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老营,都是这几个月中从各地慢慢聚拢的,多是征战多年的qiáng悍之士,很多为老八队起身,死一个少一个。一下子死伤这么多,李自成当时大怒,就要将刘芳亮,李过,郝摇旗三人处斩。
因为众将的求qíng,李自成其实也不想真心惩罚他们,毕竟李过是自己侄子,刘芳亮是自己心腹大将,郝摇旗也极为悍勇。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特别在自己麾下兵马极速扩大的qíng况下,可以领军的将官更是缺乏。
李自成便顺水推舟免三人一死,责令他们戴罪自赎。
其实刘芳亮三人回到老营后,李自成也细细询问过当时的qíng形,不过因为闯军各将分布在伏牛山、熊耳山、还有宜阳,新安等地,对新来官兵jīng锐王斗军的消息不了解,趁这个招集他们议事的机会,李自成正好让刘芳亮细细说说。
刘芳亮,李过,郝摇旗三人中,李过与郝摇旗垂头丧气,感觉大败之后不好见人,只有刘芳亮保持着平静的神qíng。他的心态更为稳定,可以客观评价当时的战事,所以李自成点明让刘芳亮分说。
刘芳亮起身对李自成施礼,又对各将抱了抱拳,说道:“闯王,各位兄弟,俺刘芳亮很是愧疚,当日领军去打汝州时,闯王与各位兄弟都寄予厚望,希望能打下汝州城,壮大我义军的声势,却让闯王失望了。”
李自成道:“明远,现在不是责怪自己的时候,那王斗怎么打仗,兵马怎么样的,你给众位兄弟好好说说。”
下面闯军各将也是七嘴八舌:“是啊芳亮兄弟,事qíng过去了,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我们这些老兄弟随闯王出生入死,胜败可说是家常便饭,又怎么会怪你呢?”
一个粗犷的声音如bào雷般响起:“好了刘小子,闯王与各位兄弟都不怪你,你就要不婆婆妈妈象个娘们似的。你好好说说,那明将王斗怎么打仗的,难得有个对手,俺刘宗敏都手痒了。”
说话之人坐在武将的上首,年近四十岁,身材非常魁梧,面门有棱有角,满是风霜之意。面貌粗豪,如钢针似戟张的短须。他头戴铁盔,身着沉重的铁甲,腰间别着两把长刀,外罩满是血痕的披风大氅。
他说话如闷雷似的声响,顾盼中双目炯然,极有威势,正是李自成心腹大将刘宗敏。
他一开口,刘芳亮更是心下大定,他知道刘宗敏在闯军中地位极尊,他说的话,便是闯王都极给面子。他说各位兄弟不怪罪,那就真的不怪罪了。
他恭敬地施了一礼:“多谢刘爷。”
刘宗敏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李自成笑说:“捷轩就是豪气,一听说有对手,都迫不及待了。”
众人更是大笑。
刘芳亮又对李自成施了一礼,进入主题:“说起来,那王斗兵马在官兵中算多的,一个参将,竟有七千人之数。似乎带领营兵的明将,便是参将,副将的,也不过两、三千兵马,甚至有一千多人的。官兵腐败,吃空饷,喝兵血,很多人的兵马更是不足数。”
他说道:“开封城守副将陈永福随王斗前来,他比王斗军职高了一等,营内的兵马,就不到三千人。这王斗真是个怪类,养了那么多的兵马,也不知道钱粮从哪里来。”
“他不但兵多,而且非常jīng良,军兵中就有一半的骑兵,人人有甲,马匹也是匹匹骠肥体壮。稀罕的是,他的步卒也人人有甲,他们的长矛兵,全部身披铁甲。陈永福的前锋营在河南算是jīng锐,但他的家丁,也没有人人身有铁甲啊。”
听到这里,闯营各将都是动容,窃窃私语声传开,人群中,李岩听得很仔细,似乎在思索什么。
刘芳亮续道:“给俺的印象,这王斗军哨骑很厉害,打得很稳,似乎营内尽是jīng兵,没有明将中家丁和普通士卒的分别。陈永福俺也战过,他们家丁和普通军卒一眼就可以看出,这王斗军却看不出来。如果说这七千人都是他的家丁,那就太让人不敢想了。”
郝摇旗cha话道:“确实,要说打,他们打得不怎样,就是兵好,装备jīng良。要是俺老郝有这样的好兵,打得比他们还好。”
说到这里,他裂嘴摇了摇头,很遗憾的样子。
李自成也是沉吟起来,他说道:“明远,你将与王斗军打仗的过程,与各位兄弟好好说说。”
刘芳亮道:“是,闯王。”
他道:“各位兄弟,刚才俺说过,他们哨骑很厉害,俺与李过兄弟,大勇兄弟,早在官兵到郏县前,就知道他们援救汝州的消息,早早设下埋伏。不知道怎地,就被那王斗军知道了,后来想想,应该是他们哨探侦哨到了。很意外啊,对上别的官兵,我们义军的伏击,十有八九会成功的。”
闯将高一功忽然cha口道:“不错,他们哨骑很厉害,芳亮兄弟回营后,俺们义军想在大兴堡和龙门关那一带设伏,结果都被官兵发现了。事不过三,如果说芳亮兄弟那次是意外,这一次次失利,证明那王斗军哨骑确是厉害,想伏击他们,几乎是不可能。”
这高一功年不到三十,却是李自成妻高桂英的弟弟,本名高国勋,表字一功,不过因为打仗凶猛,常常立下功劳,所以闯军中便称其为高一功,本名倒很少人叫了,与郝摇旗一个样。
由于是小舅子,加上办事稳重,所以高一功得任全军总管,其平日沉默寡言,此时开口说话,更证明刘芳亮所言不虚。
