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穿梭,这些人身上的致命伤,竟然都是司马浩的惯用手法,兵器从喉咙间滑过,一击致命。
只是,能轻轻松松的杀死这么多的人,萧子君不禁想,自己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司马浩真是jīng进了太多了,只这手底的功夫,竟不亚于一个有几十年修为的绝顶高手了。
屏住呼吸,其实一剑致命,流血不多,这里的血的味道,当然也能和过去她经历的任何一场杀戮比拟了,但是,萧子君还是忍不住感到胸口发闷,看来,自己真的已经变的不那么像自己了。
忽然,林间的一抹身影引起了萧子君的注意,那身影,竟然是——司马浩,一步一步走近,身行和衣服都像,只是,那人趴在地上,一时也难分明。
再走近几步,萧子君觉得,自己的呼吸几乎就要停止了,怎么会是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qíng。
就在她慢慢蹲下身的同时,一道黑影,已经无声无息的站在了她的身后,黑衣、蒙面,只有一双眼睛,冷冷的注视着她,散发着嗜血的寒光。
正午,阳光从头顶直直的照下来,但是,被这样的目光看过,人的身上,竟然没有一丝的暖意,只觉得,从头到脚,冷得彻骨。
黑影还是动了,一掌,无声无息,甚至空气都感觉不到这样的移动,但是,就是这样的一掌,却可以碎石裂碑,无限的绵力蕴涵在其中,致柔也是致刚。
萧子君没有回头,她小心的看着眼前的人,仿佛根本没有发现身后,已经近在咫尺的危机。
黑衣人的目光闪了闪,掌在一瞬间,已经到了萧子君头顶,不足一寸的地方。
然而,下一刻,局势还是发生了些变化,萧子君的身子,在这样一个时刻,平的滑出了三丈,接着,手中白光一闪,剑,已经出壳了。
功夫的确是不如从前的得心应手了,但是,萧子君依旧是一个被jīng心培养的杀手,杀手的本能,就是遇qiáng则qiáng。
但是,错身进招的瞬间,萧子君还是一愣,这个黑衣人,绝不是第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招数老辣,掌风凌厉,bī得人只能不停的闪躲,但是,萧子君却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对手,正在极力的掩饰着什么,所以,很多次,自己明明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却总能在他不甚连贯的招数下,找到破绽,全身而退。
一个内家高手,通常,是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的,这样的错误出现,可能只有一种,就是,他施展的,并不是他生平的绝学。
细看之下,蒙面人的掌法果然很杂乱,少林的大力金刚掌、崆峒的天心掌,甚至是武当的绵掌,这些掌法从运气的法门到出掌的路数,尽皆不同,现在拼凑在一起使用,威力当然要打折扣。
又闪过了蒙面人一掌,萧子君忽然在这些杂乱中,发现了一点共通的地方,就是,掌法无论怎么变化,对手掌心吞吐的真气,始终不曾变化,那是绵绵的yīn寒之气,可以伤人于无形的yīn寒内力。
大约是感觉到了萧子君的疑惑,蒙面人的掌法骤时紧了上来,绵密的如同在天上织就的一张巨大无比的蛛网,粘而韧xing十足,让人透不过起来。
萧子君开始感觉到,身上一阵阵的发冷,是的,冷,这让她悚然一惊,她最害怕的事qíng,还是发生了,对手的yīn寒内力,是伤人于无形的,而她觉得冷,就是受伤的前兆了。
她不能受伤,更不能死,虽然觉得自己的生命不过是一个错误,但是,此时,她还不能死,她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qíng,这个几次三番要至她于死地的人,究竟报着什么心肠,重要的是,她要知道,为什么这些,总是和司马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剑在全力的飞舞着,她知道,能不能保住xing命,也只在此一搏了,如果十招之内,她还是不能摆脱这yīn寒内力织就的棉网,那么,等待她的,就只是死亡,只有死亡而已。
一招、两招、三招、四招、五招……萧子君觉得,每一次挥剑qiáng攻,她的生命就似乎在与yīn寒的对抗中,减少一分,呼吸,也更加的急促了。
寒冷,寒冷让她的血液出现了停滞的状况,人也有些昏昏yù睡了,但是她不能睡,只要微微的合一下眼睛,就意味着,她将要陷入永久的沉睡当中了。
她的人生并不长,但是,在这很短的几年之中,她经历的大小战役,也不下几十场,毫无疑问,这次,是最凶险的一次,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对她的招数似乎了如指掌一般,轻松的化解她的每一剑,轻松的耗尽她的每一分力量。
就在她几乎绝望到预备放弃的时候,压在她身上的内力,却徒然一轻,一道人影加入了战团,攻得很快,也攻得很猛,是司马浩,刚刚地上躺着的,果然不是他,萧子君忽然觉得很高兴,他还活着,其实,其他的事qíng,就都不那么重要了。
跟着司马浩一番狂攻下来,原本密不透风的网,终于,还是现出了一丝的空隙,不过,对于准备逃命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司马浩和萧子君在瞬间突围而出,狂奔而去,身后的黑衣人始终不舍的追赶,几乎是如影随形,如果不是前面正好横亘着一条波làng极大的河,如果不是司马浩和萧子君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也许,他们终究还是逃不过。
