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得一些,不多。”
于是,陆穹衣把书卷翻开,一个字一个字指着念给我听:“宇文孤羽,无门无派,个xing孤僻,素来独来独往……凭借一招孤星托月与崆峒派无涯子一战成名,此后挑战过点苍派,华山派等数十位江湖一流高手……未逢敌手,在江湖盛名一时。
最后一次决斗的对手是天下第一庄的陆琳苒……那是他唯一一次失败,他身负重伤,含笑而去。从此在江湖销声匿迹……”
陆穹衣看看我,继续念道:“可惜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最终为得苗族的圣物火莲,葬身在苗疆的圣域,尸骨无存。死时还不及二十四岁。”
……
原来这就是我父母的故事,我闭上眼睛,仿佛看见他们在山颠之上,剑光jiāo错时,彼此久久的凝视……
那天和表哥聊到深夜,我们大体猜出那段令人感怀的爱qíng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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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陆家和武当jiāo往甚密,在双方主事之人的推波助澜下,陆家之女陆琳苒与武当派的大弟子定下亲事,这本是门当户对的一段姻缘,不料就在即将成亲之时,宇文孤羽挑战陆家,想要见识一下陆家的剑法。
当时陆家的长子陆林峰适逢丧妻之痛,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陆琳苒接受了挑战。
决斗之时,宇文孤羽没有败在她的武功上,却是败在她的美貌和气质上。
他在最后一招时突然收手,不仅受了重伤,而且一败涂地。
第二天,他去陆家想见陆琳苒,却被一口回绝。
理由很简单:她马上就要成亲。
他只说了一句:今生,非卿不娶!
便黯然离开。
……
本来两个人慧剑斩了qíng丝!
不想,陆琳苒成亲前夜,他们在比武的山颠偶遇。
不知道为什么,陆琳苒一时冲动,竟跟着宇文孤羽私奔,从此音讯全无。
数月后,宇文孤羽被传葬身苗疆,她不得不带着未出世的孩子回到陆家。
其实她父亲向来对她宠爱,并没有太深地责怪她,但是府里的下人背后议论纷纷,她的事qíng也很快传出去。
她不想陆家受rǔ,才会偷偷离开。
好在她历尽苦楚,在苗疆找到了宇文孤羽,从此两人在山中隐居避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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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事qíng的真相并不像我和陆穹衣猜得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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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日子,陆穹衣为了帮我打发时间,转移注意力,特意让沋沋教我读书写字。
因为她从小就陪陆穹衣读书,对书房里所有的书籍都特别了解。她见我不喜欢枯燥的诗词歌赋,就每天给我读一些人物传记方面的书,上面记载的都是江湖中的人物和各个门派发生的大事。
我特别喜欢听,总觉得即使见不到他,看这些的时候,会懂得他的想法,走近他的世界。
两年时间悄然而逝,我也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儿,变成一个温婉的少女。
我不但知道了何为江湖,何为武林!江湖上的各门各派,每个在江湖上显赫一时的侠客,我都已经可以如数家珍地说出来。
寒冬,风霜将陆家的黑色覆盖起来。
我坐在暖炉边,翻开书卷。
映入眼帘的两个字让我心底一寒:夜枭!
半晌,我才鼓起勇气,继续看下去:“夜枭,极其隐蔽的暗杀组织,自十几年前出现,人人闻之丧胆……组织内的人一旦bào露身份便会马上被灭口,所以没有人知道幕后真正的cao控者。被夜枭暗杀之人不仅有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还有许多达官显贵……从夜枭的行事和实力方面评估,该组织极有可能与朝廷有关联。”
合上书卷,我窒息好久。
他就在这样可怕的组织里,如果我早知道,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会阻止!
如今,恐怕已经太迟。
我正起身,打算把手里的书卷放回原处,沋沋急匆匆跑进来:“表小姐!少爷让我告诉你,表少爷来了,在老爷房里……”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表少爷?”
沋沋拼命点头,“少爷说是你的哥哥!”
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我快步跑出门,根本没发现自己向外跑的时候,踢倒了火炉!
两年了,我已经长大,早已明白何为爱qíng,何为亲qíng。
当我听着沋沋双颊红晕地讲着陆穹衣故事,当她双目闪闪烁烁地偷看他的背影,我就懂了爱qíng
——那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向往!
相爱的两个人可以成为夫妻,一生一世,相依相伴。
亲qíng……
兄妹……
我和他……
qíng再深,到底也是亲qíng!
唯一剩下的,就是断肠的想念……
灯火阑珊
我甚至忘了敲门,就直接推门冲进外公的房间。
银丝的披风,绣缎的锦衫,衬得他发黑如漆……
一袭修长挺拔的背影在我眼前模糊,尤似梦境。
“哥哥!”
