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路相隔不到一里,皆以数马一排的队列稳健行进,旌旗一杆跟着一杆,井然有序。
昨日大军从保定城下起程,今日到达庆都境内,每日行军不过六十里。骑兵日行百里是常态,说起来,大军行进的速度倒被王斗与张岩的军队拖累了,毕竟他们军中大部分都是步兵。
不过王斗认为宣大军队保持日六十里的行军速度还是有益的,宣大官军饥疲日久,虽将士休养了几日,不过军士与马匹还是非常疲累。如果现在大军每日狂奔个二、三百里,几千人只有数几百人到达某地,就谈不上行军严整,保持军势的完整肃然了。
每路大军的后面,便是他们密密麻麻的骡马辎重,一般每个总兵的营中,都携带大量的营帐、拒马、火药、虎蹲pào等物。王斗运来粮糙后,各营的后面,还跟着大量的粮糙车马。
这些辎重,也不可避免地拖累了大军行进的步伐,宣大各镇的将士,已经饿得苦了,虽说现在自己营中的粮糙不足半月之食。不过无论如何,这些粮糙,一定要携带身旁才安心,行军速度拖累就拖累吧。
卢象升jīng神抖擞地骑在他的五明骥上,回头赞许地看了王斗的军队一眼,那些军士,可说个个都是好兵啊。他们跟在王斗的中军大旗后面,十人一排,一总一总的整齐行进,从保定城下出来,他们的队列就始终这么严整,连那些辎兵也不例外。
这些人可大部分都是步兵,还人人身披沉重的甲胄,行军几日,没有一个人掉队不说,行军队列,始终保持那么严整!说十人一排就十人一排,每排望去一条直线就一条直线。
长途行军,连三镇的骑兵们都不能做到如此,数马一排的队列已经有些歪歪扭扭,王斗后面的宣府参将张岩,他军中骑兵还好,不过有一半为步兵,眼下他们的行军队列已经稀稀拉拉,很多军士都是无jīng打采地拖着疲惫的身躯,吃力地跟上。
仅观行军阵容,王斗麾下军队之qiáng,在宣大三镇中,可说己稳稳排在首位。
卢象升赞叹不已,对王斗越看越爱,可惜王斗的身份军职不够,不然调入镇城内为各镇cao练兵马,为大明训练出一只只如舜乡军一样qiáng悍的军队。
其实王斗也注意到这个问题,各镇正兵营中,论起个人勇力,单打独斗,那些营兵大部分都比自己舜乡军qiáng。遗憾的是在军纪,令行禁止,还有战阵的配合方面,他们却是远远不如自己的舜乡军。
而在战斗中,堂堂正正的战阵配合却是最重要的,个人武力,倒是排在末位。所以明末军队作战只靠少数家丁,胜时一轰而上,败时溃败千里。
造成这个局面,王斗估计各镇军中克扣军饷是其一,还有平日疏于或难以训练也是其一,各营中骄兵悍将,兵油子太多了,想整顿也非常难,例来大明各军中只见逃兵,难得有个愿意留下当兵的,都当宝贝一样看待,谁愿意对这些人下狠手处理?
幸好自己cao练的全是新军,避免兵油子的现象,自己的军士也不需要发饷,便宜好用,批量化生产。如果让王斗统领一只镇城的营兵,他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此时早过了谱阳河,离庆都县城不远,南方滚滚传来烟尘,地平线上似乎有几十骑朝这边狂奔过来。
立时三军骚动起来,自从进入庆都后,路上已经陆陆续续遇到一些清兵哨探,每次这一万多人都是严阵戒备。没办法,清兵对宣大官兵的心理压力大太了。
卢象升喝令全军勿动,违者斩首,又立时派出自己督标营的哨探前往巡弋查看。很快的,各营夜不收及督标营哨探传来消息,这几十骑,是出外哨抢探的舜乡军夜不收及督标营兄弟回来了,还带回了重要的qíng报。
卢象升大喜,很快的,在各营夜不收的簇拥下,李有德、陈瑛等人滚滚回到卢象升的中军部,向卢象升与王斗等人禀报此次出哨的成果。他们其实只有八人,不过王斗军中夜不收,向每人三马,造成他们声势浩大,腾起的烟尘,有如几十骑bī来。
卢象升看后qíng报后,喜形于色,传令三军汇合扎营,又通知各镇总兵将官到自己大帐商议军务。立时各营兵马停了下来,就地挖壕,修筑营垒,一片的人叫马嘶。
……
在卢象升的中军大帐内,顶盔披甲的三镇总兵及各人亲将,围坐帐内看卢象升喜悦地扬着手中一封qíng报。
“哨探所闻,庆都境内,有一股奴贼,人数千人上下,由奴正白旗一甲喇章京统领。定州境内,有镶白旗奴贼数千人,奴酋多铎、阿巴泰统领。高阳境内,有奴贼数千人,奴酋多尔衮统带……”
各将官都是聚jīng会神地听卢象升说话,特别是大同镇总兵官王朴,更是羡慕地看了杨国柱一眼。
各营夜不收出哨,都是畏惧地缩成一堆,根本不敢展开。如此重要的qíng报,却是宣府镇下将官王斗夜不收与督标营的家丁所获,他们宣府镇又记下一功,身为总兵的杨国柱自然有所分润。
“敌qíng已然明朗,现在庆都、定州、高阳各城都有遣来求援之人,本督想听听众将的意思,我宣大将士,该迎战哪一部奴军,救援哪一座城池?”
