苏无知看见风qíng进来,微微一惊,就要起身,风qíng摆摆手道:「你继续给他治疗。qíng况怎么样了?」
柳逸舟艰涩地抬起眼皮,看向风qíng,心里惊觉他的变化似乎比前几日更加明显,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唤了一声:「风公子。」
苏无知皱眉道:「柳公子的胎位有些下移,怕早产之日会提前,我帮他用药物热敷,再配合按摩,尽量温暖他的孕囊让胎儿舒服一些。这样也许可以延缓临盆的日子。」
风qíng嗯了一声,对柳逸舟道:「你要听苏大夫的医嘱。苏大夫的医术不错,一定能保你父子平安。」
柳逸舟点了点头,额上冷汗未消,qiáng忍着腹中疼痛。
过了半炷香时间,苏无知手上的棉布巾热气消散,按摩得也差不多了,便拿起旁边铜盆搭着的gān净布巾帮柳逸舟擦了擦腹部,帮他盖好衣服,收拾起东西来。
风qíng道:「你先出去。我和他说会儿话。」
「是。」苏无知收拾好东西走了。
风qíng在chuáng边坐下,问道:「今天感觉如何?」
柳逸舟撑着身子往上躺了躺:「好多了。多谢风公子关心。」
风qíng瞄了一眼他隆起的腹部,那里有着柳冥的骨血,让他又嫉妒又好奇,总忍不住瞥上一瞥。他克制住想要摸一摸的yù望,淡淡道:「我有了柳冥的消息。他和瑞王去了芜城。」
柳逸舟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风qíng道:「你不担心?」
「担心有什么用?我相信冥儿能保护好自己。」
风qíng不悦地皱皱眉:「他会落入瑞王的手中都是为了你。」
柳逸舟抬眼盯着风qíng,那视线太有穿透力,好似能看透对方的心思。风qíng有些心虚地别过头。
柳逸舟道:「你喜欢冥儿。」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风qíng刹那间有种被揭穿心事的恼怒感,张口要反驳,可是想了想,便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柳逸舟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微微一笑:「不怎么样。你喜欢冥儿,我很高兴。」
风qíng挑眉,不悦道:「你很高兴?我喜欢他,算起来就是你的qíng敌了,可是你居然觉得高兴!在你心中柳冥到底算你什么人?你究竟是不是真心爱他?」
他莫名地为柳冥不平起来。
柳冥为了他师兄掏心掏肺,甚至把自己都搭进去了,结果他师兄却并没把他放在心上。
柳逸舟垂下眼帘:「你如此激动,说明你是真心爱他。我自然对他有qíng,否则不会有这个孩子。只是……我们之间许多事,你是不会明白的。」
风qíng冷哼一声:「你们之间的事我不管。我答应过他把你救出来,保你平安,就算还了之前欠你们的恩qíng。
「但柳冥身上还有我要的东西,只有他能解清我身上的余毒,所以我一定要回去找他。在那之前你最好能平安产下孩子,否则我也无颜向他jiāo代了。」
柳逸舟低声道:「那就拜托你了。我会保住自己和孩子的。」
风qíng无奈道:「可是苏无知说你心事太重,身子太虚,可能会早产。你就不能想开点吗?」
柳逸舟淡淡一笑:「有些事如果说放下就能放下,这世间早不知是何模样了。」说完他话题一转:「你想摸摸他吗?」
风qíng愣了一愣,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柳逸舟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腹上,道:「他正在动,你可以摸一摸。」
风qíng感觉到手下热乎乎的皮肤,还有里面那滚动的小东西,不由骇了一跳,慌忙想缩回手来,又怕被柳逸舟小瞧,僵着身子不敢动。
那种感觉十分奇妙,说不出为什么。
风qíng回到自己的房间,摊开双手审视自己的手掌,回味起刚才的感觉,心头十分复杂。
那是柳冥和柳逸舟的孩子,真是……让他又恨又爱啊!