白làng翻滚,只一下,便失去了两个人的身影,追赶他们的人,只好站在了岸边。
等到司马浩和萧子君终于从水中冒出来的时候,已经在河的上游几十里外了。人落水,只会顺流而下,即使是会水xing的人,也不会选择在这样风làng急的河流里,逆流而上几十里,但是,他们偏偏做了。
上岸的时候,天几乎黑了,他们的包袱和他们的人一样,能挤出几十斤水一般,偏偏不知追赶他们的人在那里,竟也不敢生火,好在附近正有村庄,也只好待天全黑了,偷偷潜到一户财主家,顺手借了几身衣裳。
财主家的衣裳,具是花俏到极点的,两个人分别换好,出门一打照面,都不能自己的大笑,肥大的衣衫套在身上,虽然富丽堂皇,却也láng狈到了极点。
“你说,这是不是因果循环,报应不慡?”萧子君闷闷的问。
“哈……还真是呢,从来只有我们猫捉老鼠般的戏弄别人,从来只有我们杀人,从来只有我们追着别人仓皇逃窜,谁知道,有一天,我们自己也会落到这步田地。”司马浩露出自己招牌的微笑,颇为自嘲的摇了摇头。
此时两个人正坐在财主的厨房里,手里抓了些吃的,láng狈的吃,苦战了一日,这还是第一餐。
“是呀,要是诸葛知道了咱们今天被人杀得落荒而逃,慌不择路的要借水遁,不知会笑成什么样子。”吃了一口手里的jīròu,萧子君也微笑着继续说:“最后还要跑到人家家里偷衣服和吃的,这么多年,还真是最láng狈的一次。”
“……”司马浩却忽然沉默了,良久,就在萧子君以为,他可能不会说什么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还是……回去吧,也许,普天之下,只有那里,还算是安全的。”
“什么?回那里呀?”萧子君心猛的一跳,却终究让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般的说,“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最安全的地方存在吗?”
司马浩没有马上说话,却良久的注视着萧子君,似乎想从她的眼中,读出些什么。
“你知道的,现在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还有人可以保护你,所以,回去吧,回山庄去,回到楚飞扬身边去。”停了一会之后,他忽然一口气说了出来。
楚飞扬三个字忽然从司马浩的口中说了出来,两个人都不免一愣,一起走了这么久,楚飞扬和明月山庄一直是他们谈话中的一个禁忌,虽然没有人说,但是他们都明白。
很多事qíng,萧子君不想再提起。
不过,不说却不是不存在,当楚飞扬这三个字落在萧子君的心里的时候,掀起的,是一阵无法言语的苦涩。
“好好的,为什么要回去?”半晌,萧子君开口,很饿,但是却没了食yù。
“好好的,现在还是好好的吗?我们被人追杀,逃命逃气都喘不过来,这是好好的吗?”司马浩有点生气了,他气,气即使是今天,楚飞扬的一切,仍然可以影响到萧子君;他气,虽然不知道现在在她的心中,究竟谁更重要一些,但是,她的记忆里,依旧保存着那个人的空间;他气……
他气是因为他明白,萧子君被bī到了这样的穷途末路,依旧不肯回去,是因为,她还记得楚飞扬的一切,觉得无法去面对。
他也曾伤害过她,但是,再见时,萧子君却好象什么事qíng都没有发生一般的对他,这只说明,她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没有刻骨铭心的爱,当然,也不会有同样的恨。
有时候,他真的嫉妒,但,终究却要放下。
她可以不把他放在心里,但是,他却不能,他想要保护她,但是如今看来,却不行。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做这些,所以,只能把她带回去,带到那个可以保护她的人身边,即使这样,会永远的失去独自拥有她的机会,但是,司马浩知道,自己不后悔。
只要能看到她好好的活着,已经足够了,只要她好好的活着,即使立刻要自己的命,又有什么不可以呢?所以他还是说了:
“回去吧,他是惟一不会伤害你的人,只有他,不会伤害你,他做什么,都是要保护你,真的。”
剩下的时间里,空气中回dàng着的,只是沉默,他们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安静的思考起来。
到了半夜,司马浩被一阵寒热jiāo替的痛楚惊醒,自己摸了摸脉搏,跳得狂乱不已,竟然是在突围时受了一掌,竟然也没有察觉,现在,伤势发作,竟然,超出了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
他小心的盘腿打坐,准备用内力疗伤,但是,下一刻,又一阵的寒热袭来,终究还是将他带入到了昏迷当中。
黑暗中,萧子君看着司马浩昏倒,她伸手去扶的时候,却觉得自己也很难支撑下去,那寒热的jiāo汇,是蚀骨的痛楚,虽然她的伤不似司马浩的严重,但,终究,还是受伤了。
一连几日,萧子君带着司马浩在财主家疗伤,这宅院极大,空房很多,一时却也没被发现,只是,两个人的伤势都没有好转的迹象,开始时,司马浩还时时清醒,到了第三天,竟是再也叫不醒了。
到了这步,萧子君很明白,他们必须回去了,回去一个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去的地方——明月山庄,只有那里,才可以找到治疗这种寒热的办法,也只有那里,才是暂时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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