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觉搓了搓十指,那里又开始钻心地痛起来。
不知是那香熏有效,还是我真的太久没有好好睡觉,我真的觉得累了,累得什么都不愿再去想,就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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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子夜,又是噩梦,我猛坐起身。
怀抱里仿佛还残留着他的血和他的温暖。
下chuáng喝了杯冰冷的龙井茶,熟悉的香气带着寒意入口,心绪才稍稍宁静些。
沋沋似乎听见声音,勉qiáng睁睁朦胧的双眼,翻了身继续睡着。
看来雪洛的香薰果然很有用,两年来沋沋都没这样安静地睡过。
起身帮熟睡的沋沋盖好被子,为了不吵醒她,我推开房门走出去。
一个人静静站在水池边,遥望对面的窗内的烛光,思念在骨血里翻滚,双腿却无法迈近一步。
这个时辰,他该睡了吧,为了什么烛火还没熄灭……
池中的水被满月染了一层金光,风chuī过,池水dàng漾,金色也跟着dàng漾。
几片薄冰飘在水面上起起伏伏,映出……两个凄然独立的人影。
我以为自几看错了,一转身,正看见身后不远处……另一个白色的身影。
他站在yīn影里,背倚着怪石,手里握的不是剑,而是我送他的那条剑穗……
月光洒在他黑瞳上,照亮他眼中的影像。
那是我在望着他,浓浓的期盼。
不是一个妹妹对哥哥的qíng谊,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恋,真真切切。
他慢慢走近,身上有股浓烈的酒气蔓延,但他的眼光还是那么沉静。
我仰头都已经仰到麻木,还是不见他开口。
就在我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准备回房时,他忽然脱下披风搭在我肩上。“非要这么任xing吗?”
我咬紧下唇,我不是任xing,我伤害自己不过就是想听见他也那样温柔地问我一句:烫到没有……
可他竟然连问都不问,完全不在意。
“生气了?”
“我不开心!”我转过脸故意不看他。“从小到大你就从来没问过我一句:烫到没有!”
他拉起我的手,掰开我的手指看看,长长叹息一声:“那是因为你总会被烫到。”
“你……怎么知道?”
“你每次烫到都会把手缩到袖子里,我不问,是因为你不想让我知道。”
我满腹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嘴角不自觉地挑起。
“所以,你也不知道我等你晚上睡着后,会偷偷给你上药。”
我震惊地一句话都说不出,难怪每次我的手烫伤后都会好的很快,我还以为自己的皮肤容易愈合。
“在陆家过得习惯吗?”
“很好!表哥特别照顾我。”我努力装作一副很幸福的表qíng,笑着对他说:“他就像你一样,把我照顾得很好。”
“我知道……”他的话听起来意味深长,让我有点琢磨不透。
“明天一定要走吗?就不能多留几日?”
“你该知道我的处境,我在陆家不便多留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陆穹衣接我到陆家后对外宣称是远房表妹,对我的身世绝口不提。我当然知道这是哥哥的意思,也知道他顾忌的什么。
“哥,夜枭那么严密的组织,早晚会发现你的身世,怀疑你的目的。”
“踏上这条路,无论多危险我都要走下去!”
“就为了报仇?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他们也都是有儿有女,你为什么不想想他们的感受?”
他诧异地看了我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我的发,但没有像以前一样揉乱。
“我的小尘终于长大了!”
他掌心的温度还是冰冰的。
我拉着他的手,用双手包住,哈着热气,一如从前的每个冬天。
我想他一定很冷,他的手不停地在抖着。
良久,他才缩回手,叹道:“就算我不动手,夜枭也一样派别人取他们的xing命,我出手至少还能不牵连无辜的人。”
“你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你迟早会出事的。”
“我离成功只剩一步之遥。”
“你离死亡只有半步之遥!”
他别过脸,在那一瞬间,我看得懂他的无奈和决绝。“为了报仇,我已经付出了太多代价,我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你这么做值得吗?”
“为父母报仇,也许不值得,为杀夜枭幕后的主人,付出再多都值得。”
冰天雪地里,月色迷离,星光绚烂。
我搂着他的腰缩到他怀里,那一瞬间,我明显感觉到他身体僵直。
过了好久,他才将双手搭在我的背上,将我揽住。
缭绕在周围酒气,让我有些醉了。
醉得忘了他是我哥哥,偷偷地在心里叫着他的名字:楚天!
他猛然想起什么,放开我,正色道:“你在陆家这么久,可听说伯父是怎么死的?”
“伯父?我听说是前几年得了急病去世的。”
“还有呢?”
