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不善舞,只善笛,笛音缭绕婉转,撩拨他的心怀。这个女子总是用笛子诉说她的心思,幽思喜悦彷徨思索,尽在绕梁笛音。在烟暮山上的那些日子,他每每听着她的心思入睡,偶尔夜起,会静静绕到她的窗前静窥她chuī笛的侧影。
她喜欢戴脚铃,心qíng愉悦的时候,习惯露出她白嫩玉滑的巧足坐在小池边戏水,清脆的银铃和着笛音,迷乱他的心,每一次,他会为她jīng致脸蛋上的那抹笑颜沉醉。
她有心思的时候也爱chuī笛,却只静静坐在窗边,凝思夜空到午夜甚至天明。这个时候她悲,他也悲,默默守在她的窗外,陪她到夜深。
只是……
他敛眸,用指抚上她苍白的雪颜,心痛到无以复加,“你知道吗?莲淌快沉海了,岛上有很多你的子民,如若还寻不到白玉珠,他们会与莲淌一同葬身海底。而那一对白玉镇海珠正是莲淌的镇岛之物,却在十七年前让湄颜私自取了出去,送给了她心爱的男人……所以你一定要醒来,代替你的母亲,追回镇岛之物……
chuáng上的女子没有反应。
他却说不下去了,眸中微湿,俯身去亲吻她苍白的脸,如蝶般栖息流连,“映雪。”轻搂起软软的她,紧紧抱在怀里,紧紧的。
遭遇大劫过后的卞州城,空旷而沉寂,那些被制成药人的死尸被焚烧了一天一夜才彻底被清除完,焚烧过后,卞州城上空令人作呕的气味久久徘徊不去。直到十日后,也就是轩王爷刚刚在鄞州定下来的那日,卞州城突然卷起一阵大风,裹着深秋的凄清和某种无言的哀默,带走了这阵气味,也刮下了景亲王府所有廊下的大红灯笼和墙壁上的大红喜字。
大风过后,卞州城内更加寂静了,只剩秋风卷落叶的凄凉。
“齐大人,这家客栈需要搜吗?”一列巡逻兵在卞州城西大街的某一客栈前站定。
“不需要。”身穿守将将服的齐康静静望着客栈的某一窗口,吩咐属下:“你们去别的地方巡逻吧,我在这里有点事。”
“是。”十个巡逻兵不得不听命行事,排列整齐退开去巡逻其他街道。
齐康正要走进客栈,突被身后一道轻灵的声音叫住了:“请问你是齐康吗?”
齐康连忙转头,看到一身披杏色戴帽披风的女子浅笑盈盈站在他面前,正直愣愣瞧着客栈里头:“姐姐是不是在里面?”
“不在。”他立即回她,折足走下门槛,对她行礼:“月筝夫人,您是何时入的城?”
月筝眉梢带笑瞧着她他,轻道:“我刚刚才入城,来瞧瞧姐姐,我们一起进去吧。”
“王爷可知月筝夫人来了卞州?”齐康并未随她往客栈里走,而是这样严肃问道。
月筝正在跨门槛,听他这样认真,回头笑道:“王爷自然是知晓,这次正是他让我来卞州给百姓派米发粮的,所以我想借此机会来看看姐姐。好了,齐都尉,我们进去吧,我可想死姐姐了。”
说着,兀自走到柜台前问了掌柜房号,上了楼。齐康眉头紧锁,不得不跟上。
只是等寻到了房间,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吱呀!”月筝柳眉微皱,伸手将那门推开了。
室内没有人,空空如也,chuáng上的被褥却有人睡过的痕迹,她用手探了探,发现还遗有温度,立即回头对齐康道:“他带着姐姐还未走远,怕是因为王爷的关系,顾忌着我们了。”
“嗯。”齐康连忙带着她转身往楼下追。
等他们跑出去,抱着映雪的楚幕连才从屋子的梁上飞落下来,轻轻将映雪放回榻上,随即脸色大变,为她轻拭唇角溢出的血。
她的身子太虚弱了,且求生意志也不qiáng,导致抵抗力太差。虽然她体内的七日绝命让他引得差不多了,但由于没有解药,根本不能彻底清除,也没有办法让它不循环再生。
他连忙喂了她一粒墨色丹药,紧紧握着她冰凉的素手,眸中担忧。如若要寻解药,就必须要去找连胤轩,但连胤轩一心想赐她死,是定不会给解药的。而且他更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卞州。
正想着,门外陡然又传来那两人的脚步声,似是去而复返重新折回来的,他心头一沉,没有再抱着映雪躲避他们。
“你果然还在这里!”跑得气喘吁吁的月筝惊喜叫道,看了他一眼,直奔chuáng上的映雪:“姐姐!怎么会这样?姐姐怎么了?”
楚幕连听着她qíng真意切的呼唤,沉眸回道:“你身为连胤轩的侍妾,难道不知道他和他的侧妃对映雪做了什么?!”
“姐姐想不开自杀了?”月筝大吃一惊,心疼抓着映雪的手,轻道:“姐姐,你怎么能这么傻!”
“映雪不是自杀,是喝了毒酒,在连胤轩的大婚上。”楚幕连耐心为她解答,嗓音却越来越沉重。
“毒酒?”月筝被吓了一跳,焦急站起身:“你是说姐姐那日喝的喜酒里掺了毒?但是,我相信王爷不会这样做的,他只是休了姐姐,并未想过要取她xing命。那一日我们只看到姐姐走出去了,等去寻,姐姐已不在府上,以为是你带走了她……”
月筝这样一说,楚幕连的脸色便沉了,冷道:“如若那一日独孤北冀没有将她及时送到我身边,你们现在见到的就是她的尸体!”只是,她现在也是生不如死啊,这个可恶的连胤轩!
