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两个人中,注定要有一个倒下,也不知会是谁,不过是谁其实并不重要,方云天想,重要的是,无尽的正邪间的对峙和杀戮一定要有个了解,江湖要恢复平静,不要再有人家破人亡,不要再有人被迫离散。
为了这样的目标,他虽九死而不悔,只是,当那清丽的身影重又浅笑着看他的时候,他却觉得锥心的痛苦。他答应过要和她一起去看钱塘江的大cháo,他承诺过要一生一世的相守,听琴看剑看流水,只是要兑现这样的承诺,却如此的艰难。
五十六、沉思往事立残阳
日暮,前面小镇上的炊烟缓缓升起,萧子君终于放慢了脚步,向林边走去,半日的急行,耗去了她大量的体力,心中却火烧一般的急切,只是反复想着,也不知一会进了镇子,能不能买到一匹马;更不知自己这星夜兼程,最终是不是来得及。
夕阳西下,走到林边的一刻,萧子君却忽然停住,深深的吸了口气之后,冷冷的说:“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呢?”
回答她的,除了寂静还是寂静,让人几乎以为,她只是在自言自语了。
自言自语,是吗,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她状似不经意的拾起一把落叶,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轻易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明艳到极点,如花朵绽放的瞬间,让人心驰神往,却也只是瞬间,下一刻,手中的落叶如闪电般激she而出,摘叶飞花,姿势妙曼,然而伤人立死。
落叶全部没入了一旁的一丛灌木中,然而,依旧没有半点声音发出,如石沉大海般的消失无踪了,萧子君却忽然长叹了一声,轻缓的说:“故人自远方来,又何必吝惜一见呢?”
似是对她的话终于有了回应,片刻之后,灌木丛后,缓缓转出了两个人,男的意态洒脱,女的娇柔妩媚,虽然此时被人道破的行藏,却不见任何紧张意外,反而悠闲得如同正在自家的花园里游玩一般。
在相对无言的几秒钟里,萧子君想了很多,她当然不会以为,今天眼前这两个人只是偶然路过这里,偶然被自己发现,又偶然决定站出来和自己见个面了,如果不是偶然,那么,这场相遇就是一场必然,他们跟踪了自己?亦或是早预料到自己会从这里经过,因为这条路是去太湖最近的捷径?想来,无论是那种可能,此时他们站出来,目的恐怕只有一个,就是阻止自己去太湖。
至于为什么阻止自己,萧子君不认为,是有人已经dòng悉了她知道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如果不是因为接连的巧合,她也不会知晓,那么——
“子君,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沉默了片刻之后,诸葛翱翔还是开口了,是的,此时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诸葛翱翔和柳飞烟。
“回头?怎么回头?”萧子君反问。
“怎么回头都好,只要你现在转身,去太湖之外随便什么地方也好,我——可以当作今天没有遇到你,你也可以去选择过你想要的生活。”诸葛翱翔说。
“哦?听起来好象不错的样子。”萧子君笑了,笑容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之感,过去的一切,终究是过去了,永远不会重来,人也好,往事也罢,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似乎也不由自己不肯放手。
“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只要你离开,你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诸葛翱翔不去看萧子君的表qíng,只是注目远方继续说。
“诸葛,我们好象认识了很多年了吧!”萧子君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轻声说。
“总有——十几年了。”诸葛翱翔想了想说,神色却渐渐的变了。
“你有把握拦得住我吗?”终于对上了诸葛翱翔的眼神,萧子君淡定的问。
“如果是平时,没有;不过如果是现在,却有。”诸葛翱翔的回答很肯定,没错,他们的武功本来就差不多,也许论到机巧,萧子君还要略胜一筹,不过那是在她没有受伤之前,现在,她重伤初愈,又连日奔波,不用说是诸葛翱翔,即便是柳飞烟,恐怕也能轻松胜过她。
“既然有必胜的把握,为什么还要放我走?你不怕我再绕路去太湖吗?”萧子君说。
“……”诸葛翱翔还未及开口,“翔,不能放她走,你忘了——”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柳飞烟却在此时说,“你忘了出来之前,你是怎么保证的吗?”
诸葛翱翔淡淡一笑,“我怎么会忘记,不过我答应的只是保证太湖之战不受任何影响,为此不惜杀掉任何可能对局势产生影响的人,只是任何会对局势产生影响的人,而不是特指杀掉什么人,不是吗?”
