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连州面色不改的又落一子,“嗯。”
“唉,只不过,那纳兰修英年早逝,实在令人扼腕。”顾风华根本不在意他的冷淡,依旧自说自话。
顾连州终于抬眼,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道,“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缘何还要用话刺探。”
“无趣。像你这般透彻的活着,实在无趣的紧。”顾风华懒懒的道。自从纳兰修那日坐在他身边,说出那番“逐风/流”的言论,他便对他的身份上了心。
只不过,恰好白苏昏迷的时间,与纳兰修死亡的时间相同,让他猜到了真相。
顾风华拈起一只黑子,吧嗒一声落下,忽然又有些疑惑,“你帮她设计了一个‘死遁’的局,真是不甚巧妙,我都猜到她的真实身份了。”
这不是他大兄的一贯风格啊
“该瞒着的都瞒下了,又并非是要瞒着所有人。既然她自己留下烂摊子,须得自己收拾才行。”顾连州清贵的声线淡淡飘散,闲适中带着隐隐透着生硬,仿佛是在赌气。
而顾连州自己根本不曾意识到这点。
“哈哈哈”顾风华乍然一笑,折扇“嘭的合上,一双桃花眼笑出水雾盈盈,“大兄,你变的有趣了。”
顾连州皱了皱眉,头一次有了想不明白的问题,“何意?”
顾风华好歹稳住了qíng绪,笑道,“我如今啊,觉得当初引你去白府实在是英明的决定,幸而我不曾将她占为己有,否则,这一堆烂摊子岂不是落到我头上?”
“jī肋耳弃之如可惜,食之无所得。”顾连州淡淡道。
他说,白苏就像是一块jī肋,丢弃吧,又觉得可惜,吃了吧,又觉得实在没什么ròu。这样不上不下的握在手里,也实在难受。
顾风华笑而不语,他这个大兄,至今似不知qíng为何物呢
“公子”门外,褚的声音有些急切。
“何事?”顾连州道。
褚道,“回禀公子,云姬醒了”
顾连州手中的棋子“啪”的一声掉落,声音却清贵从容依旧,“知道了。”
昏睡了大半个月,终于醒了啊
“大兄,我倦了,先休息一会儿。”顾风华说着,也不等他回答,便由侍婢服侍着下榻,穿了鞋子,衣摆绮丽的拖于身后,缓缓离去。
看着满盘的棋子,顾连州不由得攒起眉头,棋盘上白子已经被bī到退无可退,只剩下背水一战的机会。
顾风华纵然棋艺大有长进,也不可能把他bī到如此地步,只是他自己的心有些乱罢了。顾风华方才故意说那些话,就是为了扰乱他罢......
清园中,一扫多日yīn云,上上下下一派喜气,一群人忙进忙出。
白苏躺在榻上,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看着她们咋咋呼呼,险死还生的那种喜悦盈满胸腔,不知不觉中湿了眼眶。
泪水宛如决堤的洪流,不断的冲刷着更加苍白的小脸。
半晌,白苏才止住泪水,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哭够了就喝水,吃药。”
白苏艰难的撑起身子,多日不曾进食,连做这一点动作都直在颤抖。
妫芷上前扶住她,一碗清水端到她面前。
白苏却没有喝,哇的一声扑到妫芷怀里,再次哭了起来。
妫芷却没容她抒发感qíng,揪起她的衣领往后一拽,把水送到她嘴边,“喝水,刚醒过来,你可是打算再哭死过去”
白苏委委屈屈的啜饮碗中的水,心里却因这种熟悉的妫氏风格,而涌起丝丝温暖。
“医女,粥已经煮好了”十二笑盈盈的进屋来。
白苏看着她,仿佛一切都还如从前,什么不幸的事qíng都未曾发生过,那段时间,真真如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的她,表面平静,内里却歇斯底里,每一步都走的惊险无比,不留退路。
“都还在,真好。”白苏喃喃道。
这段时间,十二已经将恐惧淡忘不少,加之白苏醒来的喜悦,她恢复了些往日的活泼xing子,跑过来跪坐在白苏榻前,喜极而泣,“小姐,您可醒了。”
十三和香蓉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也都止不住的掉眼泪。
十三放下盆子,也过来拉住白苏的手,一边拭泪一边道,“真是醒了,真是醒了真像做梦似的,方才奴婢跟香蓉端水进来,都生怕刚才是我俩梦魇了。”
白苏笑着流泪,目光落到妫芷身上,“谢谢你。”
妫芷清冷的眸子微颤,却没有说话。
白苏目光转到十三身上,却发现她身后站着一个俏丽的少女,圆圆的脸,笑起来两个酒窝,很是讨喜,白苏怔了一下,诧异道,“二丫?”
“小姐。”二丫应道。
白苏忙问道,“我昏睡了几年?”
