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严厉地道:“本军门己决意随督臣前往东郊,众将都需凛然遵从,敢有畏缩抗令者,军法处事!”
虽然杨国柱没有直领张岩、李见明、温辉三人,但他在宣府镇威望素著,战时三人也受他节制,听杨国柱这样一说,众人都抱拳高声道:“谨遵军门之令。”
铁甲锵锵,众人同心之下,帐内又恢复了那股凛冽的气势。
杨国柱满意地点了点头:“众将这就回营,拔营起寨,前往东郊!”
……
很快的,宣大三镇的官兵相继拔营,一片人叫马嘶,关宁各镇的将官已经相继随高起潜走了,留下一大片空dàngdàng的营寨。
连卢象升的督标营,各军汇于昌平西门外,黑压压的一片似乎铺满大地。
卢象升的督标营先至,随后宣府镇的官兵到达,居于督标营的左侧。再接着虎大威的山西镇官兵到达,居于督标营的右侧。最后大同总兵王朴,领着自己军马急急赶到。
王斗举目看去,天地间一片盔甲与马匹的海洋。
来援的督标营,三镇总兵的正兵营大部分都是骑兵,各镇下来援的参将与游击,也有一部分是骑兵。
这一万几千人,人人有马,人人有甲,不是铁甲就是棉甲,各人还有铁盔。明军尚红,各马军大多甲上涂漆,望眼望去,一片火红的颜色,各人的翎羽在寒风中飞扬。
而且这些马营使用的火器比例很高,督标营与正兵营中,至少各有鸟铳数百门,三眼铳快枪数百杆,虎蹲pào数十位,火箭上万只。马营身后,是他们密密麻麻的骡马辎重,内备大量的弹药拒马等物,野外遇敌结成方营时,数百副拒马就可以将他们密密包围保护起来。
王斗还看到督标营的辎重队后面,摆放了大量的火pào,除了一部分的佛láng机火pào外,还有好几门的红夷大pào,王斗估算那些应该是六磅pào与三磅pào,每门pào,都需要好几匹骡马拖拉。
王斗无声地叹了口气,大明的战兵营中,都是职业军人,论起武器装备也不会差,为何对清兵的战事中,屡战屡败呢?
放眼周边,似乎无边无际的军马,在王斗的左侧,是宣镇总兵杨国柱的军兵大部。
杨国柱身披铁甲,骑在一匹qiáng壮的战马上,他的身旁,一杆大旗高高竖起。旗杆一丈五尺,huáng心红边,饰有缨头雉尾及八尺五寸的号带,六尺长的梯形旗面随风飘扬中,隐隐现出一个大大的杨字。
他的身旁,是他本部的几个千总,各有认旗,或红心蓝边、或黑心白边、或蓝心黑边,旗帜一目了然。每个千总策于马上,个个顶盔贯甲,身材粗壮,给人一种qiáng悍的感觉。
可以看出杨国柱长于军伍,他部中官将,除中军,千总,把总各有认旗外,各个管队与甲长,也各有自己的背旗与盔旗,而且列阵完备,想必指挥时定可如臂使指。
放眼看看右边的督标营,同样如此,而且qiáng悍齐整有过之而无不及。
王斗自认来自后世,见多识广,此时众军云集,群星荟萃,王斗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很多。
同时他心下雄心奋起,有朝一日,自己未必不能位列其班,至少今年这场战事中,自己定可声名鹊起,让敌我双方不敢小瞧自己的存在。
……
马蹄声响起,卢象升一行人策马奔出城来,卢象升仍是麻衣孝服,骑在一匹神骏非常的白色战马上,却是他心爱的战马五明骥。他手上提着一把jīng铁大刀,怕有几十斤重。
人言卢象升富有勇力,每战身先士卒,勇猛非常,果然名不虚传。
卢象升身后,跟着他的忠仆家人顾显,还有掌牧官杨陆凯等人,又有一大帮的军中幕僚赞画。
卢象升策马狂奔而来,数万将士,都是一言不发,紧紧盯着他的身影。
看着场中列阵静待的将士,卢象升眼中露出感慨的神qíng,奔到军前,他忽然勒紧马缰,一阵战马的嘶鸣,五明骥前蹄高高扬起,随后又稳稳停了下来。
卢象升猛然转过头去,看着身后的昌平城,往事历历在目,卢象升似是痴了。
他回过身来,一扬手中大刀,大喝道:“出发!”
