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喜欢到山顶去欣赏日出,只是没想到,原来在山上欣赏落日,更加来的凄美吧。
我也是今天刚刚才知道。
“你为什么不走?”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忽然涌上了暖意,一件宽大的罩袍挡住了身后大半的寒冷的风。
“不知道该去哪,所以就不走了。”我说,不必回头,已经听出了是那个奇怪的说书老人,只是我对他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害怕,他要想杀我,机会实在太多了,既然没动手,该是没什么恶意吧。
“不知该去哪里?难道慕容世家不是你的家吗?”他有些奇怪。
“慕容世家?”我有些好笑的重复,却不想再说什么了,那的确可以称之为我的家,只是,在那个家里,我永远只是一个入侵者,那里没有家人,只有时刻防备我的陌生人,一个住满了陌生人的华丽的大宅院,就可以称为家吗?只是,我早已无力争辩。
“既然无出可去,就先住在这里吧!”身后的人没有多问,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我独自静坐,看落日,看流云,直到四下里一片漆黑。
老人早已走了,毫无声息,直如他出现一般,到了这寂静无人的所在,他终于不再费力掩饰什么,我想,他的武功是真的很高,在我身边这样无声的来去,便是慕容长风也未必能够做到。
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到山dòng中去,山风真的很大,也很冷,虽然我的生命有了既定的终点,不过,我预期的死法依然不是冻死。
山dòng中,早燃起了明亮的火光,架子上照旧烤着喷香的ròu,这次是兔子,只是那奇怪的老人,却并不在dòng中。
有了早晨的经验,我也没再犹豫,撕了块兔ròu,大口吃了起来,原来,自己已经很饿了。
……
又是一个清晨,睁开眼,一包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和几身女装正整齐的放在我的身边,其实从那天清醒过来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那个说书的老人,却每天享受着他的照顾,而真正该照顾我,至少名分上该照顾我的那个人,此刻,却不知在做些什么,也许,已经把我给忘了也说不定吧。
苦笑,吃过包子后,按照衣服上放着的地图,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泉眼,温泉,热热的水,抚慰着我冰冷的心,任乌黑的长发在水面上散开,低着头看自己,水面映出的是雪色的肌肤,红润的唇、纤细的眉和透露着哀愁的眼,只是,我曾经以为,这样的容貌可以带给我幸福,却原来,只是一场空罢了。
是我生来命便是如此吧,相貌无论丑陋还是美丽,最终,都是一样的一无所有。
这样便不会体会到失去的痛苦了,披上衣衫时,我想,因为从未得到过。
半个月,就这样匆匆过去了,某一天醒来,却忽然觉得怅然若失,因为,从未间断的早餐,没有如期的出现在我的身边。
虽然早就清楚,生命中,终究没有什么是可以长久逗留的,不过,那一刻,心里还是失落的,也离开了吗?,你又孤身一人了呢!
懒散的拢了拢头发,我出了山dòng,一个人也总是要活着呀,虽然没有打过猎,不过应该不难才对吧。
……
温泉是我每天必去的地方,今天也不例外,只要将自己浸泡在水中,就不会想要流泪了,这是我新近总结出的经验。
只是,今天的温泉有一点点的异样,泉边,卧着一个一身藏蓝色的衣袍的男人,从体态看,不像在睡觉倒像是死掉了。
我皱眉,一个天堂就这样被污染了,有心想走开,迟疑了片刻,却忍不住回身,如果他真的死了,至少也该拉开他的身子,让他死得远些才好。
一步、两步、三步,越走得近了,才听到丝几不可闻的呼吸声,还活着,我松了口气,叫他换个地方睡觉吧。
“喂!你还好吗?”近前,我问了声,回答我的是沉默。
“喂!你还活着吧?”微微低头,我提高了声音,回答我的,依旧是沉默。
“喂!醒醒!”有些火大的低头,一把翻转起趴在地上的身子,却忍不住惊得坐到了地上。
路转
人的眼睛在很多时候是不可信赖的,这一刻,我忽然无比相信这句话,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告诉我,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温泉边躺着的,是那个说书的老人,沧桑的面孔,禁闭的双眼,加上微弱的呼吸,虽然他的受伤并不奇怪,一个人知道得越多,便死得越快,这是至理名言,但是,我仍然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见到这样的他。
他的武功很高,只是看起来,高明的武功,并没有对他产生多大的帮助。
叫他,没有回音,试着摸了摸他的脉,虚弱而且跳动得诡异,我想,他中毒了,而且日子已经不短了,毒已经深入到了他的五脏六腑中,这毒xing极为霸道,全靠他jīng深的内力压制,只是,他的脸色却看不出任何的异常,这不合常理呀。
我想了想,重又把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脉息依旧,证明刚刚我并没有看错,有些古怪,我想,只是,究竟是什么地方古怪呢?我又说不清楚。
目光重新又落在他的脸上,我不能一下子分辨出来的毒实在是太少了,这不仅是因为他的内功将大部分毒xing压制住了,更是因为这种毒在他的体表没有任何实质的体现,那么,问题是不是出现在他的这张脸上?
