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无孔不入的腥气钻入体内,正扑扇翅膀闪转腾挪躲避树枝攻击的芦喔喔的身体陡然僵硬,两爪绷直,脖子一梗,如同一根僵硬木头般,从半空中摔下来。周围那些围攻他的树枝顿时就一拥而上,cháo水般涌动着将芦喔喔给淹没。
站在崖上的楚夕纵身从树枝上跃下,裹挟着凌厉劲风,正要跳下去,动作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在他的视线里,芦喔喔似乎是早有准备,两只翅膀紧紧抱头,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然后就开始——滚来滚去。
没错,就是滚来滚去,团成一个球的芦喔喔就像是一个斑斓的大皮球,被狂舞乱扭的树枝给抽打着,从这跟枝头被抽飞数百米,砸到另一根蓄力已久的树枝上,又被抽得滴溜溜转,呼啸着飞出老远,随即就被争先恐后挤过去的树枝树根给包围,叽里咕噜地继续被抽得滚飞出去。
“砰!”“啪!”“咻!”“嗖!”
“喔——喔——”
朝夕相处下,花公jī那张被羽毛覆盖的脸上是什么神qíng楚夕已经能分辨出来了,楚夕清楚地看到,被抽飞抛起时偶尔露出来的芦喔喔亢奋地叫着,那眼神、那神qíng、那嘚瑟的小模样,无一不在说着,这家伙玩得正开心。
刚开始的时候,芦喔喔还惦记着自己媳妇正在上面看着,为了汉子的尊严,即使要被无数树枝给当皮球一样抽得滚来滚去,也要滚得有气势点。
等真咻咻起来的时候,芦大王一兴奋,就把什么气势什么威严都甩到银辉系外面去了。等适应了魔鬼树释放出来的腥气,身体不再僵硬如朽木动弹不得,他还在被抽飞在空中疾速翻滚的时候扯着嗓子嗷嗷唱了起来。
“喔喔——哒一呀——喔喔——哒二呀——喔哒一二一呀——喔——哟——嘿——哒——再来一个呀——”
这小节奏喊的,周围的树枝一阵阵抽搐抖动,竟然也跟着节拍扭动抽打起来。
其实,和魔鬼树玩这么刺激的游戏,才是芦喔喔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偷偷摸摸过来偷树枝的真正目的。
崖上,楚夕看得嘴角也直抽搐,抬手按住自己青筋直跳的额角,从牙fèng里挤出一句来:“芦喔喔!”
不知不觉中,芦喔喔牌抽击球不断朝着魔鬼树主gān的方向靠近,滚过的地方,都受到了热qíng的“夹道欢迎”。一棵棵巨大魔鬼树分枝还在张牙舞爪地扭动着,枝桠间不断爆裂一个个芽孢,就连藏起来的魔鬼树主gān也在狂舞乱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经bào露了。
这是魔鬼树狩猎的一贯套路,遇到入侵者,分枝先上,来树海战术,搞不定就爆大毒,把猎物放倒,它的毒xing猛烈,基本上一放一个准,没什么巨shòu能扛得住,这一轮下来,一窝霸王龙闯进山谷里来也只能剩下一堆巨大白骨。
而魔鬼树主gān其实是最脆弱的,除了外表和其他分枝一样能唬人,基本就没什么攻击力。别看它这么霸道得占据了一整个山谷,生长的地方活物绝迹,实际上,魔鬼树只是天xing攻击xingqiáng,而不是和它近亲魔鬼藤那样捕捉到猎物就吞噬掉的食ròuxing植物。
当魔鬼树主gān反应过来的时候,芦喔喔已经滚到了它的树gān上,“咔嚓”一声,一爪下去,一根还是淡黑色的嫩枝应声而断。芦喔喔叼上这根足足有两米长的嫩枝,撒爪朝外跑,临走时路过主gān树根下,还顺爪薅了一把,滑溜溜地不知道抓了什么东西也顾不上仔细看,就继续撒丫子跑路。
每次都用这一招,每次这棵笨树都不长记xing,大王我也很苦恼的,一点挑战xing都没有!
东西弄到手了,芦喔喔也就不再玩了,他还惦记着等在崖上的媳妇呢。这回往外逃窜的时候,他拿出了真本事,闪转腾挪,疾如飞电,愣是从无数狂抽乱卷的巨树包围中冲了出去。
“那只jī又跑了……又跑了……又跑了……”
“又跑了……又跑了……”
“又跑了……”
一道道讯息又波làng般从魔鬼树主gān上往外蔓延传递出去。过了半晌,反应迟钝的魔鬼树终于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劲,一根枝桠扭动着,在自己光秃秃的主根部摸了摸,有个新豁口,又反复摸摸,四处拍拍,没了!
真的不见了!
这边的芦喔喔一口气冲出树海山谷,飞上山崖,落到楚夕跟前,把嘴巴里叼着的嫩枝朝楚夕脚边一放,美滋滋地献宝:“喔——”
楚夕面瘫脸,深吸一口气,没去看那根难得的魔鬼树嫩枝,上前抬手,给芦喔喔整理一身被弄得凌乱不堪的羽毛,嗓音低沉涩哑:“疼不疼?”
第37章
芦喔喔其实一点也不疼,不过被楚夕这么一看,再这么哑着嗓子一问,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浑身一苏,好像要散架了一样,爪儿软得站都站不住了。
“哎呀!我爪子疼,脖子疼,屁股也疼,哪哪都疼!”
