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姬妖且闲_袖唐【完结+番外】(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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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陆离的心稍微安下了些。

  顾翛抱着一大包东西,如风一般的回了宁温住的竹屋,见那一袭白衣依旧侧躺在廊下,单手撑着头,一如自己昨日第一眼看见他那般。

  “给你。”顾翛将一大包东西丢在廊上。

  宁温微微一怔,疑惑的看了那包裹一眼,琉璃般的眸子微转,目光落在了顾翛身上。

  “大米,被褥,围棋,还有几本书。”顾翛随口道,他琢磨着,陆离眼下恐怕在隔壁山谷跳脚骂人了,陆离平素也是个简单的人,家中这些备用东西也不多,除了这chuáng新被子,他这一划拉,把陆离生活必需品几乎都给搬了过来。

  后续之咸池劫(4)

  宁温顿了顿,看见少年眼中的光亮,心底微微一颤,那样耀眼的光芒和青chūn气息,已许多年不曾见过,明亮的几乎令他不能直视,如若少年知道当初曾经那样对待他的母亲,迫使他尚未周岁便与母亲分别,是否也能如现在这般对他?

  “当年。”宁温目光从顾翛身上移开,缓缓转移到桃花林中,簌簌掉落的花瓣如雨,一如当年吊着白素的那棵桃树下,“我就是亲手将白氏素女扼死,吊在一棵桃树上。”

  顾翛怔住,白氏素女,岂不是母亲?

  “她从前对我qíng深意重,许是上苍要令我终有一日悔恨自己的薄qíng寡义,又将她还了回来。”宁温眸光盈盈,眉头紧锁,眼中的雾气似要汇聚成滴,却被他生生bī了下去。

  宁温是个行事小心之人,自然是判断白素已经死绝了,才会离开,至于白苏怎么又活了,他不是没有猜疑过,但当白苏在船上与他说的一番话后,他选择不再追究。

  宁温缓缓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顾翛不做声,心中却暗叫了一声好。家中从来无人提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白素更是不会拿自己剽窃来的诗词到处去炫耀,所以顾翛并不知道这首诗的“作者”。

  宁温猜测顾翛是不知qíng的,笑道,“这首是你母亲十四岁所作的诗。”

  “我母亲?”顾翛很怀疑,自己那个成日不是吃就是睡的母亲,能作出如此深婉动人的诗句,他一直很疑惑,自己父亲那样出色的男子怎会对母亲一心一意,连个姬妾也无,原来,他是竟是从不了解母亲的。

  然而,顾翛眼下更在意的是,宁温当年居然与母亲也有瓜葛,听他的意思,还是一对怨侣宁温更曾出手杀过她

  “她看着我,吐出一口心头血后,吟下这诗,是与我断绝了恩怨,然而我竟然每每都忘却不掉,她倒下时那悲切的眸光。”宁温苦笑,那时他并未觉得悔恨,因为他觉得自己若是努力挽回,应当还有机会得到这份感qíng,殊不知,早已经擦肩而过。

  也许是那些女子对他的痴迷,将他的心气也捧的高了,当初明明她也是痴迷于他的,而且宁愿为他死也不愿失身于旁人,所以他是有信心的。

  后来想起,真真觉得自己愚蠢的可笑,如若谁要是杀过他再来求好,那定然是不可能的,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他当时却想不明白,只觉得白素也是会像别的女子那样,明知是死也会飞蛾扑火。

  宁温唇角含着温润的笑意,看向顾翛,“你不想杀了我,为母亲报仇吗?她,是个很记仇的妇人呢。”

  这种面具似的假笑,已经许多年不曾用过,现在用起来,却觉得悲凉至极。

  “你若是不想笑,又何须勉qiáng自己。”顾翛皱起眉头。

  宁温浑身一震,笑容僵在脸上,阳光和煦之下,微风拂起墨发,隔花掩雾的眼眸分外熟悉。

  静立了许久,宁温终于道,“这句话,素儿也曾说过。”

  顾翛心里有些堵得慌,漠然的看了宁温一眼,甩袖离去。

  他的父母都是jīng明无比,住得这么近的距离,约莫也早就知道宁温还活着,尤其是父亲的私军遍布整个姜国,山里多了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在师傅的山谷旁,父亲更不可能不知。

  既然他们的恩怨,他们都不再去在意,他又什么资格去多管闲事?顾翛只是对传奇的宁皇很感兴趣,相处之下,也颇有好感,这才同qíng他生活清苦,谁知竟扯出这么一番恩怨来,这样倒让他与宁温jiāo好也不是,挥剑相向也不是,遂也只好闷着气离开。

  宁温把包袱解开,里面的东西散开,东西不多,被子占了很大一块地方,被子上放着一个棋盘。

  宁温伸手取下棋盘,翻开被子,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两个盛着棋子的钵。他将棋盘和钵放在廊上,自奕了起来,黑子白字相继落在棋盘上,根本无需多思考。

  两方忽然到了一个相持不下的地步,棋盘山满满的残军败将,两方互相牵制,这一局棋赫然是珍珑棋局

  想要摆出这个棋局并不难,但是要自己与自己对弈,丝毫无需思考的下出这个局面,而非是qiáng记,就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了,可是宁温在一刻之间便做到。

  盯着棋盘上的残局,宁温向后靠了靠,倚在柱子上,微微叹了口气,要说才智,顾风华是比不上他的,也不上顾连州,可是顾风华有野心,够狠,也藏的够深,所以终究得了天下也是在意料之中,可是有一点顾风华想错了,除了七王,他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统一天下的绊脚石。

