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城西之地,便是码头,向多仓房库所,更有通济仓在此。往日沿通惠河所运漕粮,可达通州之地,更可直达京师。现在这些仓房,都为奴兵所据,正好取来为我所用。”
“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攻击张家湾城外各仓房,二是攻击高丽庄之地,庄内庄外倒有一些仓房,还有奴贼所掠来的粮糙辎重。奴贼兵力,张家湾一带约有数千,不过连上通州等地,仍有两万余人。”
王斗说完后,在场各人一片沉思。
听说通州一带还有两万多的清兵,连好战的韩仲都是谨慎,温方亮道:“将军,如果只是张家湾的几千鞑子兵,我保安大军倒不畏惧。不过鞑子贯于野战,又哨骑四出,我们这几千军马前往通州,肯定瞒不过他们。”
“末将担忧我们走到半路,通州的鞑子援兵己至,想必在野外,就会有一场恶战。两万个鞑子,估计内有披甲战兵七、八千,我们有战车火pào,虽有自保能力,恐再无力抢掠,达不成我们的目的,更可忧的是,南下的鞑子会不会回援。”
“末将认为,此时出战,还不合适,或许可以再等两日。”
韩仲道:“怎么等?如果通州的鞑子不南下,我们就一直等到粮绝么?”
温方亮道:“老韩啊,我也是为我们这些保安子弟考虑,我们本钱不多,只有几千人,事事都需谨慎再谨慎。”
韩仲虽认为温方亮所言有理,还是嘀咕一句:“不痛快。”
钟调阳道:“末将认为温千总言之有理,末将也认为再缓两日为好。”
屋中各人大多赞同温方亮的意见,认为现在还不到硬拼的时候,持重为上。
王斗起身在屋内走了两圈,断然道:“好,就再等两日,两日后,无论通州附近奴骑多少,我们都出兵抢掠。”
……
当日议事后,王斗又再派出夜不收密切关注通州一带的敌qíng,两日中,通州的清兵仍不时拔营起寨,滚滚南下。第二日的下午,军中还俘获了一个清兵分得拨什库,得到了一个重要qíng报,整个通州地界,余下的清兵已经不到一万,大部分前往了良乡。
王斗沉思,依历史,清兵大部汇集良乡后,很快攻克涿州,然后分三路深入,一路由涞水出易州,一路由新城出雄县,一路由定兴出安肃,围攻保定。之后他们又兵分八路南下,一路顺太行山,一路沿运河,中间各路布于太行山与huáng河之间。
从十一月初至十二月初,清军连续攻陷定州、高阳、衡水、武邑、枣qiáng、jī泽、文安、霸州、阜城、威县、平乡、南和、沙河、元氏、赞皇、临城、高邑、献县等城。
这是大明又一场灾难的开始,不过南下的清兵暂时不会回来,通州地界这不到一万兵,披甲战兵不到三千人,自己保安军不怕。
得到这份qíng报,王斗心下暗喜,他高兴地道:“好,看来老天爷都站在我们这边。”
看着屋内喜形于色的众将,他大声道:“全军今晚做好准备,明日一天,我们就出发,抢他娘的去。”
众人都笑起来,再过几日军中就没粮了,人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现在自己是光脚的,鞑子兵是穿鞋的,不抢他们抢谁的?
……
一夜无话,第二天,也就是崇祯十一年十月二十七日一早,数千舜乡军已是汇集到堡外右边的广阔麦田中。
该堡的周边,也就属沿堡周边麦田最为平坦广阔,可以集中这数千兵马。兵荒马乱的,安心耕田早成为梦想,这周边的麦地,早被军马践踏过无数次了。
天上不时刮着寒风,有时飘下一些雪花,大明农历的十月末,己近后世阳历的十二月初,特别是这大明的北方地带,更是天气冷得早。不比南方的寒冷,这北地的冬天却是gān冷gān冷的,那些雪花落在地上,不会让地面泥泞,只会将所有道路冻得结实坚硬。这样也好,路更好走些。
朔风中,数千舜乡军列阵整齐,只是静静等待。他们全体披甲,或铁甲,或内镶铁叶棉甲,外穿红棉翻羊毛大衣,脚着铁网靴,个个jīng神无比。由于前些日的斩首缴获,便是军中一部分辎兵,都同样披上了甲胄。
都是北方之地,这京畿地带与保安州比起来,也没什么水土不服的,加上军中备有大量医士,由医官王天学亲自带领,所以现在军中,还没有出现因疾病与水土不服造成的减员现象。
天刚蒙蒙亮,乌云如铅块一般的低沉,天地间似乎静静无声,只有一面面鲜红的旗帜如活物一般席卷飘扬,不时发出哗哗的声响。
忽然蹄声响起,近百骑从堡内直奔官道过来,数十面大旗猎猎飞舞,当中一杆火红的王字大旗份外醒目,所有目光都是看过来,看着王斗一直奔到阵前,勒马停缰。
王斗缓缓扫视阵中军士,镇抚官迟大成就伴在他的身前,同样严肃地看着大军。眼前几千舜乡军,除了留守村堡的一队火铳兵外,余者已经全部到齐。每部的千总,都下马立在各自军阵的前面,还有营部直领的温达兴,李光衡,赵瑄,钟调阳等人,一样领着自己的夜不收,骑兵,pào兵,辎兵,个个站得挺立。
此次王斗出兵抢掠,除了原来留守石桥的队官田启明撤回村堡防守外,余者全部出征,几百辆辎车,密密麻麻的pào车,同样摆放在军阵之中,元戎车与望杆车,同样出发,还有抢来的众多马匹,此次全部随同,务必满载而归。
王斗已经孤注一掷,不成功,便成仁。
