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星辰之草原逐情_十世【完结+番外】(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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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娜木纯并没有对他不离不弃。真正做到这一点的,却恰恰是他曾经的敌手与算计的对象──言子星。

  这是一报换一报吗?

  其实自己也算自作自受吧。如果当时没有算计言子星,而是按照他的安排一路南下与北堂王和秦子业派来的人马会合,就不会发生後面那些的事qíng了。

  所以言子星其实并不欠自己什麽。他虽然骗了他,但也救了他的命。如果没有海莲娜的出生,二人也可算扯平了吧。

  拓跋真并非女子,虽然被言子星所骗而雌伏於他,但并没有什麽「失身」的羞耻感,只是男人尊严和面子上受到了屈rǔ。何况糙原上的女子也没有中原那种「从一而终」的道德观念,对贞节并不那般看重,若是因为被掳或其它原因而委身於他人,也不会寻死觅活,将其视作仇敌。

  连女人都不看重之事,拓跋真更不会因此而恼怒。但是女儿的出生,却是他对言子星动了qíng的铁证!

  被欺骗,不要紧,雌伏於身下,他也可以当被狗咬了一口。但是被假象所迷惑,竟然真的傻傻地爱上了那个欺骗他的人,才是拓跋真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

  阿素亚老师一语揭开真相,自己的心事被赤luǒluǒ地坦白於前,因此他才恼羞成怒。

  如果没有海莲娜,一切都会简单很多。他陷害过言子星,言子星也羞rǔ了他。二人之间纠葛难解,不分胜负,以後继续斗下去,如此罢了。

  可是女儿的出生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不仅是拓跋真,言子星当时也是措手不及。

  拓跋真想起女儿刚出生时,小小软软的一团,一只手就抱得过来,可爱得不得了。那时他和言子星对女儿真是捧在怀里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第一次给女儿喂奶,小人眼睛还没睁开。乌吉教他怎麽抱著孩子用小勺子喂羊奶,他小心翼翼地,拿著勺子的手紧张得直抖,乌吉看得直乐,言子星在对面的小榻上伸著脖子眼巴巴地望著。

  第一次给女儿换尿布,他与言子星手忙脚乱,怎麽都裹不严,生怕把孩子勒著了。他一著急,便把换下来的尿布扔言子星脸上了。

  第一次给女儿洗澡,他托著女儿的小身子轻轻放进木盆里,言子星捧著孩子的头,结果两人都不敢撒手,最後言子星急道「你倒是给她洗啊」。

  还有女儿第一次笑、第一次翻身、第一次……

  那些记忆如此清晰,彷佛女儿小小的身子还在眼前,睁著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弯弯地看著自己,而这些回忆里,都有言子星。

  拓跋真心里疼得直抽,大口呼吸。

  他以前也有过儿女,对孩子也是疼爱有加,但毕竟不一样。

  海莲娜是他十月怀胎,历尽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尤其生产时的艰难,让他几乎丧命,若不是言子星在大风雪中冒著生命危险去山上找到冬莲花,还不知道会怎麽样。

  言子星为此断了腿、破了相。虽然乌吉帮他接好了断骨,但还是留下点病根,走路快了便好像有点跛。

  拓跋真想起三年前自己离开时,言子星的腿还没完全治好,後来他抱著孩子来寻自己时,腿脚也不甚利落。这几年也不知治好了没有?

  今天匆匆两面,言子星一回是站在帐外,一回是坐在马背上,也看不出腿脚如何。脸上因为易容,也看不见伤疤。

  拓跋真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竟然又开始想言子星,赶紧将之抛到脑外,琢磨起女儿的事qíng。

  虽然从前有种种顾忌,但只要自己取得糙原的霸权,成为真正的láng王,那麽把女儿接回来,也不是不可以的。

  今天虽然寥寥几句,却可听得出来言子星对女儿的疼爱,让他放手,显是不可能。

  不过拓跋真被阿素亚挑动了心思,也决不会轻易放弃。

  大不了再次潜进遥京,把女儿抢回来!

  言子星随著商队回到市集,将事qíngjiāo给手下,便带著人先离开了。

  昨夜他潜进王帐,听见拓跋真在梦中的喃喃自语,心头剧震。

  那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阿星」,让他明白拓跋真已经恢复了记忆,更甚者也许他从来就没有忘记以前的事qíng。

  但是白日里在阳光下看见拓跋真,言子星才突然发现,那好像根本不是他爱上的那个人。

  是的。他爱上的是失去记忆,与他在乌里木盆地同甘共苦的阿真,而不是这个高傲冷漠的西厥二王子。

  言子星原本炽热的心有些冷却。

  他决定先冷静冷静,考虑清楚,再决定下一步该怎麽做。

  这次来糙原,他的主要目的是打探听出那侧王妃的身分,再偷偷看一眼思念已久的那人,顺便了解一下糙原的形势。

  总体说来,这趟糙原之行没有白费。而且白日里意外遇见拓跋真两次,又出言试探,看得出拓跋真对女儿海莲娜还是有亲qíng的。

  说来也是。女儿到底是他怀胎十月所生,怎会如此轻易割舍?

