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远,你听我说。我没有杀你,不是我下的手。我不知道他们给我的是催□□,我以为那是解药。当时我想救你,可遍寻不到慈悲骨的解药,我只好与他们jiāo易。后来我完成了答应他们的事,他们便给了那药。”
“他们?”俞眉远挑眉。
“月尊教。”既然开了口,魏眠曦便不打算再瞒她,“我没想过杀你,从来都没有,相反,我害怕你离开。慈悲骨并非无药可解的毒,它的解药,藏在前朝的皇陵之中。”
“皇陵?”俞眉远讶异地蹙了眉头,只装作不知。
“皇陵的地图,在你们徐家人手中。他们对你下慈悲骨,是因为他们以为地图藏在你身上,你离开俞家嫁给我,他们便窥探不了你,只好对你下慈悲骨。若你手中有图,便会替自己寻找解药,这样他们就能知道皇陵下落了。”魏眠曦解释着,仔细看她表qíng。
“所以,你当初接近我,为的也是这张不知所谓的地图?”俞眉远却只是自嘲一笑,她笑他蠢,也笑自己蠢。
“是,我承认,最初我是这么想的。可是阿远,我很早……早到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已经爱上你了。阿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必不负你。”魏眠曦说着低头,鼻尖几乎触及她头顶青丝,淡淡玉兰香飘来,绕得人沉醉不想醒。
“给你机会?”她喃喃着,有些失神,“魏眠曦,我嫁了你一十二年!这十二年中,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而你又可曾给过我一次机会?倘若你给过,我与你又何至走到那般田地?”
“你永远不知道我嫁之时怀着怎样的希望,你也不知道我是如何一点一点地绝望。我为你倾尽所有,游戈在将军府后宅,像个终年见不到阳光的人,而你知不知道,你曾经是我那一生中唯一的阳光?可你连一眼都没施舍给我过!”俞眉远想起卑微无望的过去,终是红了眼眸,“你知道中慈悲骨是何滋味?五感麻木,再也感觉不到冷热疼痛,但那只是ròu/体之上的麻木,后来我的心也像中了慈悲骨,没有了喜怒哀乐。我对你有过多少的爱,就有多少的绝望。”
想哭,是为了曾经付出的过往,为了曾经不顾一切的傻傻的俞眉远,为了早已经死去的自己。
她心疼,疼的是自己。
她曾是那样爱憎分明、xing格刚qiáng的女人,到最后竟只剩一具披着人皮的骸骨,想爱爱不得,想离离不开。
“阿远……”魏眠曦的心被她的眼与话碾得粉碎。
他埋头,眼中热气氤氲,化作泪水,滴落她发间。
他是真的后悔。
可后悔,无药。
俞眉远深吸口气,没让眼里泪水流下。
“魏眠曦你记着,我,俞眉远,永远不会再爱你。我不嫁你,不是因为我恨你,不是因为我怨你,也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而是因为……我不爱你了。对于你,我就连最后一丝恨,最后一丝怨,都已经烟消云散。”面对他与过去,除了疲倦,她感受不到其他。
他曾经像开遍了整个兆京的桃花,是她少女时光中最完美的悸动,可现在,她再也没有感觉了。无论是他负过她,还是她误解了他,这段感qíng到如今,再论对错已毫无意义。
因为,她不再回头。
“不爱了……怎么会?你说过你爱我的,你怎么能忘?”魏眠曦微曲膝,半蹲于她身前,目光与她的眼眸平齐。
“魏眠曦,再见。”俞眉远忽觉畅快,不管是魏眠曦还是过去,终于都不再能伤到她了。
“不许走,你是我魏眠曦的妻子,是我魏家妇,是我的女人!上辈子是,这辈子也一样!”魏眠曦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去。
“放手吧,我跟你已无瓜葛了。”俞眉远笑了笑,没有温度。
“不爱我?你是爱上别人了?”他咬着牙问她。
“是。我爱上别人了。”她抬头,俏脸之上有丝淡淡的红,像那年与他初识时的姑娘,含着羞带着怯,却勇敢。
“是谁?”魏眠曦眼里杀意渐聚。
她已推开他朝外走去,他没拦她。
“是霍铮?”见她不答,他又问。
“这与你无关!”她不再回头。
“你可别忘了,上辈子他比你死得还早!”魏眠曦在她背后低吼。
俞眉远停了脚步,回答他。
“我不在乎,于我而言,时间长短从来都不重要。魏眠曦,你根本从没明白过我。”
语落,她离去,背影渐远。
那段距离穷尽他一生,都难追上。
……
是夜,魏府。
“哥,你要走了?”魏枕月敲开魏眠曦书房的门,轻喘着迈进房问他。
魏眠曦正站在灯下对着烛火拭剑,一遍又一遍。
“燕王余孽未尽,皇上派我带兵前去追剿,明日就动身。”他冷道。
剑身已擦得锃亮,可以倒映出他的面容。
年轻的脸,与他死时不一样。
“你这一走又要多久?”魏枕月走上前,小心问道。
魏眠曦今晚有些不同,让她生怕自己说错一句话就惹他发怒。
“不知。汉宁离京城很远,没有一年半载回不来。”魏眠曦握着剑斜挥而出,发出声空响,剑刃一颤,倒映出的容颜破碎。
“这么久?”魏枕月咬了唇。
“你不必担心你的亲事,待我回来,就把你和五皇子的婚事定下。”他淡道。
“五皇子……不,哥,我不喜欢他!”魏枕月心里一惊,急道。
“不喜欢?呵……你喜欢那个病弱的皇子?”魏眠曦望了过去。
魏枕月脸一红,心却浮起惧意,他竟然连这事都知道?
