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主是何人?”顾连州步下阶梯,三名公子宛如耀眼的太阳,所行之处,便是众人目光追随之处。
婆七这才回过神,叉手答道,“我主是纳兰氏,单名修,字疏浅。”
“纳兰一姓,在下倒是不曾听说,敢问令主祖籍何处?”繁趋问道。
婆七道,“请恕在下不便相告,我主还有话要说。”
众人顿时来了兴趣,便是顾连州三人,也一脸认真的倾听。
“我主道:今日因有要事,不能亲自前来,遂命人送见礼,聊表心意,一首《将进酒》实是我拜望心切,繁君莫怪。他日必当造访,还请繁君不要吝惜酒钱。”婆七将白苏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达。
一首《将进酒》,不过是拜访之作,而非答题,但是这样一首绝唱,要事还不能进景福楼,那便没人进得了!
繁趋连连道,“纳兰兄弟真是过谦了!”
这样的才华,整个雍国,怕也只有顾连州能比上一二,景福楼绝不会拒绝。
婆七微微点头施礼,挥手令众剑客把把东西抬进去。
那只盖着缎子的大盆,牢牢抓着众人的目光,有前面四盆盆景做引,又有主人一首惊天地泣鬼神的《将进酒》为铺垫,这里面的东西,便更让人心痒难耐了,恨不能立刻掀开那缎子。
见东西被抬进去,众人连忙赶去答题,唯恐晚了一步,落于人后。
第二卷qiángqiáng相遇第七十章花境之主
景福楼偌大的厅堂中被围了个水榭不通,人头攒动。
婆七挥手令人扯开缎子,顿时,眼前水流潺潺,怪石奇松,便是在那山下,溪水旁有一棋盘,一名白须白发白袍的老者执着黑子,闭目沉思。隐约间,水面上竟有细细的烟雾缭绕,而且那些烟雾越聚越多,最后在这个陶盆中形成了云深不知处的仙境。
正当众人被这奇异的景象震撼之时,顾风华展开白色孔雀毛的扇子,轻轻拂开缭绕在执棋冥思的老者周围的雾气,那巴掌大的棋盘显露出来。
顾风华惊讶道,“这竟有个困局!”
顾风华在围棋上的造诣颇高,他此言一出,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纷纷朝棋盘上看过去,棋盘上黑白两方正是厮杀过后,互相僵持,却又都还活着。每一歩都是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谁先落子,谁先死,除非找到破解之法。
繁趋亦凑上前来,只看了一眼,神qíng激动不已,立刻招人将这棋局摆到墙上的大棋盘上。
那块大棋盘占了一整面墙,每个落点都有挂钩,棋子上有相应的勾鼻,通常高手对弈时,就会有小厮将棋盘上的qíng况时时传到这堵棋墙上,以供大家观赏评论。
小厮们均是懂棋的,不消片刻,便将这老者面前的棋局转移到了墙上。这下子,整个景福楼,无论在任何角度,都能够看见这个棋局,人群再度安静下来。
大家都太过聚jīng会神,没有人发现,顾风华早收起平素对任何事qíng都浑不在意的表qíng,他这么一静下来,那一双桃花眼中漆黑的眸,倒是与顾连州有几分相似。
“诸君,我家主曾言,若是有人发现这个棋局,便赠与那人一个盆景。”婆七浑厚的声音,炸雷似的,响彻整个厅内。
顾风华隐去认真的神色,笑的轻浮而华丽,“哦?那本公子可就却之不恭了。”
婆七命人去取盆景,只片刻,一名黑衣剑客便搬来一只红褐色的圆形陶盆。盆中是一棵形状苍劲的枯树根,根上伸出数个枝丫,枯荣相应,也是一奇观。
方才送与景chūn楼的盆景,也有一个是枯荣相应,不过那株树本就是活的,只是去了皮而已。
顾连州对花糙甚有研究,一般枯树逢chūn只是偶然发生的qíng形,怎会想让枯树抽芽,便会抽芽?
“我主言,棋局答案便在此景上。”说着便将盆景放在顾风华面前。
顾风华身后小厮接过盆景。
人群中的气氛中的气氛从静默转而热烈起来,今早花境之主给他们带来的震撼,真是一波又一波,直是令人不能喘息。
一首《将进酒》连愁绪都那般豪迈,一盆仙境般的盆景更是鬼斧神工。
“如此美景,可有名字?”人群中走出一个白衣儒士,笑闻道。
“大兄。”繁趋唤道。
众人一怔,这才知道,这人竟是御史大夫繁行时。繁行时行事低调,几乎不在景福楼出现,是以认识他的人也是极少数。
“繁大夫。”
顾连州和陆离同时见礼,顾风华只装作没看见似的,兀自抚弄他那折扇。
顾风华这般形容,只因繁大夫曾有段时间曾任太学的博士,教授《诗》、《礼》,因他对礼节要求苛刻,而顾风华又向来随xing,那个时候两人便结了梁子。
繁时行也不在意,他本来yù隐着观望观望便罢了,可是这花境之主居然如此惊才绝艳,让他觉得若不结jiāo此人,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并无命名,只是那山水景,倒是有诗相衬。”婆七又拿出一张纸,递给繁大夫。
围观人群中开始有人不满了,“你这汉子,怎的问一句才说一句,若是繁大夫不问,你怕是不拿出这诗了。”
婆七狠狠瞪了过去,那人声音一噎,缩了缩脖子顿时不做声了。这倒也难为婆七了,他本是婆氏的暗卫,虽xing格豁达,却也少与人jiāo往,更没做过这般高调的行为。
婆七没好气的道,“家主说了,若是繁先生问起,便拿出这诗,若是无人问起,便罢了。”
繁行时展开纸,缓声念道,“经年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比之前面一首《将进酒》少了豪迈之qíng,却多了份闲适悠然,仿佛那个满腔豪qíng的人忽然看淡了世事,隐于山水之间。
花境之主的形象忽然从一个博学多才之人,变成了洒脱随xing的世外高人。
再仔细去看那山水之间执子思索的老者,鹤发童颜,被雾气缭绕,真真宛若仙人一般,不少人都有了匍匐膜拜的冲动。
“我花境初开,望诸君多多照应,礼已送了,在下告辞!”婆七叉手告辞。
众人一想,反正那花境就在斜对面,总有一日能见到这个世外高人,便也不曾多留。
有了山水之间这名老者的形象,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在心中有了个大概相仿的影像。
顾风华随意扇着扇子,抬眼看墙壁上的棋局,问道,“你们如何看?”
