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皇太极的话后,他也忙跪下,说道:“主忧臣rǔ,主rǔ臣死。皇上但可放心,臣竭智尽忠,定为皇上督造好一系列火器。”
他自夸道:“往日匠作坊用失蜡之法铸pào,天气若一炎热,蜡料便不易凝结,往往受季节所限。臣思之易泥型铸造之法,号铳泥范四月便可gān透,铸成将模泥打去便可,不受天气限制。”
“当然……”
他又自我批评:“此法虽不受季节所限,然泥范无法重复使用。若铳管内壁出现漏眼诸多瑕疵,也得毁坏重铸。”
丁启明脸上一副非常遗憾的样子。
皇太极脸上现出笑容,说道:“爱卿有此为国之心,已是难得。若臣工皆如丁爱卿如此,我大清何以不兴?”
他身后群臣一片皇上圣明的声音,只有多尔衮脸色yīn沉。
就在上个月,他的弟弟多铎被降为贝勒,奴仆、牲畜、财物被瓜分。更可恨的是,其本旗所属的满、汉、蒙古诸牛录被分为三份。当日堂堂的豫亲王所留丁口财帛已是不多。
杀jī儆猴,看来皇太极未来的目标是自己。
看丁启明在自己面前向皇帝争宠,旁边的马光远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皇太极最后说道:“马光远、丁启明诸卿督造火器有功,传旨,赐马卿雕鞍良马一匹,银百两。赐丁卿良马一匹,银五十两。金世祥、王天相诸匠工赐银十两,布二匹。”
皇太极车驾仪仗走时,在一片恭送皇上的声音中,马光远、丁启明等人深深跪伏地上,良久也没有抬头。
……
看过匠作坊后,皇太极心qíng大好,又摆驾盛京城北的演武场。
皇太极到时,汉军正红旗的固山额真孔有德,镶蓝旗固山额真尚可喜,正huáng旗固山额真耿仲明。还有正白旗的固山额真石廷柱等人正在演武场辕门前相迎。
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人被称为山东三矿徒,归降清国后,三人都被封王,又称三顺王。崇祯十一年劫掠回来,皇太极组建汉八旗,三人都被任为固山额真,原来孔有德所部的天佑兵,耿仲明所部的天助兵,全部充入汉军各旗。
三人皆为毛文龙部下,又都是矿徒出身,个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外貌。历史上他们归降清国后,也改不了jianyín掳掠的恶习。不过战力倒是提高不少,靠屠杀同胞染红了自己的顶子。
三人旁边的汉军正白旗固山额真石廷柱同样是个魁伟的大汉,脸上一块块隆起的横ròu。其本为大明广宁守备,努尔哈赤攻广宁时,石廷柱与其兄石天柱等人出降,授世职游击。
石廷柱xing格bàonüè,征战每每纵兵掳掠,漫无禁制,归降清国后,一样不改本xing。
似乎大明很多武将都是这种粗鄙凶残的形象,对敌畏缩不前,对百姓如láng似虎。如果说受文官压制,但到了明末他们翻身做主人的时候,也不见有多少忠义之心。拼命积蓄实力,只为了等待投靠新主子的一天。武人之祸,从唐末五代到明末,都没有丝毫改变。
与马光远一样,石廷柱最看中是自己部下实力,能避战就避战,能劫掠就尽量劫掠。崇德二年六月时,鲍承先就弹劾其“乱班释胄”等十罪,被解任汉军左翼固山额真之职。
历史上的崇德四年,石廷柱和马光远同被控在进攻松山时未尽力。石廷柱应籍家产三成,马光远论死,皇太极虽赦其罪,却利用这一机会再次削弱二人势力。
皇太极没有到来之前,他们正在狂笑议论什么,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内心在想什么,只有他们明白。
汉八旗内部同样争斗非常激烈,相互勾心斗角,原来有石廷柱旧汉军与马光远新汉军之争。待孔有德等人到来后,又有石、马二人旧汉军与孔有德等新汉军之争。
便是三顺王之间也明争暗斗,天聪年时,孔有德就弹劾耿仲明侵其旧部,好一番折腾。
不过皇太极建汉八旗后,面对满蒙各旗主的攻击,各汉官汉将隐隐又有合为一流之意,联合在皇太极面前争宠,qíng形非常微妙。
皇太极仪仗到达,先进者为皇太极的葛布什贤超哈战士,铁蹄滚滚而来,甲胄鲜明,军容严整。
这种威势,让孔有德等人脸上都露出惊畏的神qíng。他们旗下虽有大量的乌真超哈pào队,但对清国的骑she之威,仍是下意识的感到害怕。他们之所以归降,也是惧于他们的铁蹄凶势。
随之而来是皇太极的大驾卤簿,仗仪分开后,露出皇太极的巨大华盖。
孔有德等人上前拜伏,三拜九叩,山呼万岁!
看着这些汉将,皇太极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很快他道:“众卿请起。”
在众人起来后,他问道:“汉军燃pào习铳,cao练如何了?”
汉军正白旗固山额真石廷柱忙道:“回皇上,微臣不负皇上所望,旗内军士验放火pào、鸟铳娴熟,请皇上巡阅。”
石廷柱原为佟养xing旗内官将,天聪五年皇太极检阅佟养xing新编汉兵时,对其军容整肃就颇为赞赏。佟养xing死后,石廷柱负责汉军的caopào训练诸事,石廷柱旗内验放火pào鸟铳娴熟,却是佟养xing当年留下的底子。
皇太极也不说破,对石廷柱赞赏一番。
孔有德曾随皇太极与王斗在平谷对战后,他揣摩心思,明白皇帝内心渴望什么,他说道:“回皇上,臣自明国班师后,日日思之如何与王斗军队作战。幸不rǔ命,经臣竭力cao练,军士己颇通火器列阵之术,假以时日,当可与王斗一战!”
