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辰之草原逐情_十世【完结+番外】(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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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素亚其实与采衣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但他的身世颇为离奇,乃是老族长与有夫之妇偷qíng所生,身世隐密,外人并不知qíng。

  他因学识过人,为拓跋威所赏识,但因为灭族之恨在身,不肯辅佐拓跋威。

  那时拓跋威年轻英明,颇为豪慡大度,并没有为难他,甚至将他留在王廷,做了一个小小的书吏,直到拓跋真出世,阿素亚念在他是采衣的儿子,也是自己的外甥,才决定做他的老师。

  拓跋威当时子嗣单薄,前面夭折了一子一女,只有拓跋武和拓跋真两个儿子,所以对拓跋真相当疼爱。大概他也想到拓跋真的母亲只是奴隶身分,这个儿子没有母族支撑,将来恐怕难以在族中立足,所以为了让他将来可以在糙原上自立,同意了阿素亚做他的老师。

  阿素亚的族人大多有摩耶人血统,采衣身为族长的女儿,也具有其血统。拓跋真幼时不显,长大後又贵为王子,身边爱妻娇妾环绕、美女如云,阿素亚也没有怎麽考虑过那个可能xing。

  但是当言子星抱著海莲娜出现时,拓跋真微妙的反应,却让聪颖睿智的阿素亚立刻想到了他的身世,并由此想到了摩耶男子的体质。

  这几年的观察下来,他越发明白拓跋真隐藏在心底的秘密是什麽。

  看著膝前痛苦不已的学生,阿素亚摸了摸他的头,道:「既然如此难过,就把孩子接回来吧。」

  「不……」拓跋真嘶哑地道:「我不能……」

  阿素亚知道言子星的身分,没有问为什麽,忽然道:「那个人,你还爱著他吗?」

  「不!我恨他!」拓跋真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快速地道:「他欺骗了他,侮rǔ了我!他让我丧失了尊严和骄傲,他让我、让我……我恨他!我恨他!」

  阿素亚扳住他的头,低声道:「抬起头来,看著我的眼睛。」

  拓跋真被迫与老师视线相对。

  阿素亚静静地望著他的双眼,缓缓道:「我的孩子,你恨的不是他,是你自己对吗?你恨自己爱上了他。」

  拓跋真浑身一震。

  他猛然挣脱了老师那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目光,站起身来挥舞著双拳,用力吼道:「不对!不是这样的!我恨他!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阿素亚沧桑的双眼溢满岁月冲洗过的温暖与怜惜。他低声道:「他让你懂得了什麽是爱,他让你无法解脱。你现在仍然……」

  「住口!住口!住口!」拓跋真疯狂地打断了他的话,一掌掀翻了旁边的矮桌,愤怒地道:「即使你是我的老师,你也没有权利质疑我的话!要记住我才是这里的主人,我的话就是天神的旨意!」

  「怎麽了?发生了什麽事?」

  秦子业正好在帐外,听见躁动,急忙冲了进来,然後茫然地看著拓跋真和阿素亚:「二王子、阿素亚老师,你们……」

  拓跋真怒气冲冲地对他吼道:「滚出去!谁让你进来!」

  秦子业吓了一跳,赶紧请罪,趁机看了阿素亚一眼,见阿素亚面色平静,微微摇头示意,便躬身退了出去。

  帐内又重新剩下师徒二人。

  拓跋真冷静下来,扶著额头:「老师,对不起,我刚才……」

  阿素亚举起手打断他:「你是糙原上的王者。记住,你永远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拓跋真沈默了一会儿,道:「我不後悔。不後悔!」

  阿素亚起身,拍了拍他的肩,声音仍然舒缓而平静,却彷佛充满著某种力量:「殿下,不用担心什麽。等你成为糙原上真正的王者,我们随时可以把那个孩子接回来。」

  拓跋真神色轻动。

  阿素亚道:「那是你的孩子,是我们糙原上的公主。殿下,等一切尘埃落定後,我会为你好好筹划。那个孩子,应该属於糙原。」

  拓跋真握拳,神色初时有些茫然,後来却慢慢变得坚定,喃喃道:「海莲娜,应该属於糙原。」

  海莲娜吗?真是个动听的名字。

  阿素亚离开了王帐。他知道,以後拓跋真将比从前更有动力。

  第三章

  拓跋真渐渐平静下来,思索老师的话。

  当年他径自随著秦子业离去,并未回去见言子星和海莲娜一面。只因当时他猛然忆起自己的身分,被言子星欺骗所带来的愤怒,以及尊严上受到的极大侮rǔ,让他无法回头去冷静面对。

  在回部族的路上,他回忆那一年中的相处,想到言子星在他昏迷初醒时骗他说二人是契兄弟,并且自己是妻子一方的角色,很容易便能明白言子星当时的报复心理。

  不过是羞rǔ自己,想看自己出丑罢了。甚至连海莲娜的出生,在当时的他看来,都是一种欺骗。

  所以他不仅怨恨言子星,连自己十月怀胎辛苦生下的海莲娜,也无法坦然面对。

  抛弃女儿,对当时的他来说,似乎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qíng。只要想到女儿另一个父亲的行为,他就无法接受。

  这是一种迁怒。

  当他回到部族,慢慢冷静下来後,便逐渐感到一种无法言语的焦躁和烦恼。而当言子星抱著繈褓中的女儿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再次选择了拒绝。

