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倾_月下箫声【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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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不再问母亲,我会不会如她一般美丽这样的傻话了,因为晨起对镜,一直服侍我的殊月常常说:“殿下可真美呀!”这样的话,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知道,我是美丽的,偶尔换一个发型,或是换一身鲜艳的衣裳,我已经从太多人的眼中读出了惊叹,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说的不正是这样的年华似锦,美人如花吗?

  这几年中,王睿思依然作着我的伴读,不过和其他几个人不同,小小年纪,他已经和他的堂兄弟一起,受封为世袭锦衣卫官。不用说,这当然是王振的主意,锦衣卫的官职不能说大,不过由于建立之初便直接听命于皇帝,所以掌握着让人恐怖的权力。

  只是这几年当中,锦衣卫的控制权虽然仍旧在父皇手中,不过王振的势力也渗透了进去,加上他独揽朝政,朝廷中和他作对的大小官员,动辄便被压到锦衣卫狱中,能活着出来的,寥寥无几。所以,尽管王睿思只是应了名的世袭锦衣卫官,也足已成为我厌恶他的理由。

  时间总是可怕的,这几年我一直希望可以培养起自己的力量,不过要提防王振不说,还要时刻防备着他放在我身边的王睿思,要努力读书,要用心习武,时间似乎总是那样的不够用。

  不知不觉间,邝逸如、文芝、文兰他们陪伴我已经有五个年头了,这五年中,发生了很多很多事qíng,而我们,终究也一点一点的长大了。

  师傅讲给我们的书,涉猎的面积越来越广,虽然有一些内容,他始终尽可能的避免提及,不过,那只会让人更好奇而已。

  是谁说的,爱qíng是文学作品中,永恒不变的主题,真的很经典。

  从最初的《诗经》开始,虽然很多描述爱qíng的篇章,都被师傅轻描淡写的带过,不过,那已经不能阻止或改变什么了。

  五年,不是很长的时间,不过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王简芷、徐文彬、邝逸如、文芝四个,今年已经都满十五岁了,只是男孩子的成长似乎只是一夜之间的事qíng,一个不留神,他们就忽然长高了,也长壮了。

  王简芷的容貌没有太大的变化,浓眉大眼,和他憨厚粗糙的xing格倒很像,念书依旧如同上刑,十五岁的少年了,站在大家前面背不出书的扭捏样子,依然让人忍俊不止,也难为他这几年,学问没有长进,脸皮却练厚了几层。

  徐文彬依旧是人群中最不引人注意的,书念得说不上好,也不是不好,人长得既不高也不矮,五官没有突出漂亮的地方,却也没有难看的地方,人的话也不是很多,所以,他依旧容易被人忽略,只在偶尔猛然想起时,才回头找寻他的身影,而他,永远也不会给人什么惊喜的感觉,因为他始终就站在大家身边,不曾多走一步,却也没有少走一步。

  文芝的成长却更加明显一些,在我发现自己的美丽时,我也发现了她的美丽,文芝的美丽不仅在眉目,还在渐渐沉静起来的气质中,她比我大两岁,这时以及比我和文兰高一些了,和我们在一处时,她安静的时候多了,特别是下午,我和男孩子们学习功夫的时候,她已经能够安静的坐在一旁了,手里拿着小小的花撑子,一针一线,慢条斯理的绣着牡丹、芍药之类的美丽的花朵。一开始,我总是会有些好奇,就这么一下午、一下午的坐着,不说不动,对于原本那样活泼的文芝,是如何做到的,不过却在某一个午后,被我偶然发现了她的秘密。

  那天我正在练一套剑法,跃起翻身斜刺,动作一气呵成,却在这样一个转身的瞬间,发现文芝早停了手里的针线,那样痴痴的坐在凉亭里。顺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我的心不免一沉。

  王睿思和邝逸如正在一边拆招,这五年里,变化最大的自然是他们,王睿思原本年纪便最大,个子也最高,如今邝逸如也追了上来,两个人大约要比王简芷、徐文彬高上几指,比我和文芝、文兰,大约就要高上一头了。

  如今,下午练功的重头戏,便是看他们比试,两个人棋逢对手,通常是分不出高下的,所以这样一场比试,也没什么险象环生之处,之所以说这是重头戏,其实主要的原因便在于,这场比试,比较吸引后宫众人的眼球。

  邝逸如俊雅沉稳,又是名臣之后,骨子里几乎是与生俱来高贵和儒雅的气息,让看到他的人,总有些不自觉的要去仰视他;而王睿思却恰恰相反,他的眼神中,总是带着七分的邪气,看人的时候,更是一副绝对不经心的样子,不常笑,笑也是一副皮笑ròu不笑的欠扁样子,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俊俏,但是,在我眼里,依旧是惹人厌烦的家伙。

  试想,这样两个少年,在垂柳风荷间,运剑如风,挥洒自如,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那天我留神看了看,却终究也没有发现文芝看的是谁,其实她看的是谁也好,原本无所谓,因为她再怎么看,那也是不属于她的两个男子,是的,他们不会是她的。只是,我们相伴了这几年,我不想她泥足深陷,到不可自拔的地步,皇宫很大,可以包容的事qíng很多,却惟独不能包容背叛。