十二笑道,“小姐,二丫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长的快着呢,您才睡了大半个月。”
白苏向二丫招招手,拉着她左看右看,仅仅大半个月,二丫足足长高了两三寸,容貌也更好看了,连原本平平的胸脯,也有了凸起的小丘。
白苏低头看向自己的衣服里头,还是平平的,连凸起的小丘都没有。
算起来,二丫比她这身子还要小两三岁呢
“唉”白苏叹了口气,就她这副小身板,怎么能让顾连州多看一眼呢。
“小姐,先漱漱口。”十二把茶碗端过来。
白苏含了口水,只听十二又絮叨,“听医女说啊,小姐醒了以后啊养上两个月,然后再yīn阳调和即可大好了。”
噗
一口水生生喷了出来,洒了十二满身。
白苏仰着头,表qíng呆怔,“你,你说什么?何谓yīn阳调和?”
yīn阳调和,这四个字实在太邪恶了,委实不能怪她多想啊
“就是和公子圆房呗”二丫接口道。
这下白苏真的呆了,磕磕巴巴的道,“我还,未,及笄啊。”
妫芷冷不丁的道,“不必忧心,连州公子未必愿意和你圆房。”
白苏狠狠剜了她一眼,妫芷每每必中要害,顾连州确实未必会同意。
第二卷qiángqiáng相遇第一零四章安分了?
第一零四章安分了?
欢喜过后,白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思——为何她都十五岁了,还没有一点发育迹象?
“妫芷,我怎么好像不生长了?”白苏百思不得其解,只好询问高人。
妫芷跪坐在廊下看十二炒茶,听见屋里白苏的话,淡淡道,“不过是久病。你若是闲着无聊,不妨问问十三,最近发生的趣事。”
十三听了妫芷的话,便就到白苏榻前,“小姐,最近尚京趣事倒是没有多少,但发生了不少大事呢。”
白苏知道妫芷的xing格,若是没什么事,她是不会如此说的,便认真的听十三讲。
“烛武大巫仙逝了。”十三第一句话便说了这件事qíng。
白苏因注意妫芷的目光还未收回,明显的看见她身子僵直,心下不由诧异,忙细细问十三道,“怎会忽然去世?”
她见过烛武一回,虽然那次神智有些不大清楚,却还能够分辨的出,烛武比顾连州大不了几岁。
“不知道,那晚......”十三的话头刚启开,妫芷冷冽的声音传来,“纳兰修的死讯,不是比烛武之死更有趣吗?”
妫芷虽平素xing格冰冷,无论何时却看不出她动火气,今日,白苏隐隐觉到,她的声音中有了些怒气。
白苏看着妫芷的背影,把疑问放在了心里,顺着她的意,转而问十三,“纳兰修的死讯何事传出?”
话刚问完,白苏才忽然惊觉,声线陡然提高,“纳兰修的死讯?”
十三被她惊得愣了一下,道,“您昏倒那日,是连州公子令婆七传出去的,还办了丧事。”
白苏张了张嘴,渐渐收起惊色。
其实顾连州做的事也正合了她心意,本来她的意图便是让纳兰氏成为众所瞩目的门第,既然目的已经达到,那么也该是纳兰修功成身退之时。
只是,白苏很好奇,“丧事总要有尸体啊,否则怎样应对前来吊丧之人?”
十三看了白苏一眼,那一眼的意思分明是:您不就是现成的尸体吗。
“我?”白苏指着自己的鼻子,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了。顾连州拿还在昏迷的她,去充当了尸体......
十…点头道,“当日您脸上的妆未卸,还穿着男装,公子便直接把您放在棺木里了,吓得奴婢几个哭了好几宿呢”
当日,吊唁之人尽是尚京权贵名流,纳兰修这一死,顺便把纳兰氏名扬四海了,倒也值得。
“夫主不在府中吗?”白苏转而问,都快到晚上了,顾连州应该早就知道她醒了吧。
十三道,“奴婢不知。”
白苏也知道此事急不来,既然她活了下来,自然便有了更长时间等待,想到这里,她咧开一个笑容,又问,“有什么趣事吗?”
香蓉端着恰好端着药走了进来,听见白苏问这话,便接口道,“奴婢倒是听说一事。”她在白苏面前跪坐下来,将药放在几上,“听说宁国的昭德公主后天便会抵达尚京呢”
昭德公主啊......那是宁温的皇妹,年方二八,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终究无法选择自己命运的女子。
白苏庆幸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商人庶女的身上,若成为宁秋那样的人,受天下的供奉朝拜,便要担起天下人的生死存亡,恐怕她就是有通天的才能,也无法逃离宿命吧。
白苏叹了一声,躺在了榻上,兴奋了一天,她有点筋疲力尽了。
闭眼静静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十一。
那天本是派婆七去杀十一的,可是十一哭诉说她有了身孕,婆七便将她带回了西苑,请示白苏。
白苏终究是心软了,又一次的放过了她。天雷不击有孕女子啊,白苏又怎么狠得下心,弄出个一尸两命呢。
“十一还有多久临盆?”白苏道。
等了半晌,也无人应声,白苏转过头,懒懒的睁开眼睛,却见一袭青衣面无表qíng的端坐在几前,香蓉正大气不敢喘的给他端茶。
他来看我了终于来了.......
白苏脑海里全是这一句话,眼里也尽是顾连州清风朗月的风姿。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他,都是这般丰神俊朗,令人目眩神迷,完美的侧脸连接着如玉的下颚,然后是修长的脖颈,每一寸,都完美的令人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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