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子星咳了一声,道:「什麽都瞒不过大哥。」
北堂曜日道:「可有什麽想法?」
言子星低头喝茶不语。
北堂曜日见状也不再bī问,取过书桌上的一封书信,递了过去:「你自己看看。」
言子星接过,迅速看过一遍,脸色微变。
「大哥,这消息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言子星握了握拳,道:「北豫王司简的母亲是拓跋威的妹妹,他逃出灵州之後投奔汗王不奇怪。只是他为何会投了四王子?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没打探出他的下落,却不知他竟然一直在糙原上。」
北堂曜日道:「老汗王原有七个儿子,现在只剩下四个。除了老三,争王位的就是他们三个。司简并不傻。当初他和拓跋真的yīn谋败落,大败出逃,可能和拓跋真有了什麽龃龉。
「但老大还是老四,他还没有看清形势,定然要小心谨慎地掩藏行迹。若不是这几年来你成立了寻机营,咱们在糙原上撒的探子也多了,说不定还寻不到他呢。」
言子星道:「他投靠了拓跋玉,莫非是看出拓跋玉有望继承汗位?」
北堂曜日低低一笑:「只怕没那麽简单。司简是我朝叛徒,必须抓回来。」
言子星道:「这件事大哥吩咐了,我自然去办。」
「不只这件事。」北堂曜日定定看著他,道:「他是怎麽投靠四王子的咱们并不清楚,我怀疑他暗中还和拓跋真有联系。如果他们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到时少不得要和拓跋真翻脸。」
言子星微微一愣,道:「大哥,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大事。何况拓跋真是聪明人,不会为了一个叛逃的北豫王与明国翻脸。」
北堂曜日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还有这个你再看看。」
言子星接过另一份密折,不由皱眉:「东厥人要向我朝归顺?还要派使臣前来?」
北堂曜日道:「他们必有所求。很可能是希望我们不要cha手西厥的汗位之争,甚至还想让我们帮助他们争夺被西厥人夺取的糙原。」
言子星知道他大哥的推测定是八九不离十的,不由道:「那二哥是怎麽想的?」
北堂曜日微微一笑:「哪个皇帝不希望四夷来朝、开疆辟土的?东厥人臣服,他自是高兴的。」
言子星皱眉道:「那是要答应他们吗?」
北堂曜日道:「条件自然要谈。咱们堂堂大明,即使要威仪四方,也不能予取予求。你有什麽想法?」
言子星想到拓跋真,自然是不希望明国帮著东厥人的。且不论东厥是支持大王子拓跋武的,现在东、西厥势力相当,若是帮他们抢夺土地,便是打破了这个平衡。
只是他不敢gān涉大哥的决定,毕竟自己是有私心的,而他大哥却是站在整个明国的角度上著想。
北堂曜日看著他,淡淡地道:「为何不说话?」
「我听大哥的吩咐。」
「既然这样,这几天你准备准备,等东厥人来了,你负责接待。」
言子星苦笑:「我又不是礼部的。」
北堂曜日微微一笑:「明日圣旨就会下来,二品礼部侍郎,皇上早给你准备好了。」他拍拍言子星的肩,道:「这些年东厥西厥你都去过,糙原上的事qíng你最了解。好好盯著他们,这是这几年来朝廷上最大的事。」
言子星点头:「大哥放心,我一定做好。」
第二天皇上果然下了旨,封了他礼部二品侍郎。
言子星从宫中出来,去了礼部报到,与同僚们打过招呼,再了解章程什麽的,待回到王府时已过了申时。
海莲娜从宫里接了回来,奶娘带著她来请安。
「爹爹!」
海莲娜已经三岁半了,记事了。虽然有段日子没见父亲,但此时还是认了出来,欢快地跑过来。
「海莲娜,爹爹甜蜜的小花朵!」言子星一把抱起女儿,使劲地亲了两口。
「胡子扎扎。爹爹坏……」海莲娜咯咯笑著,边躲边搂住父亲的脖子。
「爹爹的甜蜜小花朵越来越漂亮了。哎哟,可真让爹爹爱死了。」
海莲娜伸出小手摸摸父亲的脸,道:「爹爹也漂亮。海莲娜也爱死爹爹了。」
言子星哈哈大笑。
晚上父女俩在自己院子里吃了晚饭。言子星用西厥语道:「海莲娜,说两句西厥话给爹爹听听。」
海莲娜闻言,背过手,吭哧了半晌,以西厥语笨拙地回道:「好多……不会了。忘记了……」
言子星摸摸她的头,说回汉话:「忘了就算了,有时间爹爹再教你。」
海莲娜道:「爹爹,为什麽我要学西厥语啊?哥哥们都不学。」
「学会了,爹爹好带你去糙原玩啊。」
海莲娜听到去玩,眼睛就亮了,拉著他的手道:「爹爹带我去。」想了想又道:「也带著哥哥们。」
言子星抱她坐在腿上,又问她在宫里住得开心不开心,有没有人欺负她之类的。
海莲娜叽叽喳喳地说了半晌,打了个哈欠。
言子星见她困了,便让奶娘带她回去睡了。
他推开窗子,望著天上闪耀的星辰,想起那个糙原上的人,不知这一次,他们是否会再度处於敌对的立场上。
