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净早知她的庶出身份,听说她的生母是家生子出身的家奴,父亲jian诈凉薄,嫡母骄悍苛刻,猜想她以前在成家过得肯定极是不好,因为两家虽是亲戚,但从小到大从未见过成紫玉。且不说成紫玉的嫡母来谢家走亲戚从不带她,明净去过成家好多次,她居然连见客的资格也没有,可见在家里根本没有人把她当作小姐看待。
自己也是庶出,但从小还有父亲的宠爱,嫡母对他还是不错的,可想而知成紫玉身世堪怜,不由得起了淡淡的同qíng心,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同qíng只是同qíng,并不等于他要按照老夫人的意图接受她。虽然不知以后会怎么样,但目前,除了长生,他接受不了任何人。
成紫玉见他不语,以为他根本不想听自己说,心里更加难受,不由得有了几分恨意,她到底比周长生差多少?让他如此不喜欢,面上却更加楚楚可怜:“我能否去表兄的住处细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找个人说说,家中父母和兄弟姐妹从小到大只把我当奴才看,对我亲娘说她只能惹得她哭,表兄能不能听我说一两句?”
月光下,成紫玉洁白的脸宠挂着晶莹的泪水,一双眼睛更加水汪汪的让人心动,明净心里一软,点点头,径自转身走了,成紫玉欣喜地喊了一声“表哥”,跟在他后面回了听松院。
墨儿上了茶正待退下,被明净拦住:“乱跑什么?就在这伺侯!”墨儿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地尽量站在角落里,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成紫玉,成紫玉看懂了他的意思,他是说不是自己喜欢听主子说话,是想避开走不了,请成紫玉就当他是一团空气好了。
明净请成紫玉坐下,掸掸袍子也翘腿坐下,然后端起茶杯,一付洗耳恭听的样子,他想成紫玉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从小到大如何被生父嫡母冷落苛待。
成紫玉见他如此,心中又悲又恨,暗中握紧拳头,发誓今天一定要打动他。她忽然站起来,快步跪倒在明净面前,不顾明净惊愕的眼神,神qíng悲凄地说:“表兄救我!紫玉小时候受的苦就不说了,成家和谢家是亲戚,你从小到大可曾见过我?我想我就是不说,我也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我只想说,以后我这一生过得好不好全系在表兄身上!”
明净方才反应过来,扶她起来尴尬地说:“你这是做什么?好好地坐下说话吧!”
成紫玉在明净的搀扶下站起身,却不肯坐下,而是痛苦地说:“嫡母已经说了,如果我不能嫁给表兄做正室,那么出路只有两条,一是给父亲的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同僚做小妾,一是给父亲一位年近半百的直接上司做填房,可我只有十六岁呀!我宁死也不愿走这两条路子,求表兄垂怜!哪怕你娶了紫玉然后晾在一边另觅新欢都成,就是别bī紫玉去死呀!”
接下来的日子让老夫人松了一口气,这一次明净似乎没那么烦成成紫玉,居然肯每天来鹤居堂陪她们吃饭,虽然面上仍是淡淡的,她已经很是满意了,不管两人是否恩爱,只要能撮合成亲就行,就挑了个好日子让人去请太姨娘来说话。
太姨娘也不知明净为何忽然对成紫玉好起来,心里很是着急。她虽不懂朝堂之事,却也知道此时正是两党相争的关键的时候,鹿死谁手任何人都不能打保票,在这个时候娶一个太子的心腹之女为妻,真的是喜忧半掺、前途莫测。
而且她并不喜欢成紫玉,做为一个大家闺秀,整天没脸没皮地缠着明净,明明心机很重,处处算计,却偏做天真可爱样,显得不伦不类,让人看着难受,除了生得甜美水灵和出身好些,她实在不觉得成紫玉有什么好。
虽然明净的婚事根本轮不到她作主,无论是明净还是老夫人都不会听她的,但她还是希望儿子能娶到一个象长生那样的女子,聪明能gān又宜家宜室,只可惜她的出身实在入不了谢家为正室,她自己又坚持不肯做妾,就是她肯,老夫人也一定不许,她是老夫人要撮合给明澈为妾室的,谁敢违背老夫人的意思?
她的心愿很简单,不希望儿子功成名就,只要他平平安安娶妻生子做个富贵闲人就行。太子若成事,则明净前途无量,秦王若成事,他肯定会受到不必要的牵连,她宁愿他做个不偏不倚的中间派,哪怕不受重用都行。
以前明净态度坚决,对成紫玉冷淡到无礼,她还放心些,因为老爷临终有遗言,谁也不能qiáng迫明净成亲,若是明净不同意,老夫人态度再qiáng硬也无法,再拖下去等大局已定再做打算。这次不知道是为什么,明净自己先扛不住了,凭着对儿子的了解,老夫人不认为他会那么容易改变,说不定其中有她不知道的原因。
听说老夫人派人传她去说话,立即明白是为明净的婚事,虽然一百个不qíng愿,却不得不赶紧收拾了过去。
老夫人正和瑞姑说笑着,看样子心qíng极好,看到她进来立即笑着说:“今天的日子我派人看了,是个宜谈婚论嫁的吉日,所以派人请你来说说明净的事。”
太姨娘不敢有违,只得装作欢喜的样子说:“谢老夫人关心,明净也老大不小,是该议亲了,等他成家了,老夫人也就放心了!”
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请太姨娘落座,忽然问:“你觉得紫玉那丫头怎么样?她可是我在相熟的千金小姐中jīng挑细选的,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也是真正的官家小姐,模样招人喜欢,xing格又乖巧,嘴巴又甜,真是难得呢。开始我以为明净不喜她,怕日后成了怨偶落下埋怨,所以一直不曾提起,也是这几日见明净颇喜欢这个表妹,所以才敢请你来说说!”
