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温眸光闪了闪,心里已然猜测到,是杀吴小三的时候顾翛便已经在了,所以才会如此挖苦他。宁温伸出手指,轻轻按住顾翛放在榻沿上的手、
顾翛心中一喜,见他这般拘束,便伸手反握住他的手。
屋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宁温闭眼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那温暖犹如源源不断的力量灌入体内,令他觉得自己还活着,而顾翛则是摸索着他的指背,面上不自觉的笑着。
还是顾翛先打破了宁静,“你不是要做和尚么,怎么又蓄起了头发?”
宁温静静看了他一眼,却并未答话。
顾翛猛的醒悟过来,宁温答应做他的娈侍,是真的答应了,并未利用完便过河拆桥,这个应承是一直算数的,只是自己先不要他了而已。
顾翛对宁温是包容的,但宁温对他纵然利用了,恐怕更多的也是包容,由着他纠缠,由着他出尔反尔,由着他使尽各种手段,从不责怪。
“那答应我离开建邺?”顾翛问道。
宁温道,“好。”
顾翛俊美而年轻的面上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映得整个帐子都敞亮起来,他凑近宁温,得意洋洋的小声道,“那好,我十四岁时便在川地寻了一个幽谷,瞒着父母偷偷建了处院子,正好我们俩便去那里住着。”
宁温微微蹙眉,“那里还是留着你以后用吧,你答应过我,要照常娶妻生子,不必与我住在一处,我自寻个地方住下,你想来时便来看看罢。”
顾翛很想道:我时时都想去。但想通了一些事qíng后,终究不愿太qiáng求了,只道,“你不是还病着呢这世上没有比我更好的医者了,待你病痊愈,我便走。”
宁温点点头,形容有些疲惫。
顾翛虽不眠不休三日,却因着此刻心qíng极好,没有丝毫疲惫之色。他原本并未想过这样的时刻,只要宁温好好活在世上,他偶尔能够暗中见一见便好,这样算是意外之喜了。
“扶风。”顾翛俯下身,将脸埋在宁温的脖颈之间,“不要再骗我、利用我,我现在并无奢求了,只想与你下棋、赏花,我择的那个山谷里,漫山遍野都是桃杏,院中有池,种有荷花,园后有梅、jú,我们chūn可赏桃杏,夏可观荷,秋可品jú,冬可咏梅……若是……”
“若是你心中还有什么打算,只管与我说,我必不会纠缠不清。”
顾翛说话时的气息喷洒在宁温颈间,温热如毛絮一般,挠的人痒痒的。宁温却并未推开他,郑重的道,“好。”
但凡宁温给了明确回答的,必然会一丝不苟的遵守,顾翛才敢放下心来,享受内心的欢喜。
在建邺又呆了四五日,宁温的身子稍微有了些起色,顾翛便令举善堂的人过来接应,半夜往川中去了。
马车中,宁温靠在榻上,看着懒散倚在几前看文书的顾翛道,“在川地也并非是长久之计。”
川地,是前朝孝闵公主刘挚的封地,川蜀的道路向来以险著称,与外界往来困难,但川府之地也有沃野千里,是个极富饶的地方,又是易守难攻,自成一国。
不过一块地方,顾风华自然不太放在心上,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若汉中王是一个没有野心做吃等死的人守着便罢了,可刘挚是个极为聪明,又很有野心的女人,任是谁做了皇帝,也不会放任不管。
宁温看着顾翛兴趣盎然的等待下文,便道,“若我猜的不错,当今皇上已然盘算好今年或明年攻打汉中,只被这一场瘟疫给拖延……”
顾翛目光一闪,“你是说,这场瘟疫是刘挚故意弄出来的?”
“猜测罢了,我从前与刘挚有些jiāo集,她这人是个敢作为的。”宁温咳嗽几声,微微喘息着。
顾翛放下文书上前帮他顺气,撇撇嘴道,“jiāo集,我记得有本野史上说,你在尚京得以保全,是做了刘挚的裙下之滨,欢快否?”