“你——”柳飞烟面色一变,忽的说道:“你很会说话,但是你怎么不说,你根本就是舍不得杀她,你心里根本也有她,你——”。
“嘘!”她的话被忽然覆上的唇堵住了,诸葛翱翔忽然凑了过去,轻却不容闪躲的吻住了她,辗转反侧,仿佛天地间,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而已。
空气中刹那笼罩了一层浮动的香艳色彩,这让一旁的萧子君有了几分尴尬和几分说不清的恼怒。
虽然早就发现了诸葛翱翔和柳飞烟幽会的事实,但是今天他们如此旁若无人,还是让萧子君觉得尴尬,更多的,则是一种痛心,楚飞扬就选择了这样一个女人,楚飞扬就相信了这样一个属下,而他们,带给楚飞扬的,却是如此无耻的背叛。
半晌,柳飞烟猛然清醒过来,连忙一把推开了诸葛翱翔,目光凌厉的看向萧子君。
此时的萧子君面色沉静如水,眼光中看不出任何的波动,仿佛刚刚的一切,她全然没有看到一般。
随意的退开半步,诸葛翱翔的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来回移动,神qíng却是他们都不熟悉的,有点痞痞的,有些玩味的,然后他说:“飞烟,你敢说,你这么想杀死她,不是因为你嫉妒吗?你嫉妒楚飞扬爱的是她而不是你……”。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已经看到柳飞烟的眼神里,有了一抹疯狂的仇恨,女人可一逗逗,不过不应该真正激怒,于是他选择的不继续这个会让人真正发怒的话题。
“诸葛翱翔,我不管你怎么说、怎么想,我只想你明白,你来的目的和任务,别以为你能包庇这个女人,她早该死了,这次她不知死活的撞上了,也是命里注定。”柳飞烟恨恨的说。
萧子君没再开口,只是很平静的看着柳飞烟有点扭曲了的面孔,很多原本她不太明白的事qíng,忽然间豁然开朗了一般,原来……只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不明白,原本她已经不期望明白了,不过,也许,如果她能够平安度过这一关的话,她应该去想想,在冷漠的拒绝背后,他究竟隐藏着什么,和这个秘密有关吗?
不过,眼下,她什么都不要去想,时间于自己,实在是太宝贵了,她要抓紧每一刻的时间,运功调息,多恢复一份气力,一会动手,便多出一分的胜算,虽然直到此刻,她依然没有什么胜算。
“好吧,我不说了。”诸葛翱翔耸了耸肩,“不过在我闭嘴之前,我有必要提醒你,如果你真想杀掉她的话,现在不动手,呆会你一准会追悔莫及。”
柳飞烟恍然,自己和诸葛翱翔的争论,无疑已经给了对手太多喘息的时间,虽然这点时间的确是不长,不过对于一个杀手,特别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来说,已经是不短的一段时间了。
柳飞烟不再开口,的确,她真的想杀死萧子君,即便没有上面的命令,她也想这么做,而且想了太久了,至于为了什么,为了谁,在此刻看来,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反正她要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萧子君死。
只要萧子君死了,她的痛苦便不再是痛苦,她的犹豫便也不再是犹豫,是的,只要萧子君一死,一切烦恼就都消失不见了,所以,萧子君必须死。
心念一动,她侧头看看一直站在身边的诸葛翱翔,笑着问:“你还是我?”
她当然不认为诸葛翱翔会乐于出手,不过,这样的事qíng,还是问一声比较好,果然,诸葛翱翔耸了耸肩,同时退后了半步说:“这样的机会并不容易遇到,你先来吧。”的确,萧子君伤势未愈又疲惫不堪的时机,还真是不容易遇到。
不再迟疑,柳飞烟的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闪电般的光芒,急速的挥了出去。
没有预期的兵器碰撞的声音,萧子君身形轻摇,已经闪过了这迅捷的一剑。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jiāo手,不过qiáng弱的对比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虽然萧子君依旧有赢柳飞烟的把握,不过此时,任何的冒进或疏忽,都有可能葬送自己的xing命,萧子君当然不怕死,她从来就不害怕死亡,因为死亡有时不失为解脱的方式,但是,此时,她却不能死,她不能带着这样的秘密去死。
柳飞烟的剑招招指向要害,没有一丝的迟疑,萧子君闪躲的却渐渐吃力起来,几次yù拔剑出鞘,却都因为失了先机,反被柳飞烟的剑迫住,几乎受伤,二十招过后,人便被笼罩在层层的剑影当中,不过仗着轻功,勉qiáng躲闪罢了。
萧子君也有原来也不过如此的时候,柳飞烟的嘴角渐渐有了笑容,诸葛翱翔说的对,这还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不过这样一个胜负几乎已经无庸质疑的画面落在一旁的诸葛翱翔眼中,却是另一个光景,他的眉一点点的皱了起来。
片刻之后,柳飞烟一招长河落日,剑势势如破竹,同时封死了萧子君的所有退路,背后是密密实实的灌木,前面是寒光闪烁的宝剑,看起来,萧子君已经别无选择了,死或是绝地反击。
一声龙吟在耳边划过,只有充满了戾气的宝剑,在出鞘的瞬间才会发出这样有如龙吟般的声响,诸葛翱翔同时跃出,一把抓住柳飞烟的手臂,尽力将她整个人甩到了一旁。
“你敢——”柳飞烟一惊之下,剑已经直指向眼前的男人,她想说的是,你竟然敢帮萧子君,你竟然敢背叛主上。不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剑已经刺出了,并且迅速的落了空。
诸葛翱翔已经退开了几步,见她稍稍冷静才说:“如果不是我拉了你一把,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刚刚的qíng形在柳飞烟的脑海中回放着,她的剑已经欺近萧子君了,再有一点点就行了,只是,眼前却有一道光芒平地飞起,太快了也太突然了,诸葛翱翔已经一把拉开了她,所以,她不得不承认,她根本就没看清楚那道光是什么,不过回想起来,却不难明白,那是萧子君的剑光,萧子君一直不拔剑,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吧,饶是诸葛翱翔早有准备,及时拉开了她,她的剑,也在萧子君的一剑下,短了一截,所以刚刚刺向诸葛翱翔时,就差了那么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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