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澈听到最后一句,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想起女儿jīng致苍白的小脸和怯懦惧生的样子,想起和亡妻以前的种种恩爱,脸上痛苦地抽了抽,跌坐椅子上抱头不语,半晌声音空dòng地问:“明净,你是怎么想的?”
明净想起长生清明的眼神和嘴角的浅笑,坚定地看着他:“他们控制不了你,就想为我聘下一个他们中意的妻室,想把我牢牢地拴在他们身边。大哥放心,我只听从你的安排,绝不会受他们控制,爹爹不是许下我婚事由自己作主吗,正好借着这句话拖一上拖!”
明澈神qíng严肃地点点头,郑色道:“那件事不会相持很久,估计年内就会见争晓,你的婚事一定要先拖着,等那件事定下来再做打算,别无辜受到牵连。”
明净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看着明澈:“我根本没想这么多,只是不想与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也不希望这世上再多一对怨偶。有你这句话正好,下次母亲再bī我订亲,我就知道怎么说了。”想起长生,心里猛地痛了一下,无论他娶谁,她都不会在意吧,因为那是与她无关的事。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内心的疑虑:“大哥,你跟我说实话,你觉得谁的胜算更大?他若败了你该怎么办?我觉得无论是哪个胜算,这天下总是姓李,与咱没有多大关系。我没那么大的能力和抱负,我只想保护自己的亲人,只希望谢家不要受到什么毁灭xing的打击。”
明澈叹了一口气,低声说:“谁胜算大还用问吗?太子是真正的嫡长子,皇上亲封的储君,朝中绝大部分势力都倒向他。秦王的虽然英勇无畏功绩显赫,但总是次子,身边大都是糙莽和武将,在朝中并无多大势力,如今天下太平,这些人就更没什么用处,他之所以如此看重我,不过是为了留后路而已。”
明净睁大了眼睛:“难道他想万一事败退守晋阳拥兵自重甚至二分天下?”
“要不是如此,何至于为一个小小的郡伯之位相持不下?武功郡虽小,却是蜀地和凤翔入京必经之地,若有战事极为重要,而且还是秦王的出生地,保住那里也关系到他的面子。”明澈想起父亲临终前的遗言,沉默了。
明净诚恳地说:“虽然我一心盼着姨娘能够脱了奴籍做个贵妾,那么大年龄不再对着别人自称老奴老奴的,将来能入祖坟而不是乱坟堆,也盼着自己能够功成名有能力保护亲人,但我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bī着大哥昧着良心做出选择。
不过我想,爹爹临终前能留下那句话,其中必有深意,我相信爹爹,所以大哥不必多虑,照他jiāo待的去做就行。不过你放心,现在有周姑娘在姝儿身边,又有姨娘暂管锦姝院,我以后定会时时留意,绝不会再让别人伤害姝儿分毫。”
“你也放心,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的,他俩已势同水火,两边都bī我bī得这么急,我想不会拖太久,很快就会见分晓。总之这个关头,你记住暂时不要订亲不要入仕,轻易不要结jiāo别人,等大局已定再说,不会误了你的。”
明澈仔细嘱咐了明净一番,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沉重的话题,明净一一应了,心qíng却莫名地沉重起来。
明澈想起与长生匆匆数面之缘和她为锦姝所做的一切,敬意和感激油然而生,他从袖袋里掏出几张百两银票递给明净:“虽说钱财是身外之物,却也能聊表心意,替我送一张给周姑娘以示谢意,其余的你收着自己用吧。”
明净点点头,想起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白梅,提醒他说:“白梅的事一定要安排好,不要露出什么破绽,先瞒过将军府的人再说。既然他们争你争得这么厉害,将军府里肯定有耳目,说不定还有二哥的势力,你要小心从事,不要象我一时粗心大意让陆奶娘死了,白白放过了幕后之人。”
第118章 死不悔改
弟兄俩谈了一会,想起白梅刚才被踹得不轻,有些放心不下,万一她死了线索就全断了,复又去看。
怕走露风声,白梅已被谢承忠派人移到地窖里。明澈和明净下到地窖,一角放了gān糙堆,白梅有气无力地躺在上面,身上盖着旧被子,不致于让她冻死。
看到明澈进来,白梅呻吟一声,眼泪流了下来,满脸的悲凄,再不见了刚才的怨毒,她想挣扎着拉住明澈的袍裾,却没有力气,低泣了几声定定地看着明澈。
“将军知道吗?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小姐出嫁那天,第一眼看到将军的是奴婢,最先爱上将军的也是奴婢,并不是小姐。奴婢自知身份低贱,只希望有一天能从小姐手里分一碗薄粥做你的通房,可是人人都夸温婉善良的大少奶奶却容不下任何人。”
明澈心qíng复杂地看着这个陪伴自己数载的女人,亡妻极其厚待的女人,实不说不清是爱是恨。沉默了一会方说:“其实少奶奶从没有要求我专宠她一个,是我自己不想要别人。你有什么资格怪她?她何曾薄待你半分?”
白梅摇摇头,满目幽怨:“谁都知道她不曾薄待我,可她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一心想把我嫁出去,我那么全心全意地服侍她,连做你的通房她也不容吗?我一直等呀等,等她开恩,等你肯看顾我一眼,却一直蹉跎到了二十四岁才做了你的妾室。”
明净冷笑道:“难道大嫂对你好就是为了让你抢她的丈夫?她给你挑选了那么多的好人家,是你自己放着明媒正娶的嫡妻不做偏要做婢妾,还有脸怪她误了你的青chūn?她最后还不是留下遗言让你如愿以偿了?她托你们照顾姝儿,你们是怎么对待姝儿的?有什么面目责怪别人?”
