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各方传回的qíng报来看,李自成在各营大造攻城器械,肯定不久后又会进攻,而且一攻,定然声势浩大。
崇祯十四年正月十三日。
天气yīn沉,不过洛阳城的上空却是杀声震天。从洛阳城头看下去,四面尽是连绵的军营旗帜。黑压压的流寇一波一波的向城池冲击,如cháo水般要冲破岸堤似的。
停滞数日的李自成开始大举攻城,一攻就是前所未有的规模。
他的兵马,除数万人围住北关外,随后集中兵力,主攻洛阳城东关,南关,西关。那些攻打三关的闯兵,每一波冲击,都是数千的人马,流寇兵力的优势,充分展示出来。
上午巳时中刻,王斗得到消息:“什么,刘见义、罗泰弃守东关与南关,退入洛阳城之内?”
王斗大怒:“饭桶。”
刘见义、罗泰二人除守卫洛阳东门,南门外,还守卫洛阳的东关,西关。依王斗的猜想,不管怎么说,二人也可以在东关,南关守上个几天,没想到流寇才攻击多长的时间,他们就挺不住了?
王斗没有接到他们发兵求援的消息,他们却自己退却,这怎不让王斗勃然大怒?
陈永福也是怒发如cháo:“刘见义、罗泰两个鼠辈,他们在gān什么?”
刘见义、罗泰的退却,对北关很不利,因为闯兵可以从东关北侧进攻北关羊马墙内围,使羊马墙守军防守侧翼bào露出一个大空子。果然不怕神一般的敌人,就怕猪一般的队友。
王斗忽然平静下来:“看来刘、罗二人投贼的决心己下,他们暂时没有降贼,只是想多防守几日,取得在贼眼中的资本,以博取重用。不过五日之内,他们必定降贼,陈军门,我等要谨慎了。”
陈永福道:“王将军,我等是否速速发兵,夺回东关与南关?”
王斗摇头:“此时救援没有意义,再说,我们兵力不可分散。”
二人商议了几句,下令羊马墙外的守军全部撤回关城。
很快又一个消息传来,因为东关,南关的弃守。西关的守军,也一样抛下关城,飞快退回西门之内。闯军很快占领了东关,南关,西关,攻势暂时停了下来。
午时初刻,兵备副使王胤昌,紧急召见王斗与陈永福商议军务。
第396章 不同的待遇
王斗与陈永福领着自己护卫从北门进入洛阳城。
进入城内,就见内中一片慌乱,东关,南关,西关失守的消息传来,给城内的军民打击前所未有的大。
到处都是社兵,乡勇,壮丁百姓们的窃窃私语:“怎么可能?这才多久,三关就失守了?王将军与陈总兵在北关才刚刚大捷,还杀贼数千呢。”
“俺就知道那些丘八靠不住,诸位乡邻,这洛阳城的守卫,还是要靠我们本地的百姓父老。”
“官兵靠得住,母猪会上树,匪过如洗,兵过如篦。那些丘八对百姓如láng似虎,就知道杀良冒功,对上贼人,就一展莫筹了。”
“就是,那些官兵到来后,我们洛阳百姓节衣缩食,就指望他们护卫城池,看看他们拿出什么战绩,一群废物。”
“怎么办,这洛阳城能不能守住?”
那些社兵乡勇毫无顾忌的议论,任防守北门王绍禹麾下正兵营官将大声喝斥也没用。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怒骂,那些正兵营官兵或是麻木,或是神qíng尴尬,或是不以为然,任凭各处军心动dàng。
听着那些百姓的私语,陈永福脸色难看,王斗也是心qíng沉重。
怪不得百姓不满,那些官兵确是太无能,太不争气了。不说历史上万民称颂,箪食壶浆的岳家军与戚家军,便是稍稍谨守军纪,能保护百姓的军队,百姓们都是满怀热爱,便如陈永福的前锋营,在洛阳城便极受敬重。
明末的军队,大多无可救药了,如果说明中起他们饱受压制,到了这明末,已经翻身做主人,地位飞速提高,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相应的品质。仍是祸害百姓有一手,让他们杀敌抗敌,却一无是处。
文人乱国,武人祸国,唐末藩镇割据,五代十国,还有明末这些兵痞,都是一样大大的祸害,对国家没有任何好处。
一路进城,各样的怒骂不断,都是骂官兵无能,不过看到王斗与陈永福过来,那些社兵乡勇百姓立时住口,随后换上是尊敬的目光。显然的,他们口中无能的官兵,与眼前的舜乡军与前锋营军士,那是区别开来的。
“王将军,陈总兵。”
一路进去,都是向他们高叫欢呼的百姓。
越是这危急的关头,王斗的舜乡军,陈永福的前锋营,更成为洛阳百姓的主心骨。
“两位将军,这洛阳城能守住吗?”
忽然街旁一个声音传出,王斗与陈永福互视一眼,王斗微微一笑,示意陈永福讲话。
陈永福高声叫道:“洛阳城的父老兄弟们,我陈永福向你们保证,有我与王将军在,这洛阳城,定然固若金汤!”
“好!”
街巷处到处欢声雷动。
“这陈永福这样邀买人心,想gān什么?”