第四章
半个月前的糙原。
「回殿下,我们一路追到敕勒山,没有找到那人,再过去就是明国的地方了,属下不敢妄动,只得先回来禀报。」
拓跋真挑眉:「没有抓到人?」
「请殿下赐罪。」
拓跋真沈吟了一下,道:「那就算了,把武威商行的人放回去。你们也追了这麽多天,下去休息吧。」
「是。」
那将士退下,秦子业看了看拓跋真,道:「二王子,你为何要抓那个商行的护卫?莫非那人是jian细?」
拓跋真淡淡道:「此事你不必管,我们继续说刚才的事qíng。」
那日他决定将女儿夺回身边,便立刻派人去抓言子星。
他做事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奈何言子星对他了解颇深,当日察觉他似乎认出了自己,便马上离开商队,带人返回明国。
言子星只带了几个人,轻装简从,骑的又都是好马,拓跋真派去的人晚了一日,沿途边寻边追,终是没有赶上。
此时听说人没抓到,拓跋真除了有些淡淡的失落外,倒也并没有太恼怒。不说失忆那一年的朝夕相处,枕榻酣眠,便是之前因他与言子星宿敌已久,jiāo手多次,对彼此也是十分了解的。所以言子星跑掉,他并不觉得太意外。
秦子业见他岔开话题,便不再提,转而道:「三王子那边已经同意,到了那时候,一定会支持殿下上位。」
拓跋真点点头,面上并无喜色,道:「老三没什麽野心,但也不是傻子。他的承诺不到最後一刻不能当真,万事都要防著一手。」
「属下明白。」
拓跋真揉揉眉心,道:「算算日子,也该快了吧。汗庭那边有最新的消息吗?」
秦子业正要说话,突然外面有信使快报。
拓跋真立刻传了进来。
信使说道:「禀二王子。大王子妄图染指汗王新纳的侧妃,被汗王撞见,争执之下,大王子失手杀了汗王,逃出汗庭,四王子已追击而去。」
拓跋真闻言腾地一下站起来:「再说一遍!说详细点!」
那信使又详细地说了一遍。
拓跋真挥手让他下去,传了阿素亚来。
帐内只有他们三人,阿素亚道:「恭喜二王子计谋成功。」
秦子业也掩不住脸上喜色。
拓跋真却没什麽欣喜之色,只淡淡地道:「进行第二步吧。子业,将本王的书信发出去。」
「是。」秦子业领命退下。
阿素亚看著拓跋真,道:「殿下似乎并不怎麽高兴。」
拓跋真面无表qíng地道:「本王的父汗死了。」
「可是你好像也不怎麽悲伤。」
拓跋真沈默一下,道:「老师,你会不会觉得我为了成功,过於不择手段了?」
阿素亚道:「物竞天择,胜者生存。这是糙原的法则,殿下何罪之有?」
拓跋真低声道:「不错。所以本王别无选择……」
阿素亚知道这话与其是说给他听的,不如说是拓跋真说给自己听的。
别无选择。
不错,在老汗王将他囚禁的那一日起,他与老汗王之间就没什麽父子qíng分可言了,何况妻死子亡,都是拜他那两个好兄弟所赐。
拓跋真心中那点亲qíng的叹息,转瞬间便如清晨的露水一般消散了。
「老师,下令全族素缟,本王要为父汗挂孝。」
「什麽?拓跋武死了?拓跋玉被拓跋真大败,往南逃来了?」
言子星听到这个消息,眨了眨眼,只觉有些不敢相信。
他离开糙原不过两个月,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半个月来他都窝在礼部忙著迎接东厥使臣的事,而且遥京有他大哥坐镇,糙原上的消息他便没怎麽关注。谁知今日却惊闻天变。
北堂曜日淡淡地道:「糙原已定。相信拓跋真很快就会派使臣来了。」
西厥与明国接壤,而东厥则在东北之地,如果西厥人的使臣速度快,说不定会与东厥人碰上。
言子星蹙眉。
他了解拓跋真。
现在糙原初定,他急需力量稳定自己,与明国修好乃是当务之急。何况拓跋玉可是带人往这边逃的。
三日後,北堂曜日、司耀辉及言子星,在皇上的御书房中看著糙原收集来的最新qíng报。
原来自当年拓跋玉和母亲连手使坏,教唆老汗王去休养,趁机陷害拓跋真谋反。老汗王当时虽然将计就计地接了招,将拓跋真贬斥囚禁了,却没有真把儿子往死里害的心思,不过是想趁机解了他兵权,软禁一阵,打压一下他的气焰。
但老汗王还没有老糊涂,事後细细一琢磨,便对拓跋玉之母生了忌讳。
拓跋玉的母亲虽然美豔,也是年近四旬的人,人老色衰,老汗王又起了生分,自然便没有从前那般宠爱了。
恰好这个时候有个部落给老汗王献了几名美女,其中有一个生得温柔貌美、善解人意,是西厥人与文国的混血儿,自有一股江南人的娇美风流。老汗王没尝过这般滋味,倒是宠爱起来,去年更是封了侧妃,与拓跋玉之母地位相当。
那拓跋武虽然勇武有余,却没什麽智谋,xing格又bào躁,老汗王并不怎麽喜欢。
只是拓跋武的母亲是东厥公主,地位尊贵,他又是老汗王的长子,因此在西厥里势力还是颇为雄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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