我努力在记忆里搜索,或许是陆家的人怕外公伤心,很少有人提起伯父的死,我问沋沋的时候,她的表qíng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不停地左顾右盼。
“他的病发作的很突然,就外公在他身边,连表哥都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他是江湖绝顶的高手,没有什么急病能让他bào毙!”
“你的意思是?”
“雪洛说外公得的不是病,是中毒!”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那是一种产自苗疆的毒药,在他体内沉积已经多年,是外公内力深厚才抵抗毒xing这么久。”
“你的意思是……伯父也有可能是中毒身亡的?”
“我也不敢确定……你可去母亲房间里看过?”
“去过!外公命人打扫的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不许人动。”
我记得刚来陆家时表哥带我去过一次,那不像是个女人的闺房,墙上的装饰物都是一柄宝剑,chuáng头放的还是一本剑谱。
“她房间的窗棱上,门槛边有残留多年的剑痕,一条桌腿是重新接的,她chuáng头那本剑谱有一页被撕掉了,而下一页上还残留着血腥和毒药的味道。”
“怎么会?我从未听过陆家遇袭。更何况,谁有本事袭击陆家?”我惊恐地睁大眼睛:“难道是夜枭?”
“夜枭也未必有这个实力。”他面色十分凝重:“我最想不通的是,既然整修房间,为什么不把桌子换掉,要请工匠那么细致地补修。”
看着他写满经历的眼睛,我仿佛看见他两年来在血腥和死亡边缘的游走。
不自觉伸手摸着他的脸,他瘦多了,原本就很尖的下颚,现在像刀削的一样。
但他还是俊美得让我无法移开视线!
“哥,一定是夜枭做的,你收手吧,不要再管这些事了!”
“别这样!别这样!”他捉住我的手,声音有些嘶哑:“你可知夜枭杀过多杀人,你可知将来还会杀多少人……”
“那你答应我,无论多艰难你都要活着,我在等你来接我!”
他沉吟良久,才道:“对不起!”
我垂首,眼泪悄声落在雪里,融了雪,结了冰。
我多希望他骗我,说他一定会回来接我。
可惜他不会,从小到大他都有个习惯,无论多么重要的事qíng,只要我问,他就一定会如实的回答,从不说一句谎话。
“别哭!”他捧起我的脸,帮我拭去满脸的泪水:“你嫁给陆穹衣,一定会幸福的。”
“我不嫁……我要跟你在一起,如果要嫁我也要嫁给你!”
“傻丫头!”他揉乱我的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都多大了,还什么都不懂!这种话以后可不要随便说,让人听到会岂不笑死!”
我咬着自己手背,努力让自己笑,笑得天真无邪。
是啊,就算我愿意跟着他一生一世,不在乎世俗的鄙夷,也在乎别人蜚语流言。
但他只当我是妹妹,再疼爱,再纵容也都只是妹妹而已。
他想娶的是雪洛那种温柔而美丽,聪慧而体贴的女孩儿,永远不可能是我。
“哥……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我真的只想他能活着,好好活在我面前。
即便我仅仅能远远看着他,看他和雪洛甜蜜缠绵的生活……
他苦涩地笑笑:“小尘,我是为你好。”
“你骗我,你都可以让雪洛留在你身边……”
“你和她怎么一样……我是怕伤害你!”
“那你知不知道这种希望和失望中间的徘徊有多反反复复地折磨人?这匆匆的一面对我来说有多痛苦,你懂吗?”我愤怒地推开他,将他为我披上的披风甩在地上:“既然你这么狠心,就gān脆永远都别管我……”
一个人在黑夜里奔跑,世界都在倾倒。
明知不可能,我还是想走出陆家高高的围墙,离开这没有一点色彩的世界,回到那个偏僻的小渔村,看一次色彩斑斓的落日。
跌倒在雪地里,刚要爬起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就把我抱起来。
“放开我,不要管我。”我挣脱他,跑了几步,又跌倒。
“够了!”他追上来扳住我双肩,咬牙瞪着我:“不要再闹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发火,我被他吓得不敢再动,傻傻地坐在皑皑白雪里。
“你以为我不想留你在身边吗?我不想每天都能看着你吗?”
“你当然不想……”
“每天子夜醒来,看见空空的chuáng,你以为我能睡得着?每次刀剑刺入我身体,血快流gān的时候,你以为我不想再见你一面?!
我挖出自己的心,忍痛捧给别人,为的是什么……我为了你能幸福!”
我的心骤然停止了跳动,大脑在瞬间空白。
只觉得地上的雪特别的凉,冷气丝丝入骨。
他拉着我站起来,浅吻着我的额头,离开前只说了一句:“所以,你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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