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任俊美而温和,又不曾娶妻,无论是亲至的国君,还是各方使者,都留意到了他的婚姻状况。宴上,亲至之嵬君戏言道:“如今业已立,不知何时成家?”
伯任便目视风昊。
风昊:……妈的!你们都学会让我背锅了。
拖长了调子,风昊道:“自然是要择吉日方可啦。”
嵬君正有女待嫁,不止女儿,还有侄女呢,总能有个合适的,拉来与伯任成亲的。见他先开口,余者皆骂他不要脸抢先,真是太狡猾了!乐得看风昊吊他胃口。
最终,嵬君也没能从伯任那里找到什么破绽,能让他答允娶自己的女儿。只好哼唧几声,又低声对负责招待他这位邻居的太史令说:“贵君家中无妻,实在是不行呀,你看,宫中大宴,连个侏儒都没有安排……”
太史令:……窝勒个去!侏儒自己都不敢来了,你还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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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来宾是否满意(估计邻居们是不很满意),中山国都出现在了这片土地上,并且以不可挡的势头发展着。
祭祀结束之后,使者们也陆续归国,伯任便发出了他的第一道命——筑城。于阳城之外,再筑两城,他辖下的城池也就变成了三座,显得没有那么寒酸了。依旧称不上大国,却显示出了伯任对一切早有规划,并且志向不小。
与此同时,卫希夷也被拎到了风昊与伯任的面前。
天气转暖,百花渐发,伯任虽然事务繁琐剧,依旧抽出时间来,与风昊在廊下摆下酒食,赏花饮酒。
卫希夷不明所以。她一大早按照惯例,早早到了风昊那里去上课。到了地方却被告知,风昊被伯任请了去,并且让她也过去。卫希夷身后惯例是跟着一个小尾巴庚,庚用慎重的眼光审查了传话者,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跟着卫希夷到了伯任面前。
好好的上课时间,却被叫到这里来,看两个老男人喝酒?
庚伸出食指,在卫希夷背上划了两个字——打人。
风昊讲“你大师兄要你去打人”的时候,卫希夷是当玩笑话来听的。如果是师门里有人吃亏了,师门的教育里,是有不吃亏这一点的。左看右看,卫希夷都不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充当打手这样的角色。她能打几个人?会让风昊答应她làng费学习的时间去打人?打打小朋友,倒是可以的,不过伯任也不至于跟小朋友较劲。
然而庚只能想到“打人”这一条。风昊在学生面前没那么高冷,却也不会在讲正常的时候开玩笑。
这一次,她猜对了。
风昊笑吟吟地问:“还记得老八收阿应做学生的时候我说过的话么?两件事儿,现在该做第二件啦。”
还真是打人啊?
卫希夷道:“我能打谁呀?”
伯任对风昊使了个眼色:看吧?我就说,她事事想到的就是亲力亲为,而不是借势。而且“打人”就是亲自动手去打,再没想到比如惩罚之类的事qíng。
风昊严肃了起来,扬一扬下巴:“站好,听你师兄讲。”
伯任郑重地分配给了卫希夷一个任务——到离阳城约摸三十里的一个小村庄里去,将村庄风气整顿好。会有一队人马跟随她去,她要带谁去(说到这里看了庚一眼)也可以。伯任打算在那里建一个驿所,方便政令传递、往来使者落脚,以及,如果要出兵,可以作为中继点。
任务有点不太对。卫希夷狐疑地望向风昊,风昊清清嗓子:“长进点长进点,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卫希夷效法她弟,安静地等风昊说下文。
伯任忽然意识到,他提出的卫希夷的不足之处确实存在,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不作出解释便随意指挥安排,哪怕是“为你好”。伯任马上调整了自己的态度,郑重地道:“此事是帮我的忙,已征得老师的同意,你也可以多学些东西,至于学到什么,看你的悟xing。”
卫希夷低头想了一下,再抬头的时候又是一脸灿烂的笑容了:“好!”
这么痛快?伯任有些诧异,又舒了一口气。卫希夷心道,这大概有什么事儿不好明着说,得我自己体会呗。这一招小时候女杼也对她用过,羽也对她用过,不过她们会在使用的时候给个说明。
没有任何抗拒的,卫希夷收拾了包裹,带上庚,与伯任指派的人会合,一同往三十里外的小村子去。
伯任指派的也不是外人,是伯任的弟子,与伯任同族,名徵,。此人看上去与风巽年纪差不多,比风巽看起来和气不少,见到卫希夷也是十分有礼貌的样子,他带着一队人,却整个儿站在了卫希夷的身后。
庚微微皱了个眉头,觉得有点不太妙——卫希夷可不熟悉本地的qíng况,而此人看似和气,却透着jīng明qiánggān的味道。不是老手带新手,却是……看着?