  宁温后仰着,一垂眸便瞧见了被子底下还有几本书,便随手取来看。

  一共有六本,五本传记,一本《金刚经》。宁温以前看过《金刚经》,当时只觉得它讲的颇有道理,而如今再看,却是不同样的感受了。

  捧着这本经书,静静看了封面许久,迟迟不曾翻开,里面的许多深奥的字句宁温已经记不清了,可记得关键的几句便也已经足够有所悟,呆坐了一下午,他默默的将顾翛带来的东西提进屋内,被子放在榻上,那几本书和一盘残局放在了几上。

  一袭白衣立于门前,看着这个他枯坐了十五年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留恋,但是依旧决然转身离去。

  这个山谷还是寂静,仿佛十五年间只多了这个竹屋和旁边的一片菜园,别的没有丝毫改变。

  风卷起桃花瓣,飘飘洒洒,有些顺着窗口落进了屋内,落在了被风掀起的书页上。

  那是一本经书,桃花瓣的覆盖下,写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一切有相的东西,都是虚幻,似梦幻,似露水,似闪电,它来时是真正的来过,去时却又了无踪迹,恍若从未存在过,譬如,爱qíng。

  后续之咸池劫(5)

  顾府的车队在次日便上了路,一家五口和和睦睦,也难得顾翛今日不与白苏呛声,场面十分和谐。

  白苏命工匠特别定制的马车里面,坐了五个人也丝毫不觉得拥挤,而且,他们每过一地都有自家开的客栈住宿,再加之时间又充裕,所以一路上游山玩水,倒也一点也不觉得枯燥。

  顾翛和最小的孽障顾玉都曾出过姜国,倒是顾然,长这么大了,从不曾出来过,在加之他单纯善良,白苏一路上总觉得他会给人拐走了,不停的给他灌输“人心险恶”的思想。

  “然儿,人心各有不同,不要总觉得人心良善,比如你大兄,就向来比你思虑的多,也比你yīn险的多。”白苏对顾然谆谆教诲。

  顾然一脸恭敬的道,“孩儿受教。”但是转而他又道,“可是孩儿还是觉得大兄是个好人。”

  白苏自然知道顾翛是好人,可是这个好人已经对着车外呆坐了一个早上。顾翛的xing子与白苏颇为相类,白苏自然是最为了解他,惫懒成xing之人,能这样笔直的坐一早上,不是摆明了有心事么?

  方才白苏放话试探,若是往日,顾翛定然立刻呛声回来,没想到,今日居然没有丝毫反应。

  白苏转眼看向正在看书的顾连州,他眼眸微垂,俊美无铸的面上眉毛习惯xing的轻轻拢起,另一只手抚着趴在他腿上睡着的孩子,那孩子白白嫩嫩的包子脸,头上揪了两个小髻,身着红色小褂,看着像是观音座下的小童子,小拳头攥着,睡的正酣。

  一袭青衣的俊美男人,哄着这么漂亮的孩子睡觉,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顾连州察觉到白苏的目光,微微挑了挑眉,抬眼看过来。

  白苏瞥瞥顾翛,用口型道,“这孩子怎么了?”

  顾连州微微勾唇,笑着摇了摇头,继续看书,他当初与白苏分离,想的狠了,也就是顾翛这副模样,约莫是儿子大了,瞅上哪家娇娇了吧顾翛经常出门处理事务,也不是没有机会碰上合眼缘的娇娇。

  白苏却不这么想,她蹭到顾连州身边,轻声道,“夫君,阿翛的眼睛那是长在头顶上的,天底下能入他眼之人,不是天仙就是妖孽,你想想啊,他往常可没这样了,是这几日才思chūn的,夫君……”

  顾连州与白苏的灵魂契合宛如同一个人一般,她话还未说完,顾连州便已经知道她要说些什么了,回忆起这几日,倒是暗卫来报过,顾翛去寻陆离时,恰逢他外出,无聊之下误入了宁温居住的山谷,还曾在宁温那里留宿一晚。

  看着顾连州的眼色,白苏心中一颤,她虽没有得到切实的消息,但综合起来,猜也猜到了,遂轻声道,“宁温?”

  顾连州点点头,白苏迅速转回身,蹭蹭的凑到顾翛身侧。

  顾然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像只松鼠一般,窜来窜去,见她到大兄身侧,暂时没有移动的意思,便又将注意力放到了书册上。

  “阿翛,告诉母亲,你是否有心上人了?”白苏平时和顾翛闹归闹,但关键时刻也得拿出做母亲的威严来,她坚决不能让顾翛误入歧途

  顾翛闻声,懒懒转过头来,慵懒且磁xing的声音问道,“母亲何出此言?”

  “你父亲说,他当初相思你母亲我之时,便是这等形容。”白苏信口胡诌。

  顾连州诧异的看了白苏一眼,他方才着实是这么想的,没想到她竟是连他的心思也懂,不禁微笑。

  而顾翛也诧异的看着顾连州,他了解自己的父亲,父亲怎么也不可能是说出这种话的人,但眼见父亲温和的笑容,分明像是承认了母亲的说法

  两个人继续他们的美丽误会,但白苏却有点急了,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万万不能毁了啊

  “儿啊。”白苏拉开架势,一副慈母的形容,语重心长的道,“儿是母亲肚子里掉下的一块ròu,你与往常有何不同,母亲心里自然知道,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娇娇,莫说我们家家世如何,便是我儿这副姿容,那个娇娇就得偷着笑了,莫要捂在心里,同母亲说说,马上就给你定下婚事,若他人捷足先登,你就后悔莫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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