陆离的棋艺也不差,不过他对这山水间的雾气更加有兴趣,想不通这水流为何可以生生不息,这雾气又是从何处而来。他正低头查看,忽然发现老者面前的棋板上竟有四个字,“珍珑棋局?”
顾风华扇扇子的手一顿,也凑了过来。果不然,那棋盘上四个米粒大的字,若不仔细观看,实在很难发觉。
许多还围拢在盆景附近的士子听到这个消息,互相奔走相告。
景福楼出现“珍珑棋局”之事在一天之内传遍了整个尚京城的大街小巷,随之而名声大振的便是“花境”,和神秘的花境主人。
顾连州的马车路过花境之时,稍稍减慢了速度,“花境”二字清雅卓然,旁边的落款小字更是有意境,顾连州低声念道,“东篱把酒huáng昏后,有暗香盈袖。”
车内,顾风华拢着袖子盯着面前的盆景,反复思索已经印在他脑海里的“珍珑棋局”。
“枯木逢chūn.......”顾风华用手顺着扇子上的毛,问道,“这是何树?”
顾连州慵懒的依靠在案几旁,淡淡道,“榕树。”
传说有些年岁久远的树木,因枝gān苍老、或者遭遇自然灾害时,无法再延续生命,便会自行停止生命,枝gān中存留的养分会在主gān死后,抽出新的枝丫。而榕树便是这种极有灵xing的植物。
但这,与珍珑棋局有何关系?
少师府的后院中,白苏老神在在的卧再塌上,等着十二摆好饭后,才懒洋洋的在香蓉的搀扶下爬起来。
她这厢闲适的厉害,却不知外面已经被她闹的风风雨雨,整个尚京城的文士全聚在景福楼里,盯着她那副珍珑棋局苦思冥想。
景福楼人满为患,于是门口的题目相应增加了一些难度,还有些答不出题的,便跑去花境大肆购买盆景鲜花,旁敲侧击的打听花境主人的消息。可是店内都是婆七出面雇的园丁,连掌柜的都是外面花钱请来的,对于幕后老板,可说是一问三不知。
“小姐,今儿外头可热闹呢,听说景福楼对面开了一家卖花的,那掌柜的一诗倾倒尚京城文人雅士呢,可跟您有一拼了。”香蓉自是不知道,那是白苏的杰作,只当新鲜事儿讲。
她说的是白苏之前的《离思》和《木兰词》。
白苏笑而不语,她现在抄袭抄的尤其淡定,当初还有些羞愧的心理,现在简直是理直气壮了。为了生存,为了达到的目标,别说只是几首诗词,便再卑鄙小人不要面皮的手段,白苏相信自己也做得到。
“小姐,慧姬和吴姬来访。”十三话音还未落,慧姬吴姬二人已经领着几个侍婢走了进来。
白苏一扯嘴角: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不过先忍不住的人,注定是pào灰,这是万年不变的定律。
“云姬倒是自在,被禁足了,却还能这般悠闲的用饭。”慧姬在白苏对面的几前跪坐下来,一张口便是讥讽。
白苏冲她淡淡一笑,“姐姐客气了。”
说着,便自顾的吃了起来,慧姬瞥见几上只是几样素食,刚yù出言讥讽几句,香蓉正好掀开一个土陶钵,香味顿时溢满屋子,钵中炖着一只jī,jī汤里竟有三四支拇指粗细的人参。
如此珍贵的药材,白苏居然用来做菜!
“姐姐真不愧是商贾世家,连吃顿饭也这般大手笔。”吴姬轻笑道。
商贾的身份十分低贱,吴姬这话,自然也不是夸奖。
“过奖。”白苏敷衍的说了一句,张嘴接过香蓉为她夹起的一块肥瘦适中的jīròu,细细嚼了起来。末了皱皱眉道,“还是喝汤吧。”
慧姬终于怒了,这白苏简直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来人,把素女的饭菜撤下去!”
她慧姬可是姬氏贵女,就算是做顾连州的正妻,那身份也是相配的,放眼少师府的后院,便是齐姬也要让她三分,而这个卑贱的商人庶女的竟然胆敢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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