洛阳北大街快到十字路口处,河南总兵王绍禹,领着自己亲将快到了分守藩司。那算兵备副使王胤昌在洛阳的行署,平日他到洛阳,都是居住在这里。
他从北门一路过来,街道一路都是对他们指点咒骂的百姓,骂他们官兵无能。王绍禹虽是生气也没办法,只好尴尬地假装没听到。却不料北大街那边传来阵阵欢呼。
王绍禹驻马细听,不由脸色极为难看。
王绍禹年在五十多,并无什么带兵的才能,又贪婪好货,平时克扣军饷最是厉害,也没什么想法,只想捞饱致仕。按他这种昏聩的作派,换成别人,早就被取而代之了。
河南这个地方,有陈永福前锋营所在,他素有知兵的美名,麾下因为吃空饷数额不多,兵丁不但比王绍禹量多,而且还qiáng悍。加上陈永福jiāo好河南巡抚李仙风,李仙风早看王绍禹不顺眼,有让陈永福取代他的意思。
幸好王绍禹jiāo好兵备副使王胤昌,看在每年大量的孝敬份上,王胤昌勉qiáng保着他。王胤昌巴结上现今的内阁首辅,吏部尚书李日宣,念在这层关系上,李仙风qiáng自忍住,一直没有动王绍禹。
然今时不同往日,陈永福在汝州大捷,现在又北关大捷,这军功威望早远远超过他王绍禹。若自己还没什么功劳,陈永福成为河南总兵是迟早的事。
最多因为自己是总兵,分润到一部陈永福的功劳,得到一个位高权薄的职位。这是王绍禹不愿意看到的,他在开封府,早与陈永福不对付。
平日因为自己是总兵,陈永福不得不对自己恭恭敬敬,若他当了总兵,自己脸面放哪摆?
有鉴于此,不说王绍禹着急,他后台王胤昌同样着急,三关失守后,他连忙召集王绍禹议事,也是想询问他在接下来的守城战中,能不能立些功劳。
不过说句实在话,不说立功,自己能不能压住麾下那帮骄兵悍将,王绍禹都没有把握。
前些日因为他与王胤昌等人贪墨了不少福王拔下来的银两,他麾下正兵营军士都是怨声载道,很多人公然喊出要献城投敌。王绍禹没能力弹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求神问卜保佑平安无事。
越是有心结,这事qíng似乎越反着来,耳听北大街那边欢声雷动,都是“王将军,陈总兵”的声音。在河南,他才是总兵,陈永福不过是副总兵,洛阳军民对他大骂,反对陈永福赞声如cháo,连称呼都变了。王绍禹的脸色哪能不难看?
他咒骂了几句,恨恨的进入分守藩司内。
进入大厅,就见前兵部尚书吕维祺,兵备副使王胤昌,河南府知府亢孟桧诸洛阳城官吏。还有游击刘见义、罗泰、洛阳城守备,城内四个社兵总社居于厅内。
黑压压人等一片,听主座上一个身着huáng袍的肥胖男子大骂:“王府拿出大批的银两,就指望你等杀贼护城。这才一个时辰不到,东关与南关就丢了,一群酒曩饭袋,耗费这么多银两养你们有什么用?”
大骂的人正是福王世子朱由崧,东关与南关丢失了,随后西关又丢,福王大惊,连忙派出自己儿子出来询问原因。不过洛阳各官各将你推我,我推你,都不肯背负责任,朱由崧气起来,连厅内所有人都骂上了。
游击刘见义是个yīn森的男子,年在四旬。罗泰是个大胖子,也是年过四十,不过他肥归肥,却没有福王与世子胖得那么不象样。听世子口沬横飞,刘见义与罗泰不以为意,仍是悠然坐着。
他们知道现在城防关头,不论是兵备副使王胤昌,还是福王与世子,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被骂几句又不会死。
果然,在他们进入分守藩司后,王胤昌虽对二人有责怪之意,也只是令他们戴罪立功自赎,实际的惩罚,却一个也不敢有。这让二人更是心定神闲。
听朱由崧骂个不停,刘见义不屑地哼了一声,藩王又怎么样,自己手上有兵,藩王也不鸟他,更不要说区区世子。
重重咳嗽一声,刘见义忽然打断朱由崧的大骂:“殿下,流贼势大,几万人的围攻,末将等力有不逮,退守洛城,也是为了保全兵力,更好防守主城城门的意思。殿下不由分说一番责骂,未免寒了忠勇将士之心。”
朱由崧一怔,这话说的……似乎有点道理,不过他随后想起来,不对,怎么王斗与陈永福就可以守住北关?刘见义这样一说,好象他们弃守关城还有理了?
朱由崧不通军务,想了想,正要说话,吕维祺已是厉声喝斥:“刘将军,你怎可用这种口气与世子说话?你还知不知道纲常体统?”
王胤昌也是一样喝斥。
刘见义不得不站起来,对世子朱由崧拱手:“末将失言,请世子治罪。”
朱由崧哼了一声,他的小眼看了看刘见义,他便是不通政务军务,也知道这种大敌压境的qíng况下,不能轻易治刘见义等人的罪。他扫了扫大厅,尖声道:“王斗他们怎么还不来?”
提起王斗,一直yīn沉着脸的王胤昌jīng神起来,他对世子朱由崧拱手道:“殿下,下官己遣使者前往北关商请王将军与陈将军议事。想必他们很快就会前来。”
朱由崧神qíng和缓了下来,嗯了一声。
吕维祺抚须微笑道:“有王、陈二位将军在,定能力挽狂澜,击退流贼。”
“吕大人所言甚是。”
堂内各官纷纷道,堂内多出一阵欢声笑语。
听洛阳官吏如此推崇王斗与陈永福二人,刘见义与罗泰互视一眼,都是脸色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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