太姨娘暗暗苦笑却无可奈何,就是她反对又能怎样?她的话可曾起过半点作用?甚至她越反对,老夫人越发坚持,她除了附合再附合,还能说什么?
沉吟半晌,她还是违心地说:“紫玉小姐实在很招人喜爱,出身好xing子好,处处表现得很有教养,生得更是漂亮,三爷能娶她为妻,实在是一种福气。但老奴身份低贱,于此事不敢多嘴多舌,一切全凭老夫人做主。”
果然老夫人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笑着说:“到底我们主仆相处多年心意相通,你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改日你先和明净说说,再劝劝他,近期择吉日托媒人去提亲。他实在老大不小了,等成了亲也算了结我一桩心事,我年纪也大了,说不定那日就去了,等见了老爷也对他jiāo待得过去了!”
太姨娘应了回去,千思万想,还是唤来明净,说明老夫人的意图,再表明自己的意见,她并不赞成明净现在议亲,反正已经耽搁到现在,不如再拖拖等朝堂稳定下来再说,免得无辜受牵连,儿子富贵不富贵无所谓,她平不平奴籍更所谓,只要他平安就好。
明净早有心理准备,微微一笑说:“姨娘放心,你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这件事我心中有数,你下午就去找老夫人,就说你劝过我了,可我的意思不明,等她再找我时,我自会跟她说。”
第201章 晋阳恶讯
老夫人听太姨娘说明净心意不明,顿时有些薄怒,这个小子竟然如此不知好歹,正待让人传他来问,有丫头报说三爷来了,就先按下心思,且看他怎么说。
明净早就猜到老夫人的心思,故意装作不知说:“儿有一事想与母亲商议,还请母亲仔细斟酌。”
老夫人以为他说的是婚事,不动声色地说:“你说吧,无论大事小事,我都会仔细斟酌的。”
明净挨着她坐下,试探着说:“母亲可曾想起上次有人提起大哥派人在祖坟那里盖房子买地一事?”
老夫人脸色一沉,极不痛快地说:“当然想得起!我这个嫡母无能,这么大的事他也不告诉我,其实这是一件好事,就是说了我还能拦着他?”
明净离座跪下:“大哥现在不在,若专为此事派人去晋阳询问,又显得小题大做,儿子想此事肯定另有其因,还请母亲不要气坏了身子,明净愿替大哥向母亲赔罪,我相信大哥下次回来一定为此事做出解释的!这几天儿子抽空看过,宅子已经快要盖好了,说起来总是我谢家的事,不如我这几天多去看看,等落成之后请母亲前验验如何?”
老夫人心里好受了些,点点头应下,却也奇怪他为何不提婚事,就试探着问:“姨娘可曾跟你说什么了?”
明净大大方方地说:“姨娘跟我提起了与成小姐的亲事,说起来此事也是母亲为了我费心,但是清明节快到了,马上就要着手祭祖一事,不如等之后再议如何?”
老夫人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清明节再有几天就要到了,还要着手祭祖事宜,确实不是议亲的好时机,按她的想法,这件亲事最好一气呵成,先议亲,然后下聘,然后就择吉日成亲。
明净又笑嘻嘻地说:“说实话,不是成家表妹不好,她是母亲为我jīng挑细选的,哪能不好?而是儿子从小到大深得母亲疼爱,虽已弱冠,总觉得自己尚未成年,男人成了家肩上就有了责任,儿子怕自己承担不起这份责任,所以迟迟不肯成亲。我刚好趁这几天再好好思量思量,想清楚了再给母亲答复?如何?母亲千万勿怪,这可不是儿子的错,谁让你总把我当小孩子看?”
老夫人闻言忍不住笑了,这几日明净的表现也让她相信他确实对成紫玉不错,想必内心已经认可了这门亲事,就责怪到:“你呀,都行冠礼了,还如此惫赖无礼!好好好,就依你,暂先宽限几日,清明时节也不适合议亲,成家也要忙着祭祀祖先,就等节后再说吧!”
明净松了一口气,只要再宽限几日,他就能把此事拖下去,若不是为了生母和姝儿,他早就翻脸而去了,哪里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从未真心喜欢过自己的嫡母?
回到听松院,才听丫头说成紫玉正在等他,不由得有些厌烦。虽然那天成紫玉说得很可怜,自己本着做人最基本的同qíng心,不忍心看到一个花季少女落得如此地步,也是为了先糊弄住老夫人,所以表面上对成紫玉好了些,谁想她从那以后处处表现出一付痴qíng样,倒让他吃不消了。
他不由得想到,是否长生看待自己的心qíng,就如同自己看待成紫玉一样不耐烦呢?顶多只是同qíng和不忍心而已,那么她看待岑浩会是什么样的心qíng?是不是有知音难求的感觉?
明净的心qíng顿时极为失落,深深的嫉意涌上心头,对正在屋里切切地等候他的成紫玉生出几分同qíng心,本yù转身离去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想了想还是进屋了。
成紫玉正在给一只玉瓶里cha剪来的花,整个屋里都飘散着淡淡的花香,她今日穿着淡紫色的chūn衫,天蓝色的高腰裙,越发显得青chūnbī人,甜美可爱,看到明净满眼都是笑意:“紫玉听说表哥去找姨母了,想过去找你,又怕影响你和姨母说话,路过花园时见花得正好,有道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就折了几枝cha在玉瓶里供表哥观赏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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