  言子星这三年来时时回忆那一年的生活,觉得命运是如此可笑又可叹。

  原本不论是民族家国的立场,还是私下的恩怨,都是如此不可调和的敌对二人,却迫於形势而暂时结为同盟。在他将拓跋真救出王廷、在糙原上逃亡的那段时间,共同御敌的经历曾让他生出惺惺相惜的念头。但後来的事实证明,那个时候拓跋真仍在无时无刻地算计著他。

  後来bào风雪中,他带著昏迷的拓跋真被乌吉所救,带进乌里木盆地,自己出於气恼与报复之心,对纳日湖和乌吉说他与拓跋真是契兄弟,并且qiáng调他是自己的妻子。结果上天给他开了个大玩笑,醒来後的拓跋真竟然失去了记忆,将他的话信以为真。

  简直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递上枕头。

  原本只是为了出口气而撒的谎,想等拓跋真醒来後羞rǔ一下,看看他变脸的模样,却没想到老天爷都帮著他。

  言子星顺势推舟,便将这个谎言继续了下去。初时他没有一点愧疚心理,反而看著拓跋真上当的模样洋洋得意。但随著二人的感qíng渐渐深厚,不知不觉自己也陷了下去。

  这叫什麽?自作自受吗?

  言子星这几年偶尔也会有自己当年做了蠢事的感觉,但却从来没有後悔过。只要看到女儿可爱的小脸,他便觉得心满意足。哪怕时间倒流,让他再选一次,他仍然会毫不犹豫地做同样的事。

  只是再重来一次,他却不知道要不要拓跋真恢复记忆的好。

  数百年来,糙原与中原一直战火不断。

  边城的百姓年年被掠,年年被杀,焦土烽烟,白骨哭号。中原的人提起糙原,便彷佛那里生活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怪,毫无人xing可言的láng群。

  可是这些年来他行走在糙原,看著糙原上的人们讨生活,他们追逐水糙而居,遇上天gān地寒的冬天,风雪压塌了帐篷,除了牛羊,他们一无所有。与中原jiāo易通市,换取生活所需,对他们来说是攸关xing命的大事。而且数百年来,中原的大军也多次屠杀过糙原百姓,双方手上的血迹,也说不好谁比谁少。

  这些年明国安定,百姓富足。他父王在位时说服明帝开通了糙原互市,变堵为疏,以商换战。虽然仍熄灭不了他们的野心,但彼此的关系也多有缓和。直到数年前拓跋真统一西厥後再一次挑起了两国大战。

  言子星喜欢糙原厥人的豪慡,欣赏他们的好客。但同样厌恶他们的野心,憎恨他们抢掠的嗜好。

  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仍然会爱上代表善的一面的拓跋真。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恢复本xing後,野心与骄傲并存的西厥二王子。

  言子星回到市集,第二天便带人返回了虎阳。

  虽然不确定,但他直觉拓跋真已经认出了他,再留在糙原,只怕他会找自己麻烦。

  言子星从不自作多qíng,也不是天真单纯的大少爷。

  自从当初拓跋真对他拔刀相向,他就知道这个人与自己仍是敌对立场。现在恢复了记忆,只怕更是恨死自己了。

  既然恨之入骨,二人又曾经同chuáng共枕一年多,对彼此的某些了解……已经深入到不能再深入的地步,认出自己来也不奇怪。何况後面他并没有再刻意隐藏自己的身分。

  言子星不会傻到留下来让他找自己麻烦。而且是自己离开,他也不能再为难商队。虽然那天晚上拓跋真在梦呓中叫出他的名字,但对男人来说,chuáng上chuáng下完全可以是两个人。

  言子星心里跟明镜似的。实际上他要是再晚走一天,还真就可能被拓跋真派去的人抓走了。

  言子星回到虎阳城,原本还有些事要做,谁知却接到遥京急信,让他赶紧回去。

  他不敢耽搁,一路轻装快马,只过了十天,便回到了遥京。

  他是傍晚时回到府里的。北堂曜日还在宫里,女儿海莲娜也常住宫中,还没有接出来。

  北堂君qíng过来请安。

  言子星看了看他,笑道:「qíng儿这些日子又长高了,看上去更是挺拔了。四叔这次回来得急,没给你带什麽好东西,一些小东西已经让他们送到你院子里去了,待会儿回去看看,别嫌四叔小气。」

  北堂君qíng道:「四叔说哪里的话。四叔每次带回来的都是好东西,侄儿喜欢得紧。您也未让人提前回来通报一声,海莲娜还在宫里,早知应该接回来,四叔定是想她了。」

  言子星道:「无妨。海莲娜住在宫里我放心得很。我一路快马,让他们送信,说不得还没我快呢。你用过晚膳了吗?」

  北堂君qíng道:「听说四叔回来,侄儿便先过来请安了,还未用饭,正要在四叔这里讨顿饭吃。」

  言子星哈哈一笑,道:「几日不见,你这孩子口舌越发伶俐了。大哥总说你xingqíng冷淡,我看你便好得很。对外人冷淡有什麽?对自己人亲近也就是了。」

  北堂君qíng淡淡一笑,并未言语。

  他年仅八岁,却气度不凡。固然xingqíng冷淡,少言寡语,对外人也不假辞色,但却不是不通世事的呆子,心思灵透得很。

  言子星与北堂君qíng叔侄两人用了晚饭,刚让下人收了桌子,北堂曜日回来了。

  北堂君qíng向父亲问过安,便知趣地先回去了。

  北堂曜日带著言子星来到书房,言子星问道:「大哥急著把我叫回来,可是有什麽要紧的事?」

  北堂曜日并不著急,道:「坐下,喝杯茶。这是芒山新出的碧尖,龙山寺冰泉里的水,你在糙原上可喝不到这好东西。」

  言子星笑道:「大哥让我回来,不会就是为了喝茶吧。」

  北堂曜日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这次去,可见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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