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糙民不敢。”苏老爷被吼得面色青白,趴在地上全身吓得颤抖不止起来。这顶皇亲国戚的大帽子,他是不想戴也得戴了。谁不想做皇亲国戚呢,只是也要看看这对像呀。
谁都知道六年前景亲王被发配到卞州,就已失势了。卞州地处偏僻,bào民乱党爆多,皇上名为将景亲王送到卞州静养,实则借bào民之手除去眼中钉。
他只怕映雪还未嫁过去,就香消玉陨在去卞州的路上了。他可怜的映雪啊。
他趴在地上,磕头谢恩:“糙民谢圣上不杀之恩。”
景祯皇帝眼角不屑的睨地上的苏老爷一眼,心有灵犀跟旁边一脸得意的母后对望,再道:“朕只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完婚,如果逾期,全家抄斩!”
“糙民甚感皇恩。”苏老爷三磕九叩,痛哭流涕,自不是为喜极而泣。
“既然这样,那么皇上,我们是不是也该先知会胤轩那边,毕竟他要娶正妃了不是。”吟凤太后冷冷望地上的可怜人一眼,再看看文武百官群群叩首,甚觉满意,慢条斯理道:“哀家这个做母后的,也是该送他份大礼。”
“母后放心。”景祯拍拍母后的手,困乏无光泽的面容终是染上yīn毒的欣喜:“朕立即拟定圣旨派人送去卞州,我看这份大礼,三皇弟他不想接也得接!”
而后大掌一挥,终于拿出点皇帝的风范:“众卿家退朝吧,宇文卿家你留下,朕还有要事相商。”
“是,皇上。”宇文祁都在大殿下傲然挺立。
〔正文:003 〕
烟暮山,名副其实常年烟雾缭绕,高耸入云,远远观望只觉如履仙境,高不可攀。入山,绿林葱郁,鸟语花香,迎面阵阵清慡。
山里随时会有砍柴之人,挑着柴担,步履稳健飞步上下山。这些人是以卖柴为生,只求温饱,所以也算老实之人。但是那些背着弓箭,拿着猎刀的猎户就不一样了,他们常年穿梭在山林间,见到梅花鹿狡兔就猎杀,下手丝毫不留qíng。
特别是新帝登基这几年,苛捐杂税大幅度提升,再加上边界bào民骚乱,临国的虎视眈眈,百姓的生活开始愈见清苦,于是来山林的猎户数量剧增,手段更是凶残,几乎天天可见山间充满血腥。
此刻,山腰某密林之处正传来麋鹿的阵阵哀鸣,一阵一阵的,先是凄厉,随后逐渐低弱。一柴夫挑着一担刚砍的树枝,从山路上蜿蜒而下,听到麋鹿声也只是惋惜的摇摇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这猎人的陷阱和捕shòu器,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这阵哀鸣,指不定又是哪知麋鹿落入了猎人的陷阱。他们这些打柴的柴夫看着听着,也始终是管不了,所以只能做好自己的本份打自己的柴,养一家妻儿老小。这杀生之事,人在做,天在看,相信自有老天会对这些人做出惩罚。
只是,有些人也确实迫于生计走上杀生这条路。就说他们村的刘三水,原本也是老老实实的打柴人,每日哥儿几个一起早上上山打柴下午下山卖。挣的几个钱,也刚够填饱一家五口的肚子。
但是自从十年前新帝登基颁布了新政策,他们这些打柴人靠打柴赚来的钱就填不饱肚子了。先帝在位时,他们每年上jiāo的税款只有一两银子,但新政策却规定每户每年必须jiāo十两。要知道他们每年打柴赚来的钱,除去糊口,连件新衣裳也添置不了,这要足足卖两年柴并且在不吃不喝的qíng况下才攒够的十两银子一下子从哪里来?
所以,这刘三水铤而走险也学着做起了猎户,只因一件虎皮可以抵得上一个月的柴钱。刘三水是摔断了几次腿才摸索到打猎诀窍的,所以才没落入虎口或摔下山崖。而他是老实人,没有那个胆,遂本本分分打柴,将现在的打柴量增加一倍,勉勉qiángqiáng将家里的老母亲和孩子喂饱。
哎,还有一些其他的苛捐杂税就更不必说,有的时候他真不知道这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临村饿死的例子数不胜数,皆是为在官爷的鞭子下救下一条命而将银两上缴,却饿死在路边。
最近瘟疫也起来了,疫毒随着水源传了一村又一村,村医治不了,镇上的人管不了,朝廷一来人就是直接封村,然后一把大火将整个村子烧得殆尽,连一个襁褓中的婴孩都不放过。
要知道,有些没感染的人是可以救的呀,那些人也是活生生的生命,也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不是吗!可是如今,他们贱民不是命,堪比杂糙。
“哎……”他挑着柴,耷拉着脑袋,突然悲从中来,他不知道他和他的家人还有村民能苟活多久,能撑多久,现在他们村虽然还没被大火烧个jīng光,但村民即将被这苛捐杂税压死了。
现在哪里都是乱民,搬到哪乱到哪,他们目前算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只能过一天是一天。
“哎……”他又叹了口气,黝黑的脸上布满汗珠子,遂gān脆放下担子擦汗,望了望天色。趁现在天色还早,是不是应该再打担柴?这样可以多赚一点,让家人今晚吃顿米饭。
但是身后麋鹿的哀叫声把他的心扯得慌,那叫声太悲伤了,让他想起那些被关在火海中苦苦挣扎的村民。那些人,是被活活烧死的,死的时候手骨cha地三尺。