“果真是王爷做的吗?”月筝被吓得重新瘫坐在chuáng上,怔怔望着那张仿若没有呼吸的睡颜,低喃:“王爷怎么会这么狠心?月筝一直觉得王爷是喜欢姐姐你的,即便他爱的是绛霜,但他心里终归是有你的位置,何以会如此狠心?不会的,不会的……”
楚幕连静静看着听着,突然道:“我想让你们代为照顾她几日,务必保证她的安危。”
“你要去哪里?”一直没做声的齐康立即问道,很认真的看着他:“现在只有你能救小姐,小姐最信任的人也是你,你不能……”
“我不是扔下她。”楚幕连沉声道,“我只是去趟鄞州为她寻解药,她体内的七日绝命没有解药根本不能根除。”
“回鄞州?”月筝急急回首,回道:“你是想找王爷要解药对不对?但现在鄞州守卫森严,cha翅难进,不如我随你一起回去,并带你进景亲王府,可好?”
“好,那齐康你定要照顾映雪的安危,我最多三日即回。”
“嗯。”齐康重重点头。
“那我们现在就走!”
“没问题,但是你得乔装一下。”月筝细心嘱咐他。
就这样,半日一夜的快马加鞭,楚幕连和月筝终于赶在天微明的时刻到达了鄞州城。晨光中,新设立的景亲王府并没有卞州的景亲王府气派宽敞,透着一种孤寂落寞。不过可以看得出连胤轩只是打算在这里暂住的,毕竟他的目标是统一天下,重夺他的王位,到时候他住的就是皇宫的殿宇,而不是一座城池的小庙。
而他乔装成月筝的侍卫,很容易就入了府,只见新王府里还贴了大红喜,火红灯笼在晨风里招摇摆dàng,无声讽刺的入了他的眼。真的连绛霜他给他送还回来了,这个男人却依旧娶了这个蛇蝎女人,yù毒害映雪置她于死地。休映雪,这个男人可以有很多理由,比如因为他;但毒害映雪,是为了报复他的毁城之举吗?
他犹记得那一日,为了保护映雪不被药人伤到,他故意将她送到了义庄藏在了棺材里,而这个男人为了寻她,不顾药人的越涌越多,硬是与他和他的药人奋力搏杀,打伤了他,也被药人所伤。
等他止住伤口赶到义庄,却看到映雪落寞站在义庄门口chuī《净心咒》,与那个男人琴箫合鸣,执着眷恋,泪流满面。
她回来了,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个男人,那般倔qiáng执拗,飞蛾扑火,他躲在暗处,竟再也没有勇气走出来面对她,只因害怕看到那双不再有他的眼睛。
所以他决定放手,不再带她走,让她呆在这个男人身边。却不曾想,在他打算离开卞州的那一日,独孤北冀给他送来了满身是血的她,一身浅衣被鲜血浸的殷红,而她的手上还紧紧拽着一封休书……
想到这里,他心头陡然急剧紧缩颤抖,脑海不断浮现她全身是血的模样,那一刻,他以为她香消玉损了,带着泪水与殷红,却在探到她微弱鼻息的瞬间,他有了绝地逢生的错觉,原来以为她死了的片刻他的心房也停止了跳动。
“那里就是王爷的新房,但是你不要伤他。”月筝指着一处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给他看,眸里有犹豫也有担心。
他看月筝一眼,没有做声,大步往那新房方向走。
nüè妃 莫待无风空待望 第四十二章
月筝遣去了一些主院的丫鬟侍卫,让楚幕连顺利进得连胤轩的新房,无声无息不惊动任何人,却在刚走到廊下的当会,陡然让长廊那头传来的一阵细微脚步声惊得隐进暗处,屏住呼吸,幸亏此时是天濛濛亮,加上有雾气,故很好隐藏。
脚步声近了,他在暗处瞧得是个蒙着面纱的红衣女子带着两个丫鬟急匆匆往新房赶,而她们各自手中端着个盆。
哑奴?
楚幕连皱眉,眸子沉思。原来连胤轩将真连绛霜接来了,那为何还要娶那个假连绛霜?!难不成还真爱上了那个蛇蝎女人?
等哑奴带着丫鬟进了新房,楚幕连从暗处轻步走出来,在纸窗上拈了个小dòng,望进去。只见两个丫鬟守在外室,哑奴则走进内室正在掺起chuáng榻上的某个人为他擦身子换衣裳,珠帘摆摆dàngdàng中隐约见得是连胤轩,还听到他轻微的咳嗽声。
连胤轩何时变得如此虚弱了?他正待瞧个仔细,耳边陡然闪过一丝寒意,明显是有暗器朝他飞过来,急速而狠绝,糟了,被发现了!他连忙侧身避过,躲闪间不得已发出声响。
“出来!”里面的人厉声道,不容他在躲闪。
他也不再犹豫耽搁,推开门大大方方走进去,反正有些话面对面谈清楚也好,以后就不必再躲躲藏藏,纠缠不清。
他走进去,看到chuáng榻上坐着的果然是连胤轩,他墨发披肩,俊颜苍白,一身雪白中衣将他的俊脸衬得更虚弱,也更清瘦,但那双厉眸却很犀利,对他闪着敌意与yīn沉。
十几日的光景,意气风发的连胤轩瘦了一大圈。
他坐在榻上,冷声道:“不是带她走了么?还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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