  所以,既然选择生活在这样的皇宫里,便该遵守这里的游戏规则。

  王睿思不行,是因为他是王振的侄子,其实他是任何人都好,都可以很平静的生活下去,未必如今日的鲜衣怒马,但是平凡也是一种幸福不是吗?他可以娶他喜欢的女人,生好多孩子,到了白发苍苍时,每天坐在庭院里晒晒太阳。可是,他偏偏不是任何人,只是王振的侄子,王振疼爱的侄子。

  如今,王振把持朝政,独断独行,我虽然还没有他私通瓦剌的罪证,不过,他私下里主持的以铁器在边境与瓦剌jiāo换马匹的贸易,还是多少bào露了他的野心,我知道,这件事qíng父皇也是知道的,却只是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能够装作完全不知qíng。

  瓦剌这几年厉兵秣马,虽然还没有进军雁门关,不过雁门关外几百里的土地,却在短短几年内,被他们无声的侵占。

  徐文彬的父亲兵部尚书,一次自家中回到宫里,就曾和邝逸如说起,兵部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收到来自雁门关的军报,我听到后专门去翻看了父皇御案前的奏折,一连一个月,兵部的折子竟然连一份都没有。

  如今朝廷上下的奏折,都要经过王振的手,兵部的奏折去向,自然是不问可知了。

  文芝姐妹的父亲,是朝廷里,时下仍可信任的为数不多的忠臣,这是父皇一次亲口对我说起的,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无奈和愤怒,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帝,那滋味恐怕尚且不如一介布衣,不过王振的势力早已做大,如今大明更是在内忧外患之际,我们除了忍耐和等待之外,还能做些什么?

  所以王睿思再出色,再优秀,文芝依然不能和他在一起。

  至于邝逸如,在四个伴读中,他无疑是父皇最满意的一个,出身和学识,人品和长相,都毫无瑕疵,虽然父皇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什么,不过母亲却在有意无意中透露,他将是未来驸马的不二人选。

  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没有反驳,如果我必需嫁人的话,嫁一个自己熟悉跟了解的人,总好过盲婚哑嫁,而我熟悉跟了解的人,都在这紫禁城里,除了一众侍卫之外,便只有这四个伴读。而我很喜欢邝逸如,却也只是喜欢,没有什么波澜壮阔,轰轰烈烈,因为我们认识的时间实在是很久了,久到我已经忘记了最初看到他时,究竟是怎样的心qíng。

  不过我也没有赞同,我是喜欢邝逸如,觉得他让我感觉很舒服随意,但那不是爱,何况,幸福并不是我可以自己给予自己的,也不是父皇和母亲可以随意给我的,幸福是要靠两个人努力经营才能获得的,所以,幸福的前提是,不能一相qíng愿。

  我不知道邝逸如是如何想的,不过此时,他却不能和文芝在一起,大明公主的颜面,大明皇室的体统,都不能允许这样的事qíng存在。

  我知道自己该提醒她,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这些理由,在爱qíng的面前,

  实在是很单薄和可笑,爱本身是自由的,皇权可以限制一切,包括生命,却惟独不能限制人的心,一颗想要追寻爱qíng的心。

  第5

  正统十一年,注定了不会平静,这一天,我照旧带着我的侍读们练剑,文兰则缠着她姐姐说要学绣什么东西。

  “文兰这丫头最近也转xing了,变得不好玩了,幸好殿下还是老样子。” 闲暇的片刻,简芷忽然冒出了一句。

  “还不是疯丫头一个。” 王睿思还了邝逸如一招,瞄了眼凉亭上的两姐妹,不凉不热的说。

  “别这么说,她能静下来一会,也是一件好事。” 邝逸如身行向后一让,收住了剑势,转而看向我说:“殿下说呢?”

  “别问我,今天我才知道,我在你们看来,也不过是疯丫头一个”,我撅嘴,故意装成很生气的样子,睿思照旧是对我的行为嗤之以鼻的,不过逸如和其他人会来哄我,这样,一个不该他们讨论的话题,也就差过去了。

  不知怎的,看着文芝、文兰姐妹最近的举动,总让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产生,女孩子总是会比较早熟,何况是从小养在宫廷里的女孩子。我想,我是懂得她们变化的原因的,只是,这世上,最伤人的,莫过于一个qíng字。我不知道两个这样年纪的女孩究竟对爱qíng懂得多少,我只知道,从她们被选入宫中陪伴我的一刻起,她们,就失去了自己选择爱qíng的权利。

  其实也不止文芝、文兰,还有邝逸如他们几个,甚至包括我,我们都没有选择自己爱qíng的权利,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在得到权力和财富的同时,也要jiāo付出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爱qíng。

  就在我思索的片刻,一个小宫女匆匆跑到了凉亭上,我认得她是当年文芝、文兰两姐妹带入宫的,好像叫什么香儿,不过她今天怎么这么慌慌张张的,我们都站在这里,竟然也不行礼,若是被人瞧见了,又是一场饥荒。

  只是,还没容我说什么,文兰的尖叫声已经突兀的传来,接着,文芝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一般,软倒在地上。

  “出了什么事?”我皱了皱眉头,早有人过去,把叫香儿的小姑娘拉了过来。

  “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见我看着她,香儿忽然大哭了起来,只是不停的用头撞向地面,却支吾的说不出所以然来。

  我抬起左手揉了揉头,眼前这个大哭的姑娘把我弄得头大,我长得很凶狠吗?此刻我的表qíng很狰狞吗?都没有吧,那她哭个什么劲?“先起来说话。”我说,再让她用头撞地,估计不死也得晕过去,就更问不清楚究竟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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