如此过了几天,终于到了柳逸舟生产的时候。风qíng听到消息匆匆赶到柳逸舟的院子,进门一看,屋里已经备好了接生的一切事物,药也煎了起来。苏无知正在给柳逸舟检查。
柳逸舟面色苍白地躺在chuáng上,双腿竖起分开,盖着被子看不见里面,但想必下体是赤luǒ的。
「啊──」柳逸舟突然扬起脖子低吼了一声,五官紧皱,一脸痛色。
风qíng被他吓了一跳。自相识以来柳逸舟一直淡然自若,善于隐忍,即使是逃离晋州的那段时间,车马颠簸,乔装改扮,他也不曾露出一丝痛色,难受时最多捂着腹部皱眉不语,即使呻吟也如闷哼一般。但此时他突然痛叫出声,倒让风qíng愣住。
柳逸舟发作极快,苏无知鼻尖冒出一滴冷汗,道:「羊水破得太快了,必须赶紧把孩子生下来,不然他的体力支撑不住。」
风qíng不懂这些,只是皱眉道:「都jiāo给你了。一定要保他们父子平安。」他俯身对柳逸舟道:「刚才苏大夫的话你都听到了?一定要坚持住!」
柳逸舟只觉腹中一阵一阵越来越紧密的急痛,快要喘不上气来,闻言攥紧身下的被褥,勉力点了点头。
风qíng让人竖起屏风,并不离开房间,只在屏风外的椅子上坐下,静等柳逸舟生产。
苏无知等人见他这模样,显然是不放心柳逸舟生产,要在这里陪着,不由更加仔细谨慎起来。
苏无知和这院子里的诸多手下都以为柳逸舟腹中的胎儿乃是风qíng之子,才得他如此重视,因此一直都是小心翼翼。
风qíng修习的《逆风大法》,神功非凡,却有一个弊端,便是不能亲近女色。然神冥教一直是父子相传,若想留下子嗣,便只能与这世上唯一能以男身产子的摩耶男子结合。
「苏无知」这个名字乃是神冥教医圣的专名,只有成为医圣的人才能继承此名。如今这一代的苏无知年龄只有二十几许,虽无为摩耶男子接生的经验,但神冥教的历代医圣都有留下相关手札,因此他也并非没有把握。
柳逸舟的叫声时紧时松,每次他呻吟出声时,风qíng在外面总免不得手抖上一抖。光是听着,便有些心惊动魄。何况还有不断端出的血渍污水,让风qíng更是有些坐立不安。
他原不是这般没有定力之人。只是他中毒之后被重伤散功,功力大退,甚至心智和记忆都一度退回年少之时。
现在虽然解了毒,但散去的功力却没有那么快恢复。而且他的记忆也只回来部分,还有一些只怕需要柳冥相助才成。
风qíng摩挲着手中的灰发,散乱的记忆中有着柳冥的存在。虽然记不清楚了,但似乎自己一度与柳冥极为亲密,不该是柳冥最初时表现出的素不相识的模样。
不过自己若是继承了教主之位,必定是要戴上面具的,柳冥也许并没见过自己的真面目,那么不认得也不稀奇。
可是以柳冥的聪慧,风qíng又觉得他不可能没察觉出异样。
真是矛盾。喜欢上这样一个深沉内敛的少年,实在是自己找罪受。尤其柳冥的身分好似还不一般。
风qíng叹了口气。他知道目前最紧要的是处理好教中的叛变,可是他却忍不住把柳冥的事qíng放在前面,甚至爱屋及乌地要安排好柳逸舟。
柳逸舟的qíng况不太好,到了半夜孩子也没有出来。苏无知时重时柔地按揉着他的腹部。
风qíng等得有些不耐烦,抽空问苏无知道:「怎么生个孩子这么慢?都好几个时辰了还没生下来?」
苏无知腹诽:您以为是母jī下蛋呢?
他耐心地对风qíng解释了一下柳逸舟的qíng况。虽然柳逸舟不是初产,但却是早产加难产,肯定有些艰难。
风qíng闻言无法再保持淡定。他答应过柳冥要保柳逸舟父子平安的,现在早产了不说,还是难产,万一有个什么自己可怎么对柳冥jiāo代?
苏无知看出他脸色不好,忙又补了一句:「不过属下保证,一定让柳公子平安产下孩子。」
风qíng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想了想,冲里面喊了一句:「柳逸舟!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没脸去见他了,到时他的事我风qíng绝不再管!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苏无知傻眼。这是什么状况?怎么能对临产之人如此凶悍?主上之前不是很关心他的吗?
风qíng出了屋,站在院子里并没有离开。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的激将法,现在就看柳逸舟能不能坚持下来了。
柳逸舟疼痛中忽然迷迷糊糊地想起了他的第一个孩子。在那深山的破庙中,若不是遇到那位天门的神医,当时胎儿错位他又受了重伤,只怕那个孩子会保不住。
那时他虽然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少,但都是皮外伤。且之前在王府中安肃武一直对他虚qíng假意,对他腹中的骨ròu也表现得殷勤关切,因此胎儿养得十分健壮。
后来他发现了安肃武的yīn谋,逃出王府,数次遭遇安肃武的追捕和伏击。他一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甩脱了追踪之人准备返回灵隐谷,却在半路突然临盆,幸好遇到了进山采药的天门神医秋叶原。
犹记当时秋叶原帮他把孩子接生出来,不停地夸赞那孩子长得漂亮。小小的一团,皮肤白白嫩嫩,头发乌黑乌黑,粉红粉红的小脸,真是个漂亮的女娃啊。可是他却不得不把孩子丢下!
柳逸舟心口一痛,忽然迸发出一股力气。
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这一个!这是他和柳冥的孩子,他一定要平平安安地生下来,绝不再舍弃!
风qíng在院子里等了一夜,天色将明时,柳逸舟生下了一个未足月的孱弱男婴。
风qíng嫌弃地看着襁褓中的婴儿,撇嘴道:「真丑,跟只小猴子似的。」
苏无知暗地里翻个白眼,嘴上却笑道:「孩子刚出生时都这个模样,过些日子长开了就好了。」
风qíng怀疑地道:「真的?你怎么知道?你又没生过孩子。」
没吃过猪ròu也见过猪跑啊!一定要生过孩子才能知道这些事吗?
苏无知嘴角抽了抽,转移话题道:「主上,小少主和柳公子身体都太虚弱,只怕要留在这里调养很长一段时间。」
风qíng道:「知道了。就让他们住在这里,你留下照顾他们。等教中之事解决,我再召你回去。」
「是。」
风qíng又去看了看柳逸舟。柳逸舟身体很虚弱,没有一年半载好不了。不过只要人活着就好,有苏无知在,他比较放心。
风qíng这段时间已经将教中的qíng况了解得七七八八了。他虽失去了部分记忆,但柳冥帮他解毒之后,随着功力的慢慢恢复,有些事也便渐渐想了起来。
他毕竟做了多年教主,手下有些隐藏的力量,对于这次背叛他的人也心里有数。他一边暗地里安排着夺回大权的计划,一边赶往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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