软倒在地上,芦喔喔朝楚夕颤巍巍地伸着一只翅膀,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嘴巴里哀哀叫疼。
芦大王受了重伤啦,要媳妇摸摸毛儿才能起来。
“……喔喔。”楚夕哭笑不得,满腔心疼都变成了无奈,配合着俯身去接住他那只颤巍巍伸着的翅膀,顺势把他从地上扛起来,低笑道:“那我把你扛回家去。”
至于为什么不是抱,楚夕倒是想,可芦喔喔不变成人形的时候,个头比他高半米多、体型比他大好几圈,他也得抱得住才行。
“喔哒!”
芦喔喔平时变成人形的时候老是被楚夕拎来拎去,还是第一次这个样子被扛起来,顿时兴奋得直叫唤,两爪朝天一阵乱蹬。一激动,爪子里一直抓着的一团东西就被松开,“啪叽”一下掉到地上,暗huáng色粘液糊了一地。
听到动静,楚夕朝地上看去,不禁微皱了眉,一只手扶稳扛着的芦喔喔,另一只手握紧刀,往后退了两步。芦喔喔也跟着看过去,这一看,可把他给恶心坏了,反应过来地上那滩粘液是怎么回事,马上挣扎着扭头朝自己的右爪看过去。
果然,右爪心里也糊了一滩粘稠的暗huáng色粘液,因为踩在地上,还沾了一层泥土,爱gān净的芦大王瞬间炸毛,嗖的一下从楚夕身上飞蹿下来,单爪蹦到一旁的古树下,把右爪使劲在树皮上蹭着。
这要是血迹之类的芦大王也就不当回事,关键是这黏糊糊的一滩,样子实在是太像耙耙了。
楚夕大步走过来,摁住芦喔喔不让他乱动,从腰间取出短刀,把他右爪上糊着的粘稠物全都给刮下来,动作小心翼翼,神色也格外凝重。
看他脸色难看,芦喔喔更窘迫了,没敢抽回自己的脏爪子,扭开脑袋小声辩解道:“我瞄到魔鬼树根上新鼓起个包,就顺手薅了一把。看那棵笨树那么宝贝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刚刚往地上倒的时候,芦喔喔一心都放在自己的演技上,就忘了爪子里还抓着一团滑不溜丢的不明物体,锋利的爪尖一不小心就把外面包裹着的那层软囊给戳破了。他抽动鼻子试图嗅嗅自己身上有没有臭烘烘的味道,盯着楚夕的动作,yù盖弥彰:“就沾了一点点,不脏。”
迅速将芦喔喔的爪子给弄gān净了,楚夕才松开他,抬手示意他仔细看短刀上沾着的粘稠huáng液,神qíng凝重道:“喔喔,你看,这里面有东西。”
他之所以脸色难看,并不是嫌弃芦喔喔沾了粘液脏兮兮的爪子,而是有一双特殊眼睛,他第一眼就察觉到了这滩粘稠物里有古怪,而且还是生命力qiáng得可怕的东西,直觉告诉他这滩不起眼的东西现在看上去没有什么威胁xing,其实却很危险。
芦喔喔想要凑近点看,却被楚夕给拦住了,只好把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瞪成了斗jī眼,这才看出来那一小滩液体里面密密麻麻的细小生物在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抖抖羽毛,盯着短刀问楚夕:“里面这是小虫子?”
“是还没有孵化出来的虫卵。”楚夕说着,瞅了瞅芦喔喔兴奋的神色,不禁皱眉问道:“你想吃这东西?”
呸呸呸!媳妇也太重口味了,竟然想给大王我吃这么恶心的东西!难道在媳妇眼里,自己就是只什么东西都要往肚子里塞的吃货jī吗?
这个想法让芦喔喔顿时义愤填膺,昂起脑袋,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用实际行动表现了自己对那滩虫卵的鄙夷。
不仅如此,他眼珠子一转,使了小坏心眼,恶人先告状,弯起一只翅膀捧住胸口作痛心疾首状,指着楚夕控诉:“老实jiāo代,是不是你想吃这东西?楚夕,我知道鳞甲虫的味道很好吃,可是你不能见到虫子就想尝尝味道啊!这么恶心的虫卵,肯定不好吃,吃了也会拉肚子的!”
如此大义凛然,如此深明大义地教育自己媳妇,真不愧是威武霸气的芦大王!
这架势,说得和真的一样,好像每次见什么新鲜东西都想塞嘴里尝尝的人是楚夕而不是他。
双眼微眯扫了芦喔喔一眼,楚夕面瘫脸,没有应声,默默将内力灌注进短刀中,将清理下来的粘液里那些虫卵悉数震碎,确定都彻底碾死后才收功——喔喔这家伙越来越欠揍了,好想把他摁住扒了裤子揍一顿,克制!
在他们谁也没注意的时候,崖下山谷里,有些事qíng,正在悄然进行。
当发现自己主根上寄生的一个毒瘤被顺走后,后知后觉的魔鬼树主gān一下子陷入了狂喜中,再次抽风似的狂扭起来,简直要把一树的枝gān树叶都甩成了一个大风车,呼啦啦地转。
“那只jī快回来……快回来……快回来……”
“快回来……快回来……”
“快回来……”
一棵棵巨树随着这道思维波的传递,波làng般起伏扭动起来。先前还张牙舞爪的满山谷魔鬼树分枝,纷纷柔顺地随风摆动,动作协调一致地朝芦喔喔冲出去的方向招展枝桠。
可惜魔鬼树这殷切的呼唤没能得到任何回应。芦喔喔正在崖上和楚夕研究着怎么处理那一大滩流淌出来的虫卵,就算是注意到满山谷魔鬼树的异动,指望糙汉子一枚的芦大王能耐下xing子和它沟通,还不如指望魔鬼树它自己长腿爬出山谷。
魔鬼树殷殷切切呼唤了好半天,整个山谷里遮天盖地般的分枝也冲着山崖那边摇摆招展了好半天,结果连只jī影子都没唤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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