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罗坤雅气急败坏地拉住他,使劲拽著他往回走。
迦罗遥跌跌撞撞地随他沿著来路走去,双脚被河边的怪石嶙峋撞得生疼。他心底莫名地想:咦?我的轮椅呢?
他还没来得及琢磨清楚,父亲已将他拽到他初来的地方。
「快点回去!莫要在这里停留!」
迦罗遥随著父亲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抹亮光。
他心下迟疑:「父皇,那您呢?」他突然不安起来,紧紧抓著父皇的手,哀求道:「父皇,您和我一起走吧。」
迦罗坤雅看著他,慈爱地道:「好孩子,你自己过去吧,父皇要留在这里。」
「不!不!父皇和我一起走!父皇,别丢下儿臣。」迦罗遥抱著父亲哀求,双眸流下泪来。
迦罗坤雅像儿时那样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指著河对岸道:「你看。你母後在那边等我呢,我要和她一起去。」
迦罗遥顺势望去,黑暗的长河对岸,果然隐隐有一婀娜多姿的女子身影。那女子站在岸边,正痴痴地凝望著这边。
「母後……母後……」
迦罗遥扑到河边,冲著那边伸出双手,嚎啕大哭:「母後,抱抱孩儿吧!孩儿好想你……母後,孩儿好痛啊──」
那女子也向他伸出双臂,却始终无法跨越黑河的阻隔,不由泪水涟涟,黑暗yīn冷的空间中可见那滴滴泪水反she的波光。
「遥儿,我的孩子……回去吧。回去吧……」
遥远而温柔的呼唤,在迦罗遥耳边声声响起,让他心碎yù裂。
迦罗坤雅从後拉起他,拖著他远离河岸,催促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父皇,母後,你们都不要孩儿了吗?」
迦罗遥跪在地上,抱著父皇的双腿,哽咽不已,完全没有摄政王的风采。此时他只是一个父母在前,却无法一家团圆的、幼稚而任xing的孩子。
迦罗坤雅忽然恼怒起来,拎起他的衣襟厉声道:「难道你连自己的亲生骨ròu都不要了吗?」
迦罗遥倏然一惊,恍惚记起了什麽。非^凡凝^香整^理
迦罗坤雅指著他身後的亮光:「你听!你的孩子在哭泣,他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你就忍心让他随你一起走吗?当年你母亲是何等艰难才生下你,难道现在你要放弃吗?」
迦罗遥回头,隐隐听到光线处传来微弱的啼哭之声。
啊……
那是他的孩子。他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迦罗遥脸色一变,模模糊糊地有些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了。
迦罗坤雅温柔地拍了拍他:「孩子,回去吧。你不该来这里。」
迦罗遥想起孩子,心中忧急而坚qiáng起来。
他急切地站起身,向著光亮处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转身望著站立在黑暗中的父皇,还有黑河对岸那看不清容颜的母亲。
他突然跪了下来,冲著父母二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迦罗坤雅慈爱而笑,对他挥了挥手:「去吧。快去吧。」
迦罗遥忍著热泪转过身,向著光亮处跑去,但却突然发觉自己双腿沈重,一步都迈不出去。
他大惊失色,猛然忆起自己双腿瘫痪,如何能走路奔跑来著?
这麽一想,登时冷汗直流。
不!不行!他要回去!他要回去啊!
他的孩子还没有出生,他不能留在这里。他要回去生下孩子!
他心中忧急如焚,奋力挣扎,却迟迟无法摆脱桎梏。忽觉一阵巨大的推力从後袭来,好似被人推了一把,身体身不由己地向光亮处扑了过去。
遥远的身後,隐隐传来父皇母後温柔的声音,但却听不清楚了。
第十七章
迦罗遥恍恍惚惚地醒来,腹中的剧痛再次唤回他的神智。他隐约听见屏风外子荷失控的声音。
「这可怎麽办?王爷已经这样了,清瞳又生死不明……这可怎麽办好?」
「子荷,冷静点!子墨现在还在寻找清瞳的踪迹,是生是死定会有个结果。现在还是王爷的事要紧,你先静下心来。」
那不是高虎吗?他怎会在这里?我不是派他去西凉了吗?