“好!”
皇太极果然很高兴,他说道:“朕便要亲自看看,孔爱卿的军阵cao练!”
……
孔有德汉军正红旗的打扮与满蒙各旗没什么区别,不过手持鸟铳,腰挎腰刀罢了。其部披甲兵不过几千人,而且只披无铁棉甲。他们摆出的阵列,便如当时王斗在平谷的翻版。
如何列队,如何持铳,作战时要如何,等等等等,都与王斗当时的军队摆得一模一样。
有皇帝在上首观望,正红旗的汉军们都是极力昂首挺胸,呐喊声惊天动地,倒也声势不小。
看他们擐甲列阵,军容甚肃,皇太极不时点头,他身后各王公贵族们也是jiāo头接耳。
孔有德站在皇太极身旁,他高大的身子拼命弯下去,低身说道:“数月前与王斗作战,臣摆出三叠阵,王斗部仅以薄薄数层队列迎击,结果大出意料之外。事后臣细细思想王斗部如此原因,明白了他们的阵列道理,只有如此,才可最大发挥鸟铳效力!”
“因此臣如法pào制,来日定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贼将王斗苦不堪言!”
他语中有些傲然之意:“我大清还有乌真超哈大铳,来日与王斗作战,我大军以红衣pào轰开其部,然后鸟铳迎战,定能大败其部!”
第342章 断了财路
对孔有德摆出的军阵,皇太极还是满意的,虽说实战不知怎么样,但表面看来还是有模有样。
随后孔有德与石廷柱演试火pào,竖立标靶,几十门随营红夷pào及大将军pào相继开火,声势惊天动地。皇太极想象王斗的军阵在己方火pào轰击下溃不成军,不由心驰神往。
阅后皇太极下令赏赐汉八旗军士,孔有德,石廷柱,尚可喜,耿仲明等人皆获赠雕鞍良马,银一百两。各旗下诸牛录章京,甲喇章京等获赠马匹与银两。每个军士赏青布二匹,验放火pào的pào手及造药匠人多加二匹,人人颂声如cháo。
回到盛京后,皇太极召来一人,缓缓道:“王斗在明国如何了?”
那人跪在地上道:“回皇上,宣镇的谍工传来细报,王斗己赴永宁上任,其屯田开垦,剿匪分地,动静颇大。”
皇太极眯起眼睛:“保安州呢,其军工重厂,练兵要地,粮储仓库,可有探清?”
那人道:“王斗在保安州厉行保甲,关防甚严,以街民大力清叛肃jian。其地居民素仇大清,侦探颇难。”
皇太极哼了一声:“尔蛮子城不必顾及财帛,该花费的铺银便要花费,搜集邸报,刺探该路机密,或谋求武职,重金拉拢宣镇、东路心向我大清之辈,关键时起事内应,以为曾有功、刘伯qiáng之效。”
“王斗一举一动,虚实之qíng,众寡之数,勇怯之势朕都要知晓!”
……
崇祯十二年七月,宣府镇东路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王斗“勿谓言之不预”的告令发出不久,东路眨眼间血流成河,有些甚至盘据百年的匪寨灰飞烟灭,各城官兵反复围剿多年的匪患,就此烟消云散。
以后百姓出门,不会再遇到匪徒?以舜乡军的战力,塞外的蒙古鞑子想必也没有来犯的胆量,东路就此太平了?
幸福来得太快,百姓们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官将士绅们也陷入沉默,没有匪徒是好事,但王斗一下就安稳了地方,对他们是好是坏,他们需要时间来观察。
只有兵备道马国玺公然对王斗表示赞许之意:“有定国将军坐镇东路,百姓之福,朝廷之福!”
到了七月,东路的夏粮又要开始征收起运,官府催科严厉,整个东路或许只有保安州有能力jiāo足夏税。税收越来越重,加上官吏贪索无度,往日到了这个时候,便是百姓们卖儿卖女,家破人亡的高cháo。
但是与以前不一样,现在东路百姓有个新去处,便是定国将军新设的屯堡。圣上免了新屯堡三年的赋税,不说一波波将要安置的新军户欢喜,便是原来各城的军户民户们,也是大规模逃亡,偷偷逃进新设的各个屯堡。
对东路原来的将官士绅们来说,王斗此为釜底抽薪之计也。
明末上到文武百官,藩王太监,下到举人秀才,没有不占有大量土地矿山,没有不开店设铺的。对他们来说,偷逃国家赋税是时尚,南北皆然,天下乌鸦一般黑。
可说这些人占有了国家九成的财富,为了保住他们的财富,他们发明了种种理论。极致便是明末顾炎武等人的“虚君”、“君害”诸论。虽说王斗对他们的抗清义举表示敬佩,但对他们的理论思想却不敢赞同。
不要说这是中国古代民主思想的萌芽,他们的潜台词便是皇帝靠边站,天下由士子当家,士人阶层发展到顶端的必然。
不错,依大明的制度,可以发展到“虚君”的地步,皇帝只作为jīng神上的领袖。从大明中叶起,皇权极度削弱,大明制度已经与“虚君”区别不大。
只是这里有一个问题,军队与政府总要开支,然占有国家九成财富的文武官僚,士人、武人、商人阶层不愿jiāo税,怎么办?当然只能压在普通的自耕农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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