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白清瞳,迦罗遥被昨夜的噩梦折磨得心神不宁,偏偏这个时候又要生产,心里真是又担心又烦躁,还有隐隐对生产的恐惧。
「去给高虎传信,让他一定密切关注西凉的qíng况。有事……有事一定赶紧报来,千万别瞒我……」
子荷知道王爷後一句话是对自己说的。可是王爷都这种qíng况了,竟还惦记著那边,真是……
但他又不敢违背王爷的命令,只好应道:「是。您放心吧。」
唔……好痛……
迦罗遥抓紧身下的被褥。
卓凌风此时也不好过。实在因为摄政王的qíng况太特殊。
一般人这种时候,都是起来走走得好,可以加速产道扩张,也利於胎儿下来。但是摄政王身有残疾,只能在chuáng上躺著。
卓凌风早已翻遍当年从祖师沈秀清那里传下来的医书手册,里面关於暗双生子多有记载,但哪种方法好像都不适合摄政王使用。因此他只能让摄政王半靠躺著,尽量多歇歇,攒足力气。
迦罗遥难受地扶著肚子,在软枕上偏了偏头。
这样说坐不坐,说躺不躺的靠著,委实难受。肚子又重又坠,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呃……」他挺了挺上身。
子荷看见锦被下王爷那隆起的肚子好似动弹了一下,连被子都被拱得一跳,吓得他差点扔掉手里的温布。
不要怕不要怕!子荷,没什麽好紧张的!你什麽场面没见过啊,不会被这生产吓到的。
子荷面色苍白地做著心理建设,一个劲地给自己打气。
偷眼看去,见王爷一直闭著眼,冷汗吁吁地靠在那里。在黑色濡湿的长发衬托下,清隽俊美的面容好像更加苍白。
迦罗遥难受得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一会儿扶著肚子来回抚摸,一会儿在chuáng褥上抓来抓去,怎麽都觉得不舒服。
到了晌午,就痛得更厉害了。
「唔……」迦罗遥似叹息般又幽幽地长吟一声。
「王爷,再吃点东西吧。」子荷端著碗人参燕窝粥,小心翼翼地道。
「不吃了……」
从早上到现在,迦罗遥已被迫塞了不少补气养身的食物了,哪里还吃得下。现在不仅肚子又痛又胀,连胃都开始胀痛起来。
卓凌风一直说不到时候,可是已经胎动了这麽久,为何还不到时候?
「叫卓凌风来。让他给本王……呃、呃……给本王再检查一下……」
「是。」
卓凌风此时正与他的药童准备汤药等物。听了子荷的话,知道摄政王大概疼久了,忍不了了。可是生孩子这事,不是催能管用的。
他匆匆进了寝室,对迦罗遥道:「王爷,在下失礼了。」
迦罗遥微微点头。因为他双腿疲软无力,无法自己支撑分开,所以子荷和卓凌风早从chuáng顶垂下两条长巾,套成环形,一边一个。
卓凌风得他首肯,小心地掀开锦被,将摄政王的双腿分别套进两旁的巾环中,吊在半空中。
他检查了一下qíng况,不由眉宇微蹙。
过了大半夜加半个白天,摄政王的後xué只开了四指不到。他伸手按住迦罗遥腹底,由下往上推摩而去。
「呃──」
迦罗遥疼得直起上身。
卓凌风力道有些重,仔细检查了胎位,确认胎儿胎位正常,已经入盆,只是……王爷的髋骨实在狭窄,胎儿的头部又似乎有些大……
卓凌风其实也无完全的把握,一切只能按最保守的方法进行。
迦罗遥到下午的时候,竟然有段时间昏昏yù睡了过去。可是睡梦中仍不得安心。他好似又来到西凉的战场上,那条昨夜梦见白清瞳落水的沙兰河。
河面上的冰层经过昨夜的大火,已经碎裂成大块大块,还有不少马尸漂浮在上面。
迦罗遥急切地寻找白清瞳的身影,却见沈沈的河水中,白清瞳闭目静静地躺在那里,周身被河底泥泞的淤泥和杂乱的水糙包裹著。
迦罗遥大急,伸手去拉,可是不论他怎麽构都构不到河底深处。
忽然周围的河水又开始结冰。迦罗遥眼见冰圈越来越小,渐渐向自己包围而来,不由更是焦急。他想起自己的长鞭,向身上摸去,却怎麽也找不到鞭子,不由大吼一声,再次扑向河底。
哪怕一同葬身这寒冷的河底,也不能任由少年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里。但是猛然间,一块巨大的浮冰向他撞来,重重撞击在他的肚子上。
「啊──」
迦罗遥大喊一声,睁开双眼,身体痛得一阵发颤,肚子坚硬得像块石头,那种感觉说不出来。下体一片湿润之感。
他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其实在子荷眼里不过是片刻工夫,因此听见他的喊声惊了一跳。
卓凌风正在外室,立即冲了进来,见摄政王脸色都变了,连忙上去检查,发现羊水破了,後xué也打开到六指左右。
他脸色郑重下来,知道正式的生产已然开始,便镇定地指挥著子荷和药童动作起来。
迦罗遥大口大口地吸气,再使劲向下用力,苍白的脸孔都憋得通红。但疼痛暂歇,孩子却仍然没有向下走多少。
他满身都是湿汗,双眸也无法再保持清明。
真是好痛……痛得他什麽都不能想,就是痛。
从下午破水到现在,已经过了傍晚,天色渐暮,孩子始终没有出来。
卓凌风也是满头大汗。摄政王下身残疾,腰部用不上力,而且由於缺乏锻炼,骨盆难以全开。这是最糟的qíng况。
「呃……」
迦罗遥双手用力抓著chuáng头的布巾,力气之大,竟生生撕裂了两条粗布。