伸手,不想,他忽然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有一瞬的恍惚,随后清明起来。
“吓着你了?”他说,声音有些虚弱,面上的表qíng却没有一丝的变化。
我这才猛然想起,认识这老人的日子实在是不短了,不过在他这张脸上,倒象是真的从未看到一丝一毫表qíng上的变化,那说明什么?
“你中了剧毒。”我收回手,说着事实。
“被发现了,”他说,语气轻松,似乎该配合着微笑的表qíng才对,可惜,没有,他的脸上一派木然。
“是什么毒?”我问,研究毒药的人对毒都有一种痴迷,尤其是自己全然没有接触过的毒药种类。
“我也不知道。”他说。
“你是怎么中的毒呢?”我奇道。
“陈年旧事,哪里记得清楚。”他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今天还没吃饭吧,带你去打猎。”
“你不想让我帮你解毒吗?”站在他身后,我问,一般的人中了毒,不都是千方百计的到万毒谷去寻求解药吗?最初他威胁我跟他来到这山间,难道不是为了让我帮他解毒吗?
“解毒?生死有命,何必多此一举。”他走了几步,回身问我:“你不饿吗?”
“其实,如果你肯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也许我还有办法可以帮你。”我说,这几天,承蒙他的照顾,若是说我可以回报他的话,大约也只可以是这样了。
“听说万毒谷是不轻易给人解毒的,我可不保证能完成毒王古怪的愿望。”他居然有心qíng开玩笑。
“看在这几天一日三餐的份上,我可以破例。”我说。
“是吗?那多谢了!”他的语气却始终淡淡的,“可惜我答应过人,决不摘下面具。”
我气结,跺了跺脚,跟在他身后,决定不再说话。
“其实你心肠很好,为什么要为难那些求药的人呢?”见我不说话,他似乎有些歉意,放慢脚步,问我。
“我脾气古怪呀,只要我喜欢,又什么是不可以的。”我赌气的说。
“那倒也是,人生最难得的是让自己高兴,什么仁义道德,都是狗屁。”他顺着我的口吻说。
“其实你不是个老头,对吧,你今年有多大?”他的口吻让我很惊讶,这不是个老人的语气,而且他的声音也不苍老。
“人生匆匆,转眼百岁便至,我是老是少,又有什么重要。”他叹了口气,并不回答我的问题,却证实了我的猜测。
“人明明可以活下去,为什么要放弃呢?”我不解。
“是说我,还是你自己。”他问。
“……”我语塞,他知道我也中了毒吗?只是,他知道吗?他的毒我还可以勉力尝试着去解解看,而我自己的毒,却是根本无法可解的。
“我又说错了,别放在心上。”他叹气,在下一瞬忽然抬手,石子自手中飞出,一直野jī应声落地。
“真是好功夫。”我赞叹,我也练了些年的武功,只是仍旧不仅不能自饱,就连填饱自己的胃都有问题。
“术业有专攻罢了。”他说,一边拣起野jī,找了大树叶包好,在地上挖了坑,埋好,又拾了柴火,点燃,然后拍了拍手,整个动作下来,耗时不过一盏茶,显得异常的流畅。
这天之后,我们渐渐有了些jiāo流,不过依旧是很少,每天在我清早起身的时候,早餐已经在身边了,午饭和晚饭大多时候他会拿过来与我一起吃,大约每隔三五日,早餐忽然中断的清晨,我便在林子中寻他,看他昏倒在了哪里,有时是一棵树下,有时是一块巨石上。
“让我试试吧,你中的毒这样的古怪,对于一个学毒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诱惑。”终于,我忍不住说。他的毒发作得越来越厉害,如果不再采取些什么办法,恐怕真的没有多少日子了。
“让你留些遗憾也好。”他说,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
“或者,讲讲你的故事吧,等你死了之后,我也好知道在你的墓碑上写些什么字。”我咬牙切齿的说。
“人死如灯灭,还立什么墓碑。”他也不介意,照旧走了。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一个有伤心故事的人,不然不会这样,洒脱的背后,是一种无望的孤独和寂寞吧,如果是我,也会选择悄然无声的死去,不在这个尘世,再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无名
当一个人连名字都不愿为人所知的时候,通常代表这他的身后,有一个很……的故事,也许是忧伤的,也许是惨烈的,我想,他不愿意说,便是有这样不可说的理由,我也一样有不想说的故事,又何必勉qiáng别人?
于是我决定叫他,没有名字的人,一样需要有个称谓,我总不能老是“喂”、“喂”的叫他,对于这个名字,他欣然接受了。
其实他是不是欣然接受,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叫的时候,他答应了,就当是吧。
一天的行踪总是很难琢磨的,也许他就在我附近,也许他在很远的地方,总之,该是在这座大山中吧,只是山峰层叠,树木重重,无处寻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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