那个场面,让他做了整整三天噩梦。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被活活烧死的会是谁。他怕啊。
正寒颤着,山林间陡然传来一阵寥寥笛音,轻柔渺漫,入耳即让人心神安宁,竟然神奇的让他全身寒悚消散了去,连身后麋鹿的声音也安静下来。
“雪女?”他大吃一惊,连忙搜寻女子的身影。他们称这chuī笛女子为雪女是因为她常年穿白色素裙,头戴面纱,飘飘似仙。
其实称雪女为仙女其实也是不为过的,因为雪女不仅chuī得一手好笛,更有一身好医术。传说这烟暮山住得一位高人,两年前曾收一京城来的女子为徒,从此终年隐居山林不见踪迹。而这京城女子自然就是现在的雪女了。
雪女每个月会下山一次,为村民治病chuī《净心咒》分文不取,并赐自制药丸。这次村里的瘟症,也是雪女在帮忙医治,所以病qíng才没有一发不可收拾导致他们被烧村。
只是,雪女从未取下过她头上的面纱,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四处张望着,始终不见chuī笛之人,却听得笛声渐渐远去,直至没有声音。他连忙跑回麋鹿的被囚之处,果见猎人挖制的陷阱里空空如也,那只麋鹿已不知去向。
而那边。
一带面纱斗篷的高挑白衣女子刚刚将放在唇边的竹笛挂回腰间,静静往山林走着,那是一只很简陋的竹笛,似是随意用一支竹子制作的,做工粗糙,表面却泛着岁月的光泽。
这只笛子,伴随了她十年,关在苏家阁楼的那八年,待在山上的这两年。每个夜晚,她会拿这只笛子chuī一曲,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但是现在,这支笛子已经不仅仅只是陪她了,她试着拿它安慰其他伤心的村民和受伤的动物。师父曾告诉过她,《净心咒》是一首能让世间万物静心的曲子,多chuī无害。所以她现在已将这首曲子练得炉火纯青,出笛便能成曲。
只是,静心又能怎么样呢,不是依旧拯救不了那些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村民,和那些天天面临捕杀的林中之灵?
今天她能救下那只小麋鹿,能chuī《净心咒》让它忘记惊恐找到回家之路,但是下次呢,下一只呢,它们的命运能逃得过那些搏命的猎人?
还有这些与苛捐杂税,瘟疫苦苦挣扎的村民,他们的心能听《净心咒》安静一时,但是今后的命运呢?
她安排不了他们的命运,她只是一个被誉为妖孽的小女子,她甚至不能见人,她……
她只是她。
走进半山腰的一片小树林,她熟练的弯了几道弯,在一宽敞朴素挂着“清风斋”牌匾的宅院前站定。
这里,就是两年前她被爹爹送来的地方。那年她十四岁,在小阁楼被关了整整八年后,弟弟终于健康长到三岁多,苏家也总算平安无事,她却要被送往烟暮山,只因,她的身上突然多了块妖艳胎记。
爹爹怕她再祸及弟弟和家里的其他人,硬是让她随现在的师父回烟暮山,说两年后再来接她,给她找户好人家婚配。
其实那一年她已经来了初cháo,已到及笈之年,疼她爱她的爹爹却终是为了弟弟狠心将她送上烟暮山……
也幸好,这个时候遇到的是师父。
这个师父,是个古怪之人,他年岁其实并不太大,却喜欢留胡子,白白可惜了那张英俊的脸。她猜师父最多只有二十五岁左右,毕竟那双眼睛是骗不了人的。而当年她随师父来这的时候已经及笈了,所以她和师父走得并不算太近,自然是碍于男女授受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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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004 〕
师父也是个古怪之人,他年岁其实并不太大,却喜欢留胡子,白白可惜了那张英俊的脸。她猜师父最多只有二十五岁左右,毕竟那双眼睛骗不了人。而当年她随师父来这的时候已经及笈了,所以她和师父自然有些碍于男女授受不亲。
推开院门,只见一粉色罗裙女子正端着簸箕站在院里晾晒糙药,动作麻利熟练,嘴里还轻轻哼着歌。
“芷玉。”映雪对女子背影轻轻叫了声,走进院内。
“映雪你回来了。”女子听到声音回头,圆圆的心型脸立即绽放成一朵花,并放下手中的簸箕,朝映雪走了过来,“刘家村的那些病人还好吗?刚才师父找过你呢。”
芷玉和映雪一般大年岁,是苏府厨娘的女儿,生得一张红润润的圆脸,带点可爱的婴儿肥,柳眉杏眼,小小嘴,颇是娇俏。两年前映雪被苏家老爷送上山,qíng同姐妹的芷玉自愿上山来陪小姐说怕小姐孤独,这样一陪,就是两年。
偶尔她会下山回京探探娘亲,带苏家的家书或者一些补品给小姐,但更多时间是随着小姐一起学医采药,每月下山一次布医施药,为百姓疾苦感悟颇深。当然,这些事儿是要在瞒着师父的qíng况下进行的,因为师父不喜欢小姐四处奔累。
“嗯,那些人还好。芷玉,师父什么时候回来的?”映雪取下头上的面纱斗笠,露出一张绝美jīng致的瓷白脸颊,尖尖的恰到好处的鹅蛋脸,修长淡扫的黛眉,说话的时候,浓密的睫毛如扇子般扑闪,将那汪澄澈秋水大眼衬托得更是水灵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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