他身旁的田见秀轻轻地说了一声:“看来,对这部官兵设伏没用。”
刘芳亮道:“田爷说得不错,对王斗军设伏确实没用。”
田见秀同样是李自成的心腹大将,担任着老营的主将,在闯军中地位举足轻重。
刘芳亮续道:“上月十六日,俺与李过兄弟,大勇兄弟,在汝州设伏失败后,当时不明白这部官兵战力,领一万三千多义军围住他们的前锋硬攻……”
他眼中现出感慨畏惧的神qíng:“他们不过一千人,守在一个土丘上,一面是河,所以他们守住三面,每面可能两百人左右,长矛兵和鸟铳兵各半。俺与李过兄弟,大勇兄弟商议后围三阙一,只攻两面,放开一面。”
“俺们义军攻了两次,第一次每面放上一千人,每二次每面放上两千人,打得很惨。他们的鸟铳非常厉害,百步就很有杀伤力,大风的天气可以作战,也不会炸膛,很少哑火,我们的弓箭,根本不如他们的鸟铳,更不要说三眼铳了。他们的鸟铳兵,也全部有甲,应该是棉甲,怕里面包了铁叶,弓箭和三眼铳也she不进去,就算有鸟铳,百步时发she,恐怕也没什么用。”
“兄弟们打得惨,流了很多血,他们的鸟铳兵训练有素,铳火不断,虽每面只有一百个鸟铳兵,我义军却根本攻不进去。他们还不知道用一种什么鸟铳,一百五十步就可以打死人,打得也很准……”
刘芳亮摇了摇头:“第一次我义军退下后,又攻了一次,他们出动了长矛兵。原以为他们只有火器厉害,却想不到他们长矛兵更厉害,我义军一万几千人,被他们不到一千人打得溃散。”
刘宗敏不知觉将双掌用力在大腿上拍着,从嘴中挤出一句:“驴球子,是硬茬子。”
众人心中闪过一道yīn影,刘芳亮是闯营中有数的大将,作战勇猛,多谋善智,却在那王斗的打击下惨败。而且这些时间也看出了,那部官兵油盐不进,颇为难缠,与闯军在河南各地打的望风而逃的官兵完全不同。
李自成沉声道:“明远,你再说下去,在汝州城下是怎样和那部官兵打仗的。”
刘芳亮应道:“是,闯王。”
他续道:“与李过兄弟,大勇退回汝州城下后,那王斗军的主力也与陈永福前锋营到了城下。起初几天,我义军和那陈永福前锋营打仗,那王斗军只是在旁观看。说句实在,陈永福前锋营很能打,不过我义军也可以和他们打个不相上下,虽然伤亡可能比他们大些,不过几天后那王斗军参战……”
他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之色:“原以为他们鸟铳和长矛兵厉害,想不到他们使用了一种火pào,应该可以打到两里远。我数万义军大阵,活生生被他们火pào打到溃散。士卒们到处逃散,他们几千骑兵追来,马力出众,便是我马队许多兄弟,都难逃他们骑卒的追杀,最后回到宜阳,永宁,几万人只余这千余兄弟。”
说完他泣不成声。
看他痛哭失声,堂内各人心下都不好受。
郝摇旗嘀咕一声:“这些官兵太赖皮,用pào轰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当面一刀一枪的gān仗,俺老郝肯定不怕他们。”
李自成让刘芳亮坐下,沉思道:“他们用什么pào,可以打这么远?”
第384章 对付王斗方法
“应该是红夷大铳,河南只有洛阳城与开封城有,不过这些大铳都是守城,没见过用在野地的。”
袁宗第说了一句,他向李自成汇报洛阳城攻掠事宜,没想到被刘芳亮接去了话题,此时cha了一句话,显示自己的存在。
他道:“洛阳城有好几门的神威无敌大将军pào,打三到五斤的pào子,可以打一里多。那几门红夷大铳,应该可以打两里多,不过重三、四千斤,用四轮车装载,想移到野地,可就难了。那王斗是客兵,听说从宣府镇来,这几千里远,这么重的大铳肯定拖不过来。”
“他们军中,可能有轻一些的红夷大铳。”
随后他说了一声:“也怪,这些轻一些的红夷大铳,怎么能打这么远?”
刘宗敏道:“不错,官兵野战经常使用车营,一营有pào二百五十六位,最重的无敌大将军pào重千斤,pào子差不多三斤,可打一里多。要是中了pào,人马都是一个大大的血dòng。不过官兵野地最重的pào就是这样,别的都是打几两的pào子,最多一斤。芳亮兄弟遇到这官兵使用的火pào,确是奇怪。”
刘宗敏饱经战阵,说起明军的装备,自然如数家珍。
刘芳亮平静了下来,他说道:“闯王,总哨,依俺的看法,可能是官兵中新颖的火器。毕竟那王斗军从宣府镇来,宣府镇是九边之一,常年跟鞑子打仗,有很多新颖的火器也正常,腹地的官兵不能比。”
李自成的手指在旁边桌上轻敲,他说道:“这王斗有一些厉害的鸟铳和火pào,其实倒不足为虑,明远也是被他们打个意外,有了准备,着紧一些,接下来的仗,肯定不会象汝州那样。”
“我们义军打过的官兵也多,很多官兵的火器都很厉害,就是我们攻下的城池,上面都有许多jīng良的火器火pào,不过他们不敢战,这些火器,都成为我义军的战利品,关键是这王斗的兵马很jīng,战力很高。依明远说的,那王斗七千人,个个都有他们前锋兵马那样jīng锐,好象比得过我们老营的兵马,要消灭这七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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