白梅并不应他的话,只可怜巴巴地看着明澈:“将军,我再不好,这些年也是全心全意服侍你的,难道你都不曾感动过?我不过因赌一时之气说了几句出格的话,将军就要把我活活打死吗?将军明鉴,我这几年我一直在将军身边,哪里知道府里发生过什么?又哪里知道奶娘会对姝儿做什么?奴婢真的很冤,求将军垂怜!如果将军不信,请把奴婢送回谢府,我一定不辜负大少奶奶和将军的托付,从此全心全意地照顾姝儿!”
好个厚颜无耻的女人!不等明澈发怒,明净狠狠踹了她一脚骂道:“你这个女人,真是无耻之极!我和大哥还对你心存善念才过来看看,你居然死不悔改,还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你快从实招来谁是同谋,要不然即使大哥不动手,我也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白梅闭上眼睛,蜷成一团缩在墙角不语,明澈厌恶地看着她:“给你一晚上的思考时间,好好想想你和你的同谋都做了什么!明早再不说实话,我一不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和明净踩着木梯出了地窖,因为地窖里容不下太多的人,谢承忠在上面等他们,看到他们出来,小心地问“爷,可有什么吩咐?”
明澈点点头:“使人看牢她,免得她又做出什么坏了我的事!特别是晚上多留神,她被我踹得不轻,小心别让她那么快就死了,如果实在冻得不行,就放个炭盆吧,我还有重要的事要问她。我等会就回将军府,晚上三公子就住在这里,有什么事及时找他商议。”
谢承忠一一应了,明净留下,明澈自回府去。到了将军府,众人见白姨娘没有回来,都很惊讶,明澈派人招来内院管事郑嬷嬷,说有事qíngjiāo待。
郑嬷嬷也听说了白梅居然没有一起回来,心里惊疑不定地来到正堂,明澈慢慢地说:“今个我和白姨娘去了西山送子观音庙,主持看过之后说是男胎,又说我命中子嗣艰难,孩子根本不易存活,特别是将军府前几年杀孽大重,对胎儿影响极大,若真的想平安生下,白姨娘从现在起就要远离将军府,在外另租地方住下直至孩子出生,还说将军府中诸人不得前去打扰,就连我也不能常去探视,另找全福之人服侍她,以免冲撞。”
郑嬷嬷“啊”了一声,半天才反应过来,心里极为不甘,谁不知道将军年龄不轻了,却还没有儿子,若白姨娘怀的是男胎,孩子出生之后地位肯定不同一般,自己如果能够前去服侍,还不得她另眼相待?
想起没有看到白梅,赶紧问:“那白姨娘呢?她再不回府了吗?”
明澈依然面无表qíng:“我怕出意外,借了朋友在城外的一座庄子,从庙里出来就让白姨娘直接住下,现在谢管家有那里看顾着,那庄子清静齐整,养胎最好。”
郑嬷嬷不甘心地说:“可全是不熟识的人服侍,白姨娘能习惯吗?依老奴所见,不如在府中旧人里选一两个老实中用、又深知姨娘习xing的人在身边,再从外面挑全福之人服侍,这样可能更好些。老奴拙见,还请将军定夺!”
明澈面无表qíng,淡淡地说:“这个我问过主持,她说除了白姨娘的贴身丫头银红,将军府里谁也不必跟着,白姨娘自己提出让郡伯府的陆奶娘来陪她,我已经派人去接了,不日就会来晋阳,你管好内院就行,其余事qíng不必cao心。你下去告诉银红,让她收拾好白姨娘常用的衣物用品,半个时辰后送她过去,那边东西很齐备,只需要常用之物就行。”
郑嬷嬷失去服侍奉承白梅的机会,虽然极为不甘却也无法,只好退下告诉银红去准备。
银红一直就是白梅的心腹丫头,平时仗着白梅撑腰,在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听说整个府里只有她一个人有资格过去服侍,简直得意极了。想着白姨娘如今地位今非昔比,自己肯定也会跟着沾光,就略收拾了一点自己和白梅的常用之物包好,等待明澈派人送她过去。
半个时辰后,郑嬷嬷过来催她走,说是将军已安排好人送她,现在门外等着,让她快走,最好赶在天黑前到达庄子。
银红欣欣然令小丫头拿上包袱送她上车,郑嬷嬷艳羡地看着银红huánghuáng的头发和脸上的雀斑,想不通这个没姿没色的丫头怎么这么得白姨娘的信任和将军的重视。走了几步,终不甘地拉拉银红,有些忸怩地说:“老奴这几年一直服侍白姨娘,她不在老奴还不习惯,姑娘过去后能不能跟白姨娘说说,把老奴也要过去?”
银红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暗嗤她若大年纪,脸皮又厚又小气,想让自己讲qíng,还舍不出送东西,过去后还不是要跟自己争抢主子的恩宠,她才没那么傻。
就笑着说:“那有什么问题,我巴不得嬷嬷和我做个伴儿,不过姨娘愿不愿可是她的事!”
郑嬷嬷暗喜,连声谢过。来到大门口,两个面无表qíng的护卫正等着,一个牵着马,一个站在马车旁,银红看到他们冷冰冰的脸,有些害怕,赶紧登上车,郑嬷嬷还yù上前再说几句,马车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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