第229章 杀他个落花流水
此次出兵,是为自己的生存而战,不需要王斗鼓动,将士们已是斗志昂扬。
人马集合后,卯时中刻,后世清晨的六点多,几千将士,已经密密麻麻自村堡前的官道出发。王斗的营部大旗开道,随后是中军护卫,镇抚军士,两队的夜不收,李光衡的骑兵队。
接着是韩仲的千总部队,一辆辆的辎车与pào车也是随在韩仲军后。这些辎车已经尽数腾空,只等回来时满载而归。
马车有骡马拖拉,推独轮车的辎兵们,轻松地推着空车在硬实的道路上跑动着。与军中的火铳战兵一样,这些辎重军士同样每人背负火铳,腰间还别有腰刀,遇敌时同样作为火铳兵使用。
与独轮战车一样,大部分马车是空的,只有一部分马车载着火药与pào弹,还有一部分军中辎重。辎车的后面,一匹匹骡马拖拉着火pào,包着铁齿的车轮碾过硬实的道路,咂咂有声。
此次王斗出战,营部pào队的十五门佛láng机中型火pào,二十五门小型佛láng机铜pào,三十门虎蹲pào,pào队共一百六十人全部出发,队官赵瑄对这些火pào宝贝得不得了,每天不巡视个几次就不放心。
除了营部pào队,千总韩仲与温方亮麾下,各自一个pào队也尽数出发,每个千总pào队佛láng机火pào五门,小型佛láng机铜pào十门,虎蹲pào十五门。这合计大小火pào一百三十门,定会给全军提供极大的火力支持。
辎车与pào车后面,便是温方亮领着自己一个千总军士垫后,从营部大旗到千总大旗,又到把总大旗,队甲旗帜,全军一总一总的行进,队列旗帜井然有序,可见这只军队的qiáng悍姿态。
王斗早前后左右各放出二、三十里好些个夜不收,周边有任何动静,都可以随时回来报告qíng况。
……
舜乡军身体qiáng悍,便是顶盔披甲,也很快走了好几里。
慢慢周边地形gān燥,两旁的麦田化作一片荒野。眼下道路已经平坦好走,王斗传令麾下大军以五人一排的牵线阵纵队展开。他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环顾左右,此时的官道已经隐在一片huáng土旷野中,只余一些孤独的小树在寒风中颤抖。
天gān物燥,是个作战的好天气,只是不时刮过一阵寒风,卷过来几片小雪花,打在脸上有点生痛,众军士呵出的口气,也都变成浓厚的白气,骡马也不时打着响鼻。
明末天气寒冷得早,不过又难见大雪,所以这旱qíng一直得不到缓解。对王斗来说,gān冷总比湿冷好,这样自己的火药qíng况保存良好,不会受cháo难以点燃。
当然以明末的军队来说,这种天气对鸟铳的作战也是大忌,因为火门内的引药会被风chuī去,就是三眼铳,也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不过王斗的鸟铳都有自动火门装置,这个问题对他不存在。
在这片旷野上行走,慢慢可以看到一些战场的痕迹,似乎便是几天前李光衡追击清兵溃军的搏杀之地。
一百多级无头光溜溜的尸身七零八落地躺在原野上,很多gān硬的尸身上,已经被野狗啃得残缺不全,内脏什么的拖得遍地都是,还有东一块西一块的深红血痕。
王斗脸上露出笑意,回头看了李光衡一眼,韩仲的岳父脸上也颇有得色,他麾下的骑兵们,喧哗声大了一些,很多人对着那些尸体指指点点,脸上满是骄傲之色。
镇抚官迟大成眉头一皱,他麾下几个背上cha着巡视旗的镇抚军士立时出马,奔驰到骑兵队面前大声喝斥:“行军途中不得喧哗,否则军法处置。”
立时整只大军又安静下来,众人安静地往张家湾方向大步而去。
从村堡沿着gān硬的道路行了十几里后,撒出去的夜不收们已经陆陆续续遇到一些清兵哨探,大多红色盔甲外镶白边,清国镶红旗的哨骑。起先这些镶红旗的哨探骄横不可一世,竟远远的奔上来察看,立时遭到军中夜不收们的围攻。
没料到这些明军夜不收如此彪悍,意外的留下一些尸体后,他们奔得远远的,只是若即若离的周边远远窥视。
王斗不理他们,他的行军阵列仍保持不变。对清兵的作战,他这只大军己不畏惧,特别几日前石桥大捷后,将士们的自信心更是达到空前的地步。
不过王斗知道,这一次的出征,已经不平静,那些哨探肯定奔回去禀报了,或许行到半路后,等待自己的,将是几千个鞑子兵,好一场恶战。
近午时,行到后世的台湖之地,往张家湾目标,已经走了一大半的路。该地虽带了一个湖字,却是好大一片gān燥旷野,左边几里外的一条河流,已经快要gān枯,右边两里外的凉水河,已经gān了一大半。河边一个村落,早被烧毁,只留一些残砖断瓦。
王斗知道该停下来了,而这时前方几里外的一个夜不收急摇小huáng旗,他接到了前方夜不收的信号,至少几千鞑子大军,正往这边滚滚而来。
王斗极目远处,似乎在张家湾那端的旷野,隐隐有一大股烟尘往这边而来。还是要恶战了,王斗心中感慨。不过恶战就恶战,王斗倒也不怕,环顾身旁将士,个个脸上现出兴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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