“你说呢?”宁温唇角一弯,知道顾翛只是提出来挤兑挤兑他,并非真的责问。
顾翛答非所问的道,“无需忧心,阿然yīn阳八卦学的好,我让他仿照姜国府中的迷宫也弄了一个,便是真的打起来,我们府上也是安全无虞。”
我们府上也是安全无虞……这句话,让宁温心里微微一暖,有种家的感觉,他忽然间已经不大确定,自己对眼前这个少年没有任何别样的qíng思了,这种意识,让他微微有些抗拒,却又舍不得松手。
后续之无妄海(1)
宁温大病初愈,顾翛怕他受罪,所以一路上便将马车换了又换,绞尽脑汁的改装再改装,行路上,也是一脱离瘟疫区,便立刻放慢的速度,怕宁温大病初愈颠簸受罪。
从衣食住行上,顾翛照顾的无微不至,但相处之时,他又显得十分任xing、孩子气,总之尽可能的不给宁温丝毫压力,这份细心,让宁温心中颇为动容,因此也少了许多防备,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一个月的相处,让他们彼此都更加的了解对方,同时也都被对方的惊才绝艳深深折服,顾翛没想到,宁温除了对国家大事十分有见地,本身竟也是一个满腹才华之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均不在话下,而宁温也未曾想到,顾翛小小年纪,为人处事居然如此沉稳圆滑,医术高超,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好,才学上虽不如当年的顾连州,但他出色的这些方面,也是当年顾连州所不具备的。
居然,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车队停到一处湖边休息,进入川地之后,道路虽然艰险,可一旦走过那段险地,剩下的便都是湖光山色了。
顾翛十三岁开始便喜欢到处游历,他不大喜欢去闹市,尤其爱在崇山峻岭之中寻访美景,川地尽是奇景,自然是顾翛常常光临的地方。
此处的湖泊与别地不同,明明是一眼可见着底的,却偏又如碧玉一般的颜色,碧绿浅蓝中透着自然的灵气,通透灵秀。湖底和河岸便都结有白色晶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犹如一匹匹华美的银缎。
绿树红花、苇蔓泽石之间,高低错落的湖面上形成高低错落的小瀑布,构成了珠连玉串,似银帘、似锦帛。
水清石出鱼可数,树深无人鸟相呼,幽静和绝美,像是不甚误入了仙境。
宁温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美景,甚至忘记眨眼,这辈子,他见过太多的苦难和不堪,甚至忘记了世界上还有美好的东西,竟有这么美好的地方顾翛上前拉住他的手,献宝一般的道,“如何?痴傻了吧,当初我见着这一片仙境时,也是在此呆怔了半日此处水光浮翠,倒影林岚,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翠海。”
“嗯,甚美”宁温乍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宛若琉璃一般的眸子如这湖水一般透澈,波光潋滟,连白皙通透的肌肤上也闪烁着流光,与这样美的景色浑然一体,若不是面上那一道长长的疤痕,真真要让顾翛误以为自己闯入仙境,遇见了仙人。
顾翛喉头微动,连忙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握着他的手,也松开了。因为此qíng此景,顾翛忽然觉得自己的yù望显得特别龌龊肮脏,实是亵渎了这个男人。
宁温怔了一下,任他再是聪明,也不会猜想到顾翛现在的想法,“怎么了?”
“扶风,我帮你把面上的疤痕去掉,身上的疤痕也去掉,好不好?”顾翛也不看他,只望着碧绿浅蓝的湖水,望着旁边那些犹若银缎的白色结晶,眼睛有些灼痛,“以前你留下那些疤痕,是想铭记自己受过的耻rǔ,总有一日要寻回来,你毁容,也是为了我好,可是扶风,有些时候那些不堪的过去需要放下,你现在便应该放下。”
“你这样一个人,本就应该如这湖泊一眼,纯净的一眼见底。”顾翛笑容灿灿的转过头望着宁温,“娈侍之事便不要再提了,我只当你是朋友来处。”
这是顾翛看见这一个人景相融的场景时忽然冒出的想法,不得不放手的时候,还是放手最好。
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便是如此,你想着他好,不想他受到一丝伤害,不想他有一丝的不qíng愿……除非有一日宁温能亲口对他说:辄浅,我心里其实是有你的。
恐怕这样的可能,是他白日做梦吧
“辄浅。”宁温微微蹙眉,少年的心思总是这般的难以揣测,只是他明白顾翛终于决定要放手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些发疼,他明白自己在顾翛心里的分量。
宁温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握住了顾翛的手,他从一开始笃定自己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更不会喜欢上一个侄子辈的少年,到现在弄不清楚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他只是潜意识里不想孤单的一个人,和顾翛在一起,感觉身心都洋溢着温暖,于是他害怕再回到孤寂冰冷的时候。
“此处甚美,反正也是闲来无事,我们便在此处扎营过夜吧。”顾翛一边拉着他往林子深处走,一边絮叨,“在那边有个温泉,可惜了,我选的那个地方,什么都好,就是距离温泉甚远。待到了之后,你瞧瞧,若是喜欢此处,咱们就在此处盖个木屋,等到皇上和刘挚真的开战,咱们再搬回那里不迟。”
顾翛话里的这个“咱们”让宁温放下心来,遂也稍显轻松的随着他拨开层层藤蔓,向前走。
顾翛认路的功夫甚佳,他最后一次来这里,已经是两年多前了,如今却还能够准确的找到温泉的所在。
随着越往前去,水声便越是清晰,不禁水声清晰,空气中也渐渐能感受到温热cháo湿的气息,不过宁温,只能感觉握着他手的这份温暖而已。
拨开最后一层障碍物,终于瞧见面前热气腾腾的一池温泉,这里的温泉与湖水不同,它更偏向碧蓝,宛如一块冰蓝的宝石,镶嵌在白雪之中。
透过袅袅的雾气,能一眼看见水滴的细沙和岩石,甚至能看见那处深蓝色的泉眼正在汩汩冒水,神秘而美丽。
“你先洗洗,我去旁边的山脚下悄悄有没有野味。”顾翛不是不想与宁温一起泡澡,可是每天晚上同眠,便已经挑战他忍耐的极限了,这会儿若是赤luo相对,他真的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jīng虫上脑。
宁温虽然臂力比常人大上许多,可毕竟敌不过武功高qiáng的顾翛,顾翛不想事后悔恨不已。
“一起洗吧。”宁温笑笑,声音依旧温润且平淡,“便是你真的忍不住,我也不会怪你。”
诱惑赤果果的诱惑
不能答应,绝对不能答应顾翛心中清醒无比,可是却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宁温径自开始解衣,顾翛这时候才醒过神来,“扶风,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可清楚我……我十有八九,十有八九……”会忍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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