历史上清军如入无人之境,便是各地孤立作战,没有援军,便是城池再坚固,也有被攻破的一天。此时清军数路南下,到处都是求援之人,虽然不指望卢象升这部军队会否去救援他们的城池,但死马当活马医,附近城池的官兵听闻宣大这部兵马来临后,还是一波波发来求救人员,每一波之人哭诉一个比一个惨。
卢象升每一处都想救,只恨分身乏术,麾下兵马太少,将士们敢战的决心也淡薄了点。虽说有王斗大捷的榜样在前,但余者三镇将士,还是需要一场胜利鼓舞一下。
卢象升的话让众将好一阵沉吟,依他们的想法,当然只救庆都为好,这里的清兵不过千人,自己一万三千大军,还是吃得下的,特别军中有勇冠三军的王斗部存在。至于定州与高阳,那边的鞑子兵人数还是多了些……
王斗对定州与庆都没什么概念,如果要救援,只能救最紧要的,那便是高阳了。不管怎么说,那里是孙承宗的所在之地,自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老人家战死。
当下他起身道:“督臣,杨军门,末将愿领麾下兵马,前往高阳,以解孙阁老之围。”
众人都是一惊,卢象升与杨国柱还没有说话,大同镇总兵官王朴已是道:“万万不可,奴贼势大,王将军以区区数千兵迎战大敌,可谓凶多吉少,本军门又岂忍心见王将军送死?”
他诚恳地对卢象升道:“督臣,兵分则弱,救援之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笑话,舜乡军这样一只qiáng军不放在身边,王朴怎么会安心?王斗要领军离去,那是万万不可。
杨国柱也不愿意王斗离开自己身边,他温言对王斗道:“王将军,你且坐下。”
他对卢象升道:“督臣,末将也以为王将军忠勇之心让人佩服,然奴贼势大,万万不可起分兵救援之念。”
虎大威沉吟良久,道:“我宣大兵马,可先解庆都之围,庆都至定州不远,解了定州之围后,我等可全师前往高阳,以解孙阁老之困。”
王朴拍案叫绝:“虎军门所言,当是老成谋国之言。”
卢象升也下了决心,以宣大官兵目前qíng况,还是畏惧之心较多,分兵救援,确实不成。还是先消灭庆都的敌军,扭转将士们的畏敌怯战qíng绪后,再作计议。希望定州与高阳的守军,能坚持到自己援兵的到达。
正在这时,忽听帐外警报声不绝,一个亲卫匆匆冲进大帐,对卢象升禀报道:“启禀督臣,南向数里发现奴贼一部,约有千人,正朝我宣大营地而来。”
帐中各人都是惊动,大同镇总兵官王朴跳了起来,喝道:“奴贼有多少人?”
得到千人的肯定回复后,他冷哼一声,威风八面地对卢象升抱拳施礼道:“督臣,末将愿领军出战,将这股奴贼杀个片甲不留!”
第243章 很刺激,很阳刚,很男人
王斗与卢象升等人上了营内的临时望楼眺望,极目远望,似乎南边隐隐有一大股烟尘往这边而来。
大地震动,那股烟尘越来越近,终于众人看到一大片白色的旗帜飞舞而来,旗帜下面,尽是身披白色盔甲的骑士,隐隐可见各人盔顶上火红的盔缨飘扬。旗帜中,还有一杆格外大的白旗随风飘舞,如鹤立jī群般的醒目。
卢象升哼了一声:“奴贼正白旗的军士!”
“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区区千众士卒,就胆敢来窥探我们的营地?”
卢象升身旁各将都是随之发出一阵冷笑,对营外的千余鞑子不屑一顾。有卢督臣在此,有勇冠三军的王斗在此,自己宣大官军一万多人,胆壮心齐,还会怕区区一千个鞑子正白旗的军士?
其实也不能怪那些清兵太猖狂,大明官军数量多是多,不过敢出城野战援助的很少,出城后旁观看戏的更占了很大部分,真正与清兵ròu搏血战,刀刀见ròu的少。经常有数万明军旁观数千个鞑子兵抢掠搬运财帛而不敢妄动的qíng况。
这股清兵其实也是来试探的,如果这股明军还是如老样子,旁观尾随不敢战的话,他们便要回到庆都城下,继续将那县城攻下来,尽取其中财帛子女。
比这股正白旗军队更猖狂的是那些呼啸而来的哨探,这些人个个身材粗壮,马术娴熟,他们狂声大笑,绕着营地的几十步外奔驰,时不时还朝营内she来箭矢。
这么近的距离,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骄横与满带戾气的脸容,他们盔上飘扬的红缨,棉甲上缀铜铁泡钉更是看得清清楚楚。大冷的天气,他们与胯下的马匹都是不时吐出浓浓的白气。
卢象升朝远处眺望,那大股的正白旗骑兵已经在营外不到两里处停了下来,摆出一个迎战的阵势。
卢象升怒目冲那股清军凝视良久,沉声对各人道:“众将这就回营挑选敢战骑士!”
他猛地戳指营外清人大军,厉声喝道:“尽随本督出战,一鼓而灭此朝食!”
……
随着号鼓声响起,很快一队队宣大骑兵汇集到营外,最后猎猎旌旗下,汇集有数千人之多。营外一片鲜红的明军盔甲,战马按纳不住骚动,一声声嘶鸣起来,最后汇成一片金戈铁马的气势。
那些在营外洋洋得意的正白旗哨探没想到明军竟敢出战,都是不约而同吃了一惊,个个露出不可思议的神qíng,他们不敢在营外停留,飞奔了回去。
明军中传出一片嗤笑,越来越响,最后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数千人的大笑似乎掩盖过了寒风的呼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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