不知是因为太久没叫过这两个字,还是这个称呼改变了我的命运,这两个字从口中唤出,竟然份外地陌生和伤感。
他快速转身,薄唇轻启,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我看得出他叫了两个字:小尘!
一别两年,他已经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俊秀清朗的少年,他的目光变得沉寂,冷峻,仿佛能看穿一切人世苍凉。
这不本是他这个年纪该拥有的目光,那是经历过太多的故事,太多的劫难,才会拥的磨砺后的锋芒。
我慢慢走近他,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一生岁月。
“哥!?”站在他身边,我才发现自己还是只到他肩膀的位置,要努力地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淡淡地点头,疏离地微笑……
然后,转过头继续和外公说话。
我想去抓他的手,却发现的手指握着剑柄。
他的剑不再是那把生锈的铁剑。
剑身通体青紫,光芒缭绕,一看就非寻常之物,而剑柄上,已经没有我为他做的剑穗了。
我顿时觉得心力jiāo瘁,jīng力被耗尽一般空虚。
几百个日日夜夜……
我辛辛苦苦硬撑着度过,为的就是这一日的重逢。
今天我等到了。
而他,已经距我那么遥远。
遥远到站在我面前,我已经无法伸手去触及……
外公扯着他另外一只手,摸着他的掌心,眼神流连在他脸上闪着难得一见的光彩:“既然回来,就别在走了,我把陆家名产下所有客栈和酒楼都给你……”
哥哥犀利的目光快速扫过陆穹衣的脸,微微皱眉:“我还有很多事,明天就走。”
“为什么?”外公紧张地半撑起身:“何必为了那些虚名和人拼得你死我活,在陆家你一样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我想要的没人给得了。”
他的语气很淡,扫过我的视线没有一丝qíng绪的波动,但我听得出那淡然里包含着多少惨痛和坚定。
这就是他,清楚地知道没有人能帮他,也明白将要付出的代价有多惨痛。
可他偏要去做,即使染黑自己的灵魂。
……
“那你究竟要什么?”
“外公,如果您真有这份心意,就把这些留给小尘,让她风风光光嫁给她想嫁的人。”
外公对着哥哥的脸哽咽难言,又开始咳嗽起来。
我刚上前轻拍着外公骨骼突起的背,一个女孩儿托着一碗散着热气的药走进来。
气质如雾,眉目如烟,星眸流转时,这个沉闷的房间都变得清馨。
我以为孟漫是天下最美的女人,但和这个天姿绝色的女孩儿比起来,多少有些俗艳……
哥哥一见她进门便快步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托盘,柔声问着:“烫到没有?”
女孩儿轻轻摇头,比丝缎还要柔顺的发在身后撩动,风qíng无限。
“药要趁热服下才好。”她的嗓音比她的容貌还要醉人。
“嗯,我来吧,你坐下歇歇。”
一双璧影默然相对,没有刻意的言语和动作,也掩不住彼此的心事。
我上前拿过托盘里的药碗,任由灼热烧伤手指,痛楚刺入心间。
“还是我来吧。”我将碗握得更紧些:“哥,你们一路风尘,去休息吧,这些我来就好。”
他看了一眼我的手指,眼光闪动一下,即刻转头对外公道:“您服药后先睡一会儿,我晚点再过来看您。”
外公点头,不舍地看看他:“好!让穹衣带你们去休息吧。”
看着他和那女孩儿并肩跟着陆穹衣出去,我笑着搅动碗里的汤匙。
chuī得开药里浓浓的热气,但却怎么也chuī不开眼前凝结的雾水。
喂外公一口口喝着药,自己口里却比喝药还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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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完药,等外公睡下,我才悄悄退出来,出门就看见沋沋守在门外。
“有事吗?”
“少爷说你烫伤了,他脱不开身,让我给你上药。”
“表哥?”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
我掩饰好自己的失落,跟着她回到房间。
一进房门,她就扶我坐在chuáng榻上,将一个jīng致的白瓷盒子打开,抹了一下透明的药膏,非常轻微地涂抹在我手指上。
冰凉的感觉立刻将灼痛掩盖,红肿很快消了许多。
“这药可真好!”说着,她又帮我脱下鞋子,没想到脚趾肿得比手指还要厉害,我连什么时候弄伤的都想不起。
“表小姐,你平常做什么都很谨慎的,今天怎么这么不小心?”
“今天有点累。”
“也是,你昨晚又是一夜没睡。我给你点上香熏,你歇歇,睡会儿吧。”
“香熏?什么香熏?”
“雪洛姑娘送你的。”沋沋将淡蓝色的香粉撒在香炉里,回道:“说是专治失眠和梦魇,雪洛姑娘特意为你带来的……还有烫伤膏,也是她给少爷的。”
雪洛……很好听的名字,也是个很细心的女孩儿,难怪哥哥会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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