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建邺城中,已经浮尸遍野,到处都充满了腐烂的气息,城北的营房里,成千的人聚集在一处,哭喊,呻吟,处处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后续之此qíng共待何人晓(6)
营中,大批的灾民聚集在一起,中央有一块略略高出的岩石,上面一名灰衣僧人盘膝而坐,与他们讲经。
朝廷官员非但不阻止,反而积极鼓励,自从这些和尚来了之后,灾民bào*的次数渐渐减少,这减轻了他们许多负担,可以全力的帮助医者进行救治工作,因此,虽然目前还没有治病的良方,疫qíng也已经缓解了不少。
重病区的营帐中,一袭灰袍正从医者手中接过药碗,给这些染上瘟疫的重症病人喂药。
灰衣人的头发只到肩部,但墨发如瀑,犹如上好的黑缎,拢了一半在脑后,用帛带胡乱系起,他低头的时候,能看见修长而白皙的脖颈,以及一双修长漂亮却伤痕累累的手。
医者面上罩着一块粗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声音十分疲惫,“今日的药已经喂了,净空,你先回营帐休息吧。”
灰衣人咳了几声,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掩住唇,咳了一阵,才应声道,“好,晚间你使人来唤我。”
医者看着他唇角的一丝血迹,轻叹一声,“你如今身子弱,怕是更容易染上瘟疫……”
“将死之人耳,又何必贪生怕死,那些大好男儿,让他们好好活着吧。”温润的声音,轻轻浅浅,夹杂着几次急促的喘息,他随手将那块沾了血的帕子塞进袖中,转身离去。
医者看着那个颀长而瘦削的背影,一举一动都带着说不出的温润高贵,每一句话都是淡淡的疏离,让人觉得温暖却遥远。
待宁温走的远了,帐篷一侧缓缓走出一名医者打扮的人,面部也用粗布遮掩,目光中是无法言述的痛惜。
医者从帐篷中走出,与这个人的目光一接触,立刻叉手道,“主公”
“嗯。”顾翛似有若无的应了一声,而后沉声道,“去他的帐篷,用安魂香。”
“是”医者恭谨的应声之后,转身便朝营地的一个角落走去。
顾翛度着步子,随后而去。
等到他到达宁温的帐前,医者已经放了安魂香。这种迷香有促进睡眠的作用,对人无害,但见效慢了点,顾翛站在帐外等了一会,算准了时间差不多才进去。
里面的空间的很小,只有一张小几,卧睡的地方铺了一层薄薄的糙席,那一袭灰衣斜斜躺在上面,极薄的被子压在身下,头颈枕着一个灰色的包袱,看样子是正准备睡,却先被迷香迷晕了过去。
除了这些,帐子里再也没有别的物件了。
顾翛心口一阵闷痛,跪坐在席子上,轻轻将宁温的头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眼中含着雾气,看着消瘦的容颜,顺着朦胧的视线,顾翛伸手捏住宁温的脉搏,试了一会儿脉,紧紧拧着的眉头才稍微松了一些。
顾翛修长的手指小心的在宁温面上摩挲,这个他小心翼翼放在心里的人,如今就在眼前呵
“你如何就不怜惜些自己呢?”顾翛解下面巾,垂头轻轻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对于宁温来说,恐怕现在的生活比从前那种锦衣玉食更让他觉得满足,这种轻松为人的肆意,就连顾翛也能感觉一二,顾翛在为他高兴的同时,心里却犹如刀割一般,被切的一寸一寸,连带着身上,无处不疼。
顾翛叹息着也躺下来,将宁温揽入怀里,这一抱,心里更加难受,半年多以前,宁温还算是健硕,而眼下几乎都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就这一把傲骨,宁死不屈,真真是让顾翛又爱又恨,顾翛心伤至极,竟是抬起身,重重的一巴掌拍在宁温的腰臀之上,随之便是将头埋在他的脖颈之间,久久,不曾抬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帐外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主公,药效快要过了。”
顾翛这才微微动了动,在将宁温放在席上时,心口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顾翛伸手摸了摸,探进宁温衣襟中,竟取出一串小叶紫檀佛珠。
“这是……”这是他送给宁温的,没想到居然还被保存着。
顾翛连忙压下心中燃起的一丝丝希望,告诉自己,宁温不过是还念着他的好罢了,心中内疚,无关qíng意。
“主公”外面又是一声催促。
顾翛麻利的将遮上面巾,飞快的闪了出去。
药效过去许久,宁温却并没有醒来,借着迷香的劲头,竟是一觉睡到天黑。顾翛知道他随时可能会醒,便也不敢再进去,只在十丈远的地方守着。
宁温醒来的时候,月已东升,如水般的月光从帐篷的fèng隙中透进来,在地上映she如霜。
宁温看着那月光,心中隐隐诧异,自己居然睡的这么沉他站起起身,抬手整理衣襟时,竟发觉放在怀中的佛珠不见了,心中一紧,连忙撩开帘子,步履匆匆的朝早上呆过的病房走去。
几名在帐外生火煮药的医者不禁有些好奇,宁温在他们眼中是个怪人,从来都是不紧不慢的模样,不管多急切,举止都优雅而温和,可是方才竟然瞧见他步子中有微微的凌乱,岂不是怪事?
宁温入了帐篷,见医者正亲自给病人喂药,缓了口气,便伸手接了过来,同时问道,“你在此处,可曾见着一串佛珠?”