迦罗遥昏昏沈沈地想,突然心底一惊,清明起来。
卓凌风对屏风外的事漠不关心,正在一心一意地为王爷施针。突觉王爷微微一动,抬眼看去,见摄政王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双眸倦怠,却坚定清亮地注视著自己。
卓凌风大喜叫道:「王爷,您醒了!」
屏风外的对话戛然而止。
「叫……子荷进来……」
迦罗遥声音低哑而无力,但却带著一种不容反抗的气势。
未等卓凌风应声,子荷已经转过屏风,飞奔进来。
「王爷……」
迦罗遥见他面色苍白,双目微红,却没说什麽,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过来扶起自己。
子荷连忙过去,将他半扶半抱起来。
迦罗遥垂眼看著自己的腹部,见原本隆起的肚腹已经下移很多,整个肚皮都压在了最下端,呈现出一种梨子般诡异的形状。
他知道孩子已经临近出生,只是卡在自己骨盆处不能移动。只是这样被子荷半抱起来,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孩子的头颅好似巨大的堵塞物,紧紧卡在他双胯之间,有种快要被撕裂、胀裂、碎裂开的痛楚。
「卓大夫,我们再试一次。无论如何……」迦罗遥猛然顿住,浑身僵硬,双手抓紧身下chuáng褥。
待咬牙忍过这波阵痛,他冷汗涔涔地续道:「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孩子。」
「王爷──」子荷痛叫一声。
迦罗遥轻轻摇了摇头,无力而坚定地道:「我不会放弃……但必须、必须保住孩子!这是命令……呃、啊──」
他猛然扬起头,向後挺去,圆隆的腹部再次bào烈地挣扎起来。
卓凌风大叫:「就是现在!快!快!」
「啊、啊──」
「王爷,用力!快用力推!」
迦罗遥咬紧牙关,脸颊憋得通红,整个人好似弹簧一样弹起,竟挣脱了子荷的扶持,自己挺身坐了起来。
子荷大吃一惊,只见王爷竟猛然抓住了束套双腿的巾环,不顾臃肿粗圆的肚子,整个身体曲在一起,双肘甚至贴到了膝盖上。
「啊──」
迦罗遥长长地大吼一声,自nüè一般以这种极为不可思议的姿势挤压著腹部。
蜷缩的身体大大加重了腹部的压力,胯间传来一股剧烈的撕痛之感,卡在骨盆处的胎儿,终於艰涩而缓慢地被推挤了出来。
卓凌风见机不可失,立即伸手进迦罗遥早已大开的後xué,扶住孩子的头,向外慢慢拉扯。
稀少的羊水混著血水汩汩溢出,迦罗遥用力拽著巾环,窝曲起身子,似乎想将自己折断般,忍受著这巨大的痛楚。
「唔啊──」
「呜哇……呜哇……」
孩子终於被拖了出来。几乎在被拖出的刹那,孩子便迫不及待地发出了细小,但却让人安心的哭声。
「王爷,该喝药了。」
迦罗遥侧躺在chuáng上,搂著身旁的孩子看著。他的神色沈重,但眸底却流露出对孩子浓浓的怜爱之qíng。
「嗯。」迦罗遥接过药碗,一口仰尽,将药碗递了回去。
他刚生产完,下身伤口严重,几乎不能著chuáng,只能这样侧卧著。而且因为暗双生子,产道便是後xué,所以产後只能喝些流质的食物。
好在他身为当朝摄政王,此次出京带了不少珍贵稀少的大补之物,兼之内力深厚,因此第二天便恢复了力气,jīng神也好转许多。
子荷忐忑不安地看著王爷,想起前日凌晨王爷生产时他与高虎的对话,不知当时从昏迷中醒来的王爷听到了没有?
当日迦罗遥产後脱力,下身又流血不止。都未来得及看孩子一眼,便沈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他让子荷抱来孩子,放在身边,一看就是一上午。
这孩子也乖,可能早上吃得饱了,一直也没醒,抿著小嘴呼呼睡著。
迦罗遥给她掖了掖裹得严实的小被褥,低声吩咐道:「让高虎进来。」
子荷脸色一变,颤道:「是。」
王爷果然知道了……
高虎走进内室。寝室中点著清淡安神的熏香,已不见了当日生产时的血腥和恐惧,但高虎不知为何,还是感觉冷汗涔涔。
「王爷。」他在榻前跪下。
迦罗遥淡淡道:「说。非^凡^论^坛」
高虎抖了一下,斟酌片刻,低声道:「六日前夏国再次夜间突袭,王将军率军抵抗,但沙兰河上忽然燃起了大火。原来夏军前一阵突袭时使用的浮木、栈桥,都已涂上了厚厚的松油。那些浮木留在河面上,大火一燃,登时融化了冰层。我军没有防备……损失惨重。」
「继续!」
「与此同时,夏国人不知如何掘开了西面矿山的密道,从密道中转出一队军队,从後袭击西凉城。王将军被前後夹击,奋力反抗,最後战死……沙场。」高虎顿了顿,咬牙道:「白清瞳也失踪於沙兰河中。目前生死不明,子墨还在沿岸寻找。」
迦罗遥闭了闭眼,原本拍抚婴儿的手不由加大了力气。孩子被他弄醒,登时大哭起来。
迦罗遥愣愣地看著嚎啕大哭的婴儿,却没什麽反应。
高虎忐忑不安地跪在chuáng前,见小郡主哭了半天,王爷却置之不理,自己都有些心疼,过了片刻,终於忍不住小声道:「王爷,小郡主……」
迦罗遥温柔地摸了摸孩子的脸,忽然低低叹息一声,声音微不可察:「为何是个女儿……」
孩子让子荷抱了下去。迦罗遥倦怠地躺在chuáng上,双眸没有焦距般地盯著某处发呆。
高虎一直垂头站在一旁,没有王爷的命令,他一动不动,好似木头桩子一般。
过了良久,迦罗遥终於出声:「你再派些人去西凉寻找白清瞳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王将军那里……」迦罗遥闭了闭眼,心中一阵难过,似乎疲倦不堪,顿了半晌,道:「让子荷准备一下,我们立即返京。」
高虎惊叫:「王爷!」
他便是再不明白,也知刚刚生产不久的人不宜挪动,也不能见风,有诸多的规矩。可是王爷刚刚生产的第二天,便要起程返京,又是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
他急切地想再说什麽,迦罗遥却不容他多说,淡淡道:「本王累了。你下去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十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