第219章 石桥之战(上)
崇祯十一年十月二十日,京师,永定门外。
王斗几千兵马随大军出发,于昨日到达了永定门外,防守永定门到右安门一带的京营官兵是五军四营、神枢三营、神枢四营、神机五营的几个参将游击。
清兵几万人就在几十里外的通州,每日哨骑不断,各营虽装备了大量的战车、拒马、火pào等物,不过诸营将士还是惶惶不可终日,每日都有大量的营兵逃亡。直到卢象升领着宣大三镇的官兵到来,他们的qíng绪才略为稳定下来。
他们qiáng烈要求神勇无敌的宣大兄弟挡在前面,卢象升也不推辞,沿着两个城门一带,各离城约十里,将宣大两万多官兵布防下来。
王斗的三千多人,被布置到了后世的亦庄之地,这一带都是平原,河渠众多,土地肥沃,本是京畿附近村镇密布之所,只是崇祯九年,这一带的村落便被清军焚烧过一次。
两年过后,清兵再次来临,百姓新建的家园,再一次被清兵焚毁。王斗到了亦庄时,周边村落不是仍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便是残留轻烟的残垣断壁,幸存的百姓,只是扶老携幼的逃入京城之内,一边回望家园大哭。
王斗领军到这时,一群惊恐的老百姓正从这边逃离,看到王斗的几千大军,更是害怕得逃得远远的,王斗分明听到几个人在嘀咕:“这些狗官兵,杀鞑子没本事,祸害老百姓倒厉害。”
当时韩仲与谢一科大怒,就要策马上前,将那几个胆大妄为的多嘴之辈揪出。
王斗严厉制止他们,说道:“我们是来守护京师,保护老百姓的,不是来此与他们争口舌之利。有这心思与几个百姓计较,不若留些力气与鞑子作战。况且,很多官兵不象话,怪不得老百姓口出怨言。”
清兵持续对东郊骚扰,很多京营官兵溃散逃离后,他们三五成群,遇到清兵哨探望风而逃,但是遇到逃难的百姓则如láng似虎,抢掠财物,jianrǔ妇女,其手段比清兵好不到哪里去。
王斗初到亦庄地界,就遇到十几个溃兵抢掠百姓,王斗大怒,将这十几个溃兵擒下,不理他们的哭喊威胁,将他们尽数斩首。
亦庄这个地方,左边是一条颇大的河渠,一直流入京城之内,河渠那边,便是宣府镇游击将军李见明驻防之地。河渠右边不远一个小小的丘陵,上有一火路墩,当地人称为燕墩,墩台高约八米,周边墩墙几十丈,此时几个守护的墩军早已不知所踪。
离河渠几十丈,紧挨墩台左侧,便有一条蜿蜒的官道。
官道宽一丈多,上面布满了年深月久的车辙印痕,墩台前面约十丈的官道上,撘着一座小石桥,河水早已gān枯,河两岸密密的都是麦田,快要进入寒冬,麦田东倒西歪的钻出一些秋时播下的禾苗。麦田一直蔓延燕墩右侧,直到几里外,又是一条深深的河渠。
小石桥的那一端,立着一块快要倾倒的石碑,碑文早模糊不清,只有落款隐约可见“大明成化年立”几个大字。
在这周边几里,便是这条官道好走,余者不是田地,就是河渠,或许步兵与骑兵可以从空dàngdàng的田地通行,但要拖拉什么车辆辎重,非走官道不可。
从燕墩沿着官道往京师方向行一里,沿着官道右侧,有一个小小的村堡,堡内早已空无一人。
怎么说该堡堡墙也高达两丈,放眼周边村落,只有这个小堡毁损最不严重,正好在王斗驻防之地,卡在官道要口上。王斗立时不客气地占了,那个燕墩与石桥,王斗调派了韩仲麾下一个火铳队防守,晚上歇息的时候,几十个人,将一个火路墩挤得满满的。
余者各人,全部移驻于堡内,同时王斗派出大量的夜不收,哨探敌qíng,紧急测绘这一带的地图地形。
相比野外扎营,住在堡内当然方便,防守也非常有力,如果清兵蠢得围攻自己村堡的话。连骑兵在内,自己营中一大半的火铳兵,王斗有信心,至少可以挡住两万清兵的大举进攻。
王斗只担忧自己的粮糙问题,他从保安州带来的粮糙本就不足一月之食,再分给宣府镇友军四百石粮糙,余下的粮糙,只够十日之食。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几天没吃的,自己带来的qiáng兵,战斗力便急速缩小一大半。
昨日下午到达亦庄地界后,王斗就在村堡的四面到处察看,今日一大早,王斗又领着军中各将四下巡视,左右两处河渠,堡前堡后,他都仔细看过了。
此时他更是领着众人来到燕墩前面,又爬上墩台四处眺望。往通州方向看去,那边一望无际的都是平原,可见一些被清兵焚毁村落的火光烟尘。往身后看去,隐隐可见北京城那雄壮的身影。
这场仗才刚刚开始啊,王斗望着通州方向,神qíng有些痴了。
墩台上寒风凛冽,快十一月了,天气越发的冷,王斗无意裹紧衣甲,只是站那里一动不动。
身后传来韩仲与温方亮的议论,韩仲道:“这烟墩不错,带上那石桥,最少可以挡住鞑子数百大军。”
温方亮道:“京畿之地的村堡就是建得厚实,我们那驻防的村堡,如果有粮糙,子药充足,便是守上一个月也无妨。”
韩仲道:“就怕粮糙快要不足了。”
跟着王斗感觉韩仲热呼呼的气息喷到自己脖上,身旁探出韩仲粗大的头颅,那双牛眼颇为期盼地看着王斗:“将军,您说,高公公会拔给我们充足的粮糙吗?”
王斗苦笑了一声,通州被占,漕粮断绝,京城的粮糙供应就更为困难了。更不要说分兵之事己起,看来高起潜与杨嗣昌与卢象升对上了,如果粮糙供应充足的话,卢象升也不用远走真定,千里乞粮了。
昨日宣大三镇的官兵到达永定门外,高起潜虽象征xing的给卢象升拨来一批粮糙,不过杯水车薪,宣大三镇的官兵,根本吃不了几日。
王斗沉声道:“指望高公公供给粮糙,还是不要期望太高……”
他摇了摇头,冷笑地说出了自己的后半句话:“好在鞑子兵那边尽多粮糙。”
“等温百总领夜不收兄弟回来再说吧!”
……
崇祯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上午。
燕墩石桥,一大早,这里就热闹起来。
第220章 石桥之战(中)
守护燕墩与石桥的,是韩仲麾下丙总甲队队官田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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