此行或许不会太顺利,庚做好了心理准备,到时候她打算扮个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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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骑马过去,天已回暖,马跑起来的时候带着一股小风,微凉。卫希夷也不叫苦,也不叫累,三十里地,她不但自己跟得上队伍,见庚骑马不行,中途下令停下,将庚拖到自己的马上,带她走。
任徵见状,暗暗称奇,想起自己的任务,脸色又有些发苦。伯任给他的任务,是跟着卫希夷,什么也别主动做,看卫希夷如何处理。直到卫希夷无法收拾了,才允许他出面。这不是个得罪人的差使吗?老师让你去得罪人,是不能不做的。任徵又安置自己:这位如果真的这么聪明,或许,这位能看得出来呢?
卫希夷对将要面对的事qíng,至今一无所知。
快到村落的时候,队伍慢了下来,任徵才开口将qíng况对卫希夷讲了——这个村落地点不错,正适合做驿站。民风总体上也是很好的,村里也是好人居多。然而,却出现了一个棘手的人物。此人二十余岁,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软硬不吃,却是村中老族长的独子。老族长死后,新族长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有他带头,村子里几个闲人懒汉也有样学样,很是令人头疼。修建驿站需要人力,这个不需要当地cao太多的心,运来的建材、粮食,却常为他们所偷窃。他们还不时地骚扰工人,打骂奴隶。
这个不打紧,打一打,罚一罚,闹得太凶,还可以杀。但是,他又有一位很好的母亲,人缘好得很,没有人说她不好,只有一样缺点——护儿子。只此一子,哪能让他受苦?寻常老妇,将她圈养起来也便罢了,她又有一个不错的娘家。
如果说伯任没有手段收拾了这个刺儿头,没人相信。
【这就是要我学的?我学什么呀?】卫希夷莫名其妙的。
庚已经握紧了拳头,代她发问了。问的是任徵:“国君是说,你们都要听我家主人的,是吗?”
任徵心中叫苦,他总觉得卫希夷身边这个小姑娘yīn森森的,比伯任修的监狱还要吓人。被庚问话,他苦哈哈地点头:“是。”
那就行了,如果卫希夷遇事狠不下心来,庚想,她可以扮个黑脸,这是没问题的。卫希夷敏锐地察觉到了庚的不对劲,目视庚,庚摇摇头,心道,我见得多了,有些事qíng,就必须得有人替主人去做,否则养我何用?
一行人进了村庄,果如任徵所言,什么都是好好的,只有那么一对母子,实在是让人头疼得紧。做母亲的是一个好人,谁家有麻烦,她都会去帮忙,而她的儿子,却是这个村子里最大的麻烦。这儿子的行为,不至于阻挠到整个工程都建不下去,却十分地破坏心qíng。想来伯任也不会故意骤然将一件棘手的大事jiāo到她手上,伯任只是给她练手而己。
卫希夷认真听取了村正,也是本地族长的介绍,族长也觉得晦气,却又不得不奉承。小村子抗御灾害的能力差,需要依附伯任,伯任选定此地做为驿站,于他们也是有利的,比如来往商客等等,多少能分些余泽与他们。要驱逐无赖子呢?又碍于他母亲的qíng面。
庚心中冷笑:好人?好人会庇护一个破坏别人生活的窃贼吗?做母亲的,难道不应该是像我们老夫人一样,发现子女有一些错误的苗头,便亲自动手矫正吗?
要她说,伯任不至于处理不了此事,否则不会派弟子陪同前来。虽然有些恼了伯任这么让卫希夷啃骨头,庚也在积极地想对策——伯任的意思,很明白的,让卫希夷行权立威。这么一样,倒也不坏。没有行使过刑罚之权的主君,是不会有威严的。
向前一步,庚对卫希夷道:“罚就行了,国君就是这个意思。”
卫希夷却想了很多,罚?怎么罚?她听容濯说过,也听太叔玉说过,风昊同样告诉过她,许多刑罚的细节,全由贵人心意而定。至于庶人只能通过一些事例,总结一点经验,比如杀人的要处死。如何处死,何种死法,他们就不知道了。比如做了“错事”要受罚,受什么样的罚,他们也就不知道了。
伯任在锻炼她,卫希夷领这个qíng,她也想为伯任做一些事qíng,同时实现自己的一个心愿。
卫希夷拉住了庚要代她宣布的行动:“我来。”
“我去讲,就代表着您,您的威严仍在。”
“然后呢?”
庚盯着脚尖:“我吃你这么多饭,总得有点用处。”
“我可不是为了这个才养你的,”卫希夷将她扯到了身后,却对任徵道,“这里的事qíng,我能做主?”
“是。”
“拿贼拿赃。”
任徵摆一摆手,便有士卒去将因为偷窃被捉拿的无赖子押了过来,无赖子一脸满不在意的神qíng,吸吸鼻涕,拿手背擦一擦。看到卫希夷与庚的时候,眼神儿忽然变了。卫希夷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庚几个月来将养得也不坏,不看脸上的烙痕,也是个清秀姑娘。
卫希夷被这眼神看得一阵恶心,庚的目光愈发yīn沉,甚至透出恶毒的意味来。村正暗叫不好,上前呵斥着无赖子:“你真的不要脸了吗?”
无赖子歪嘴笑着:“就算我不要,我的脸不正长得好好的吗?”
卫希夷幽幽地道:“不想要,就揭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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