  虽然当时的qíng况确实让他无法相认,而且他刚回到部族,面对父汗和两个兄弟的虎视眈眈,他也没法正大光明地承认女儿的存在。但实际上这些都是借口。

  拓跋真清楚自己当时只是不想回忆那一年中发生的事,甚至希望那些都不曾发生过。他选择了刻意遗忘,连女儿的存在也一起抹煞。

  这是一种懦弱的逃避行为。

  随著时间的流逝,那些记忆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总是时不时地浮现在眼前。尤其对女儿刻骨铭心的思念,让他在夜里辗转难眠,甚至连睡梦中好像都能听到女儿的哭声。

  而对於那个始作俑者言子星,拓跋真的qíng感就更加复杂了。

  原本他以为自己恨他。可是奇异的是,抛去言子星的欺骗不提,乌里木盆地里发生的一点一滴,却彷佛都是快乐的回忆。

  他们在糙原上的相濡以沫、qíng投意合,还有那纵qíng高歌、肆意奔马,甚至连那些无聊的生活琐事和打打闹闹,彷佛都被时间和记忆淬炼出一抹又一抹的亮彩。

  拓跋真以手盖住脸颊。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客观而冷静地回忆那一年。

  其实平心而论,言子星不欠他什麽。

  他们的立场互为敌对,即使迫於一时的形势而结为同盟,也不过是暂时的。北堂王派言子星去王廷救他,是出於同盟的考虑,也是相信言子星的能力,但绝不是为了让自己的亲弟弟陷入险地。

  拓跋真知道自己当时诱骗言子星一路往西走,而没有听言子星的话,直接向南与明国接应的人会合,已是背叛了双方的盟约。言子星虽然聪明,但到底是年轻,经验不足,没有发现他的居心不良。

  当时言子星虽然自称言星,且容貌大异,但逃亡路上的相处,及不经意的闲聊套话,已让拓跋真认出了他的身分──北堂王的幼弟言子星。

  虽然老北堂王在位时没有公开过言子星的身分,但继司耀辉登基、北堂曜日掌权後,关於这点也没有再刻意隐瞒的必要,只要有心人打听,不难知道。以拓跋真的城府,当年敢潜入遥京北堂王府里绑架东方昊晔,又怎会在京城里没有暗探?

  言子星当年不仅与拓跋真有互相追杀之仇,且在岩城外she死了他青梅竹马的好友、也是他最倚重的大将先翰,早已让他恨之入骨。

  二人一路被大王子和四王子派出的人马追杀,言子星所带的高手几乎丧失殆尽,这正是拓跋真的目的之一。

  他要消耗掉言子星所带的人马,引诱他进入西部糙原自己暗中培养的势力范围,然後将其困为人质。如此不仅可以报当年大仇,还不愁明国不出兵出力。

  只是他盘算得虽好,却没想到大王子派出了与他积怨最深的赤木黑。在赤木黑抛出他妻儿已死,并以命相搏的形势下,他虽杀了赤木黑,却也身受重伤。

  不过最为凶险的,却是那场几乎要了他们xing命的大风bào。

  拓跋真再如何老谋深算,也算不过冥冥天意。

  那场意外的风bào,让他和言子星几乎陷入绝境。

  拓跋真不得不承认,以当时的qíng况,言子星完全可以将重伤的自己丢下,一个人逃生。因为在大风bào中,一个人,一匹马,口粮有限,多一个伤者并不是力量,而是累赘。而且他相信以言子星的聪慧,当时肯定已经隐隐察觉出自己的图谋。

  拓跋真毫不怀疑,如果当时二人的qíng形对换,他一定会将那人扔下,独自逃生。因为在他心中,不管与对方有何等重要的协议,都没有保证自己活下去更为重要──这是糙原之láng的生存之道。

  何况到时死无对证,言子星有大把的理由可以解释,相信北堂王也会支持弟弟以保住xing命为第一要务。

  但是言子星并没有这麽做。

  是中原人所谓的仁义,还是其它什麽原因,拓跋真搞不清楚。他只知道,言子星当时并没抛弃自己。他带著自己在大风雪中艰难前行,一直到遇见乌吉,被救进乌里木盆地。

  拓跋真记得自己初醒时的那段时间,憔悴而虚弱,不要说gān活,连站立都摇摇晃晃。但言子星从来没有露出过不耐或厌烦的神色,反而耐心且仔细地照顾自己。不论是食物还是衣物,最好的都留给病中的自己,并且为了给自己看病吃药,他还一直勤劳地为纳日湖的部族gān活。

  拓跋真可以感觉得出当时言子星是真心实意地照顾自己,完全没有想过什麽身分和立场的问题。正是因为如此,当他骗自己二人是契兄弟时,他才会在不记得前事的qíng况下,那麽轻易地相信并接受了。

  呵呵……

  拓跋真捂住眼睛笑了笑。

  他这一生,虽然生母身分不高,但贵为西厥王子,一直锦衣玉食、仆婢环绕。

  那些人虽然伺候他、照顾他,但都是因为他是他们的主子,掌握著他们的生杀大权。

  即使是他的嫡妻娜木纯,也是因为他是配得上她的西厥二王子,糙原上的搏塔图宏,才敬爱有加。一听说他被汗王剥夺军权,囚困王廷,她的第一反应不也是带著儿子拓跋淳返回自己的母族,而不是让人将拓跋淳送走,自己留下来陪他吗?

  虽然娜木纯的决定不算错,拓跋真也是暗中这麽吩咐的。但其实他内心深处还是隐隐希望妻子可以留下来与他共患难。以娜木纯的身分和背後的母族,老汗王和他的兄弟并不会为难她。如果她光明正大地留下来,也许反而不会丢了xing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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