“看来是真的了。”魏眠曦将剑收入剑鞘中,平静无波,“将来我会辅佐五皇子登基,你若嫁了她,来日便母仪天下,不嫁他,也无妨,我不差你这一枚棋子。权势与爱qíng,你自己选。”
魏枕月的心“咚咚”跳起。母仪天下的巨大诱惑,令人难以抗拒。
“那你自己呢?你去个一年半载,俞四……她可能就许人了。”她想起今天听到的关于俞眉远的事,便扯开了话题。
俞眉远之事如今已经传遍京城,包括皇后给她下的懿旨。
从今往后,谁也无法左右她的婚事。
魏眠曦把剑挂到墙上后转过身来,静道。
“不管她嫁给谁,不管她爱谁,最后……都会是我的,我等得起。”
第120章 芳心
俞眉远在宫里呆到第五天才回了俞府。
俞府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请四姑娘安。”
俞眉远仍走了俞府的正门,从门子开始,到迎她的婆子和丫头,齐刷刷在门口站了一排,她前脚才从马车上跳下,后脚就见门里门外的人都齐齐行礼。
青娆忙上前扶她。
“姑娘,你的事儿这几天都传遍京城了,皇后娘娘也往家里下了懿旨,如今你在家……不,在整个京城,都没人比得过你了。”青娆凑到她耳边小声笑道。
从前在家里,她轻易不敢出暖意阁,生怕给自家姑娘惹祸,出了门说话也要小心翼翼,待人更是隐忍客气。
如今就不同了,旁人见了她都要客客气气唤她一声“青娆姐姐”,不管走到哪都有人行礼招呼,甚至于向她献殷勤。
在俞府这些年,她们总算扬眉吐气。
俞眉远戳了下她的额头,与她进了府。
一路上,全是人在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问安,俞眉远也头疼。
烦得很。
……
家里人之所以对她如此客气,除了因为宫里的事之外,想来进宫前庆安堂那场变故占了更多原因。虽说俞宗翰已经下令封口,当时在庆安堂中的所有人最后都没能再出现在园子里,然而仍有人循到些蛛丝马迹,再加上外院的男人论及俞眉远时的态度,恭敬程度可比俞宗翰,是以俞府的人jīng个个都不敢再小看她。
俞眉远并没回暖意阁,她先去了庆安堂。庆安堂如今一片死寂,几个出入口处都守着人。杜老太太被俞宗翰以养病为由软禁在庆安堂,身边只剩桑南照看。
守门的人中,竟还有个俞宗翰的亲信。
“四姑娘。”他行礼之后恭敬问道,“四姑娘可要进去?老爷吩咐过,任何人不得入内,除了姑娘。”
他说着将一串钥匙掏出。
“不必了。”俞眉远摆手,“好生看住吧。”
她不想见。
……
离开庆安堂,她又去了孙嘉蕙的浣花院。
浣花院比庆安堂好些,无人严守,只是院里的所有丫头婆子全部换成了俞宗翰的人。俞眉远并未进院,只在浣花院的门口看了看,便撞见了正送大夫出来的俞章敏。
俞章敏身体已无碍,只是脸色仍显憔悴。
见到俞眉远,他一怔。jiāo代了身后的小厮送大夫出门并跟去抓药后,他方走到俞眉远身前三步之遥处。
俞眉远朝他点点头,并不开口,俞章敏也只是望着她。不论从前有多少的qíng谊,庆安堂的事qíng过去,这些qíng谊便只能散了。
庆安堂的变故出自俞眉远之手,孙嘉蕙在杜老太太那里受的苦,很大程度也因她而起。现如今孙嘉蕙双目半瞎,终日呆在自己房中,寝食难安,而俞宗翰对她不闻不问,仿佛她只是阵空气。
孙嘉蕙过得艰难。
俞章敏对俞眉远的感qíng复杂了许多。说恨倒谈不上,但要一点怨都没有,那也不可能。
“俞三回来了?”俞眉远找了个话题。
“俞三?那是你姐姐。”俞章敏听她对俞眉安的称呼,蹙眉驳了句,没什么怒意,却有嘲讽,“她回来了,如今正在母亲跟前伺候着。”
想起俞眉安,俞章敏倒有些安慰。俞眉安从宫里回来后,竟像换了个人似的,把从前的任xing浮躁都收了起来,安份地照顾起自己母亲,偶有下人提及俞眉远与祭舞之事,她竟毫无怨言,倒叫人惊讶。不过庆安堂里的事与孙嘉蕙的过去,俞章敏都没与俞眉安细说,只囫囵带来,俞眉安仅仅知道杜老太太和丁氏联手害了孙嘉蕙。
“嗯,辛苦你们了。”俞眉远轻轻颌首告辞。
余话再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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