气定神闲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方才的急切。
医者顿了一下,转身从药箱拿出那串小叶紫檀佛珠,递给宁温,“可是这个?”
宁温扶着一个人喝完药,转头看着医者摊在手中的佛珠,伸手接了过来,笑道,“正是,多谢了。”
医者怔住,他来这里半个月了,却从来没见过宁温笑,纵然这张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但当真是一笑十里桃花黯,满室生辉,怨不得主公心里放不下。他借着火光看了看那条疤痕,虽然是伤得深了点,但若要是医治,也并非没有痊愈的可能,以他医术便能够八九不离十,若是主公亲自出手……
“小叶紫檀做的佛珠,却也是极好了。”医者似是随口评价道,顿了顿,又道,“却也不算十分难得,瞧你这紧张欢喜的模样。”
宁温心中一顿,紧张欢喜?想到方才自己步履匆匆,倒也似有些紧张的,眼下,也似是欢喜,“这是我剩下的最后一件东西了,留着以后随葬用的。”
人下葬时总会放上几件生前用的东西做陪葬物品,权贵之家会随葬极为贵重的物件,甚至活人,在这样的风俗之下,宁温有这样的想法,是再正常不过。
医者准备好的所有说辞一下子被堵在嗓子口,竟然没一句派上用场,想到主公的吩咐,知道眼前这人是极为聪明的,哪怕露出一点点破绽,也会被他看穿,便也不好再继续探问下去,只道,“还有两个人便结束了,我自己来吧,你去用完晚饭之后再来值夜。”
宁温点点头,将药碗放下,起身出去。
出了营帐,宁温看着手中的佛珠,渐渐卸下疏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将那佛珠塞入怀中。
他这一笑,便如暗夜破月,直令人移不开眼去。
站在不远处的一名千夫长愣了愣,吞咽了几口口水之后,大步朝宁温走来。
旁边的几名兵卒见着了,也连忙的跟了上来,一个个头矮小形容猥琐的压低音道,“头儿,你快活完了,可否让给弟兄们快活快活?”
千夫长咧开嘴一笑,“是你们几个臭小子,看在本家的份儿上,成”
“嘿嘿,就知道,跟着头儿有荤腥。”几人此起彼伏的恭维这,脚上可一点儿也没落下。
达成了协议,那几个兵卒积极的先一步围上宁温,“哎,小白脸”
“嗤他还小,得有三十岁了吧”另一名士兵调笑道。
宁温静静的看了几人一眼,声温如玉,“何事?”
那几个兵卒没想到眼前这男人不仅笑起来好看,连声音都这般好听的声音,那叫起来……
几乎是同时,这几个兵卒脑海中闪过同样龌龊的念头,当下就更加劲头十足,有两个xing急的,也不等说什么,上来就按住宁温,低声吼道,“你们还有什么好废话的,直接掳了人走”
其余几人也都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帮忙。
见宁温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嚷,当下放心了许多,拽着人献宝似的跑到那个千夫长面前,“头儿”
千夫长哈哈一笑,伸手指了指营地一个暗角,让几个人把宁温带到那处去。
暗中的顾翛眼中冒火,从一棵大树后,一踮脚尖,宛如一只鹰隼一般跟了上去,如果那几个人敢动宁温一根指头,他绝对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世上
兵卒们压着宁温来到的是一个僻静处,四周糙木丛生,外面根本看不见这里,他们隐秘了,却也让顾翛更便于隐藏。
“头儿,这人脸上虽有道疤,凑近了看,却勾人魂儿的俊呢”其中一个长相矮小,形容十分猥琐的男人猥琐的将脸凑近宁温,险些就亲了上来,却被千夫长一把拽了起来,像包袱一般被扔到地上。
千夫长凑近了看,恰好对上宁温转过来的琉璃眸子,那双眼,流光溢彩的仿佛要对人诉说什么,细细看了,却有觉得根本没有表达任何意思,而白皙的皮肤上除了那道疤痕,更无任何瑕疵,宛如蛋白似的,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男人,长成这个样子,着实是个妖孽。
千夫长狠狠的咽了口口水,却也不似那几人猥琐,忍着yù望询问道,“你今晚陪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后续之此qíng共待何人晓(7)
那几个兵卒惊得下巴险些脱臼,他们几个是同宗的兄弟,即便不是兄弟也是沾亲带故的,都是光着腚就认识,自然熟悉彼此的脾xing,见一向横行霸道的族兄,居然装起君子,不禁都回头去看宁温,看看这个人究竟有什么魅力。
那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小个子,猴急道,“头儿你这是玩儿的哪出赶紧的上啊”
千夫长似也回过神来,正要伸出手,宁温淡淡一笑,道,“好。”
暗中的正要冲出去杀了那几人的顾翛忽然停住,一口牙都要咬碎了,额头上青筋凸起,连呼吸都不平稳起来,他不相信宁温会如此自甘堕落,于是生生压住一腔惊怒,静观其变。
“松开我。”宁温的声音温润如玉,并不是命令的口吻,可抓着他的几个人竟当真松开了手。
宁温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宛如带了携带清风般,越过千夫长,缓步朝那个矮个子的兵卒走去,距离他只一步远的时候,伸出手去扯住他的衣襟,轻轻一拉,便将人带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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