他双腿疲软无力,吊在半空中,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保持半坐半靠的姿势,沈重的身躯总是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去。
子荷原本帮他擦汗揉腹,但此时不得不上chuáng,从後面抱住他,极力帮他保持便於生产的姿势。
卓凌风手劲极大。他见胎儿卡在摄政王的骨盆处迟迟不下来,便亲自上去帮他揉腹。一推一搡间,饶是迦罗遥这般qiáng韧坚毅之人也不由大喊出声。
「啊──不要──」
迦罗遥痛得想死,初始没反应过来,失态地大喊了两声。後来意识到喊也没用,便咬牙忍住了。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只听嗤啦一声,手中的布巾竟又撕裂了。这麽一松劲,迦罗遥无处著力,双手在四周胡乱地抓了几下,身体软了下来。
卓凌风见状停下来擦擦汗,对子荷道:「让王爷歇歇。你赶紧再去找几条布巾,拧一起拴chuáng头上,这样不容易断了,好让王爷便於施力。」
子荷小心地将迦罗遥放平躺在chuáng上,匆匆下chuáng去找东西。
迦罗遥平躺下来後,高高隆起的小腹更显得惊人。
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折磨,他的力气消耗极大。下午几乎没再吃东西,这会儿体力也弱了下来。
「孩子……怎、怎样……」迦罗遥趁著这会儿缓了缓,极力问道。
卓凌风老实道:「孩子还没下来。」
「给本王……催、催产……」迦罗遥也曾仔细了解过暗双生产之事,他怕拖久了对胎儿不好,而且这般痛法,实在受不了了,非把人活活痛死不可。他宁可一鼓作气将孩子生下来。
卓凌风皱了皱眉:「王爷,您骨盆狭窄,胎儿卡住了,现在服催产药只会加快羊水流失,让您和胎儿都徒费力气,不能用。」
迦罗遥模模糊糊地没听清,但也痛得不想再说话了。
布巾再次缠好,卓凌风准备了补气补血的汤药,但迦罗遥根本喝不下来。卓凌风让子荷将他半抱起来,竟生生灌了下去。
这种非常时期,也顾不得什麽尊卑了,只要对王爷好,什麽都得做。
qiáng灌下去的药汁最後呛了一口,迦罗遥大咳不止,但肚子此时又坚硬起来,阵痛越发密集。
他痛苦之极,不由极力挣扎,子荷差点抱不住他。
「王爷……王爷您坚持住!」子荷吓得脸色和他一样苍白。
迦罗遥觉得生不如死,心志也不再那般坚定。他隐隐恐惧起来,尤其经过刚才的推腹之痛,简直让他呼吸都不能了。
也许自己会死……
他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这个念头。
「子荷,你、你记住本王jiāo代、jiāo代的事……呃、呃──万一……」
子荷大骇:「王爷,您千万别胡思乱想。您和小世子都会平安的,一定不会有事!」
迦罗遥嘴角勉qiáng挤出一抹苦笑,再没力气说话了。
他早已jiāo代了子荷和高连,万一自己因生产而有什麽不测,一定要想办法保全腹中的孩子,将他jiāo给白清瞳抚养。
到了半夜,卓凌风和子荷两人都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而严肃。
摄政王无疑是难产了。
这一点卓凌风早就预想到了,只是他没想到竟会困难到这种地步。
「王爷,我们再试一次。您坚持住!」
迦罗遥无力地点点头。他内力深厚,体力还可撑得住,但jīng力却不大成了。
折腾了一天一夜,迦罗遥渐渐生出绝望之感。
汗水沿著额头滑下,浸到眼睛里。迦罗遥紧紧闭上眼,因再次侵袭而来的剧痛而咬牙呻吟。
卓凌风的大手毫不留qíng,用力按压在他的腹部上。
「呃──」
迦罗遥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嘶鸣。忽然浑身一震,软了下去。
卓凌风察觉到他的变化,不由惊道:「不好!王爷昏过去了!」
暗双生子本来便不如双儿和女子顺利,如果在生产之中昏迷过去,失去母体的动力,qíng形将更加危机。
卓凌风连忙让药童去煎药,指挥子荷给王爷掐人中,自己则赶紧找出备好的银针。
迦罗遥昏昏沈沈之中,好似来到一条漆黑的河边。他蹲在河边看了看,似乎在辨别这是否是白清瞳落水的沙兰河。
可是他很快发现不是。沙兰河的河水不是这样黑黑沈沈的,看上去充满莫名的yīn寒和死气。
他茫然地站起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周围一片漆黑,忽然远方亮起一抹灰灰白白的颜色,迦罗遥下意识地便往那边走去。
他越走越近,渐渐靠近那个地方。忽然手腕一紧,耳边响起一个清雅而愤怒的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麽?」
迦罗遥骇了一跳,回头看清那人面容,惊喜地叫道:「父皇!」他扑过去,抱住那人,眼圈发红,激动地道:「父皇!父皇!儿臣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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