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高寻刚一进城,他麾下的军队就被调派到南门去。现在东门与南门闯兵的攻势也越来越猛,南门的守军虽说有陈永福一千前锋营军士支援,不过还是力有不逮,有了高寻生力军的加入,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赵瑄麾下一个pào军把总指挥pào手将这三十门大将军佛郎机pào拉上西城,顾不上与吴争chūn等人寒暄,立刻就投入战斗,因为土台后的闯军阵地又响起了号角,又一波的攻击将要开始。
按照惯例,每一波闯军攻击之前,他们土台上的火pào都要尽qíng表演一番。
对这些闯军的火pào,洛阳西城的王胤昌等人也是吃尽苦头,闯军这一百多门火pào不断轰击,每次轰得城头的守军抬不起头来不说,坚固的城墙城垛还被他们轰塌了好几次,再不压制,怕这城墙总会被他们轰出缺口。
不过这次不同,那些闯军火pào遇到了qiáng大的对手,在西城外的闯军刚开pào不久,城头的舜乡军已经架好火pào,在pào镜与千里镜的搜索下,相继找准目标,进行猛烈的反击。
三十门大将军佛郎机pào一齐开pào,完美地阐述了什么叫弹雨,什么叫快速与准确的完美结合,什么才是经典pào击。
或许熟练的佛朗机pào手二十秒钟可以打出一pào,不过西城原来的官兵pào手,大部分只能一分钟打个一pào,准头还不好说。
然舜乡军pào手每开一pào,却连二十秒钟都不要,他们开pào,再装填子铳,又开pào,又准又狠。完美的火pàocao持,看得城上官兵大开眼界,原来火pào还可以这样打。
bào风骤雨般的pào弹倾泻地各个土台上,不过两百步的距离,使舜乡军pào手们的准头xing惊人,而且闯军火pào固定在那边不动。确定角度后动都不需要动,居高临下,就如打靶一般。
呼啸的五斤重pào子一颗颗砸在各个土台上,砸得各土台pào轮乱滚,断肢血ròu横飞,不死的闯兵到处乱窜。
城头还集中大将军pào,一齐轰击那几个大大的土台,那边放置闯军一些大将军佛láng机pào,方才那些火pào,对西城的威胁最大。一阵弹雨过去后,其火pào全被砸烂不说,更有一个土台上的闯军全部死绝。
并没有多久,城头官兵引以大患的百多门闯军火pào,就哑火得差不多,对城头再没有威胁。王胤昌与杨守备看得目瞪口呆,西城上的洛阳乡勇及官兵也是面面相觑,那些舜乡军军爷们,还真是神了。
城外的闯军阵营也是安静良久,连激昂的战鼓声也停了下来,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qíng形。过了好久,他们的号角声才再次响起,再一波的闯兵抗着云梯黑压压地涌来。
无qíng的pào弹落在了他们的头上,一波波五斤重的pào子劈头盖脸地横扫过去,那些冲锋的闯兵们,或是躯体被pào弹打成两断,腥红的血ròu飞扬,或是身体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血dòng,内中盘居的内肠断裂。或是整条大腿,整条胳膊被打断,血液像喷泉一样涌出来,断肢血ròu,血雾弥漫,在这寒冷的天气中更显得冷酷。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便是闯军人多势众,但在这犀利火器的面前,也一样显得那么的渺小。
这种恐怖的金属风bào,让那些闯兵差点当场崩溃,不过在押阵的马队老营面前,他们还是qiáng忍着恐惧继续冲来。
或许这是今日最后一波攻击,或许李自成打着今日而下洛阳城的主意,所以这波攻击的闯军格外多,架式也格外疯狂。
吴争chūn举着千里镜,看着城外黑压压的人cháo,那边有闯军的盾牌兵,更多是持着长矛木棒的饥兵,他们除了头上裹着红巾外,身上穿的便是五花八门,唯一相同的,便是形销骨立,面huáng肌瘦。他们的旗帜行伍也是混乱,很多旗帜都是一杆木棒上挂块布条,上面不知胡乱画些什么东西,也许只有他们自己认得出来。
当然,他们的表qíng是相同的,声嘶力竭地呐喊,面容扭曲而疯狂,上面还带着一种希望。
或许他们都在想,等打下洛阳后,自己与家人就可以吃饱穿暖了,不过将洛阳城吃完后,又该当如何?这是他们想不到的,或许,又不愿意去想。
“可怜的人儿。”
吴争chūn沉默良久,回头喝道:“准备作战!”
“护!”
雷霆般的喝应声响起,所有舜乡军肃立响应,他们虽然不到千人,然那气势却胜过千军万马。他们如同惊雷般的整齐喝应声也吓了身旁各洛阳守备官军及乡勇社兵们一吓,个个惊畏地向他们看去。
舜乡军令行禁止,吴争chūn命令传下后,各军官立时将命令一层一层传下,城头此起彼落的喝令声响起:“准备作战,列队。”
城墙宽阔,吴争chūn麾下军士一伍一伍的在城上集合列队,鸟铳兵在前,长枪兵在后。这种战术,是当年在舜乡堡与清兵作战后传下来的,事实证明效果良好。
而各兵知道此次闯兵极有可能会攻上城来,皆是握紧自己手中的武器,神qíng中有紧张,更多是兴奋。
对他们来说,他们并不畏惧与敌搏战,相反的,心中皆充满渴望。
东路的氛围便是以军功为最,便是你再富有,在东路的地位还不如舜乡军一个普通的小兵。闻战而喜,是舜乡军中普遍气氛。越多军功,将来便越富有,越有权力,越有地位。
如cháo涌来的闯军让王胤昌惊心不已,他不由自主来到吴争chūn的面前,说道:“吴千总,贼势凶猛,这城,能守住吗?”
看着那些洛阳军民期盼的眼神,吴争chūn说道:“有我舜乡军在,何人可以破城?”
他的语气很平淡,然话中却油然有一股不用言明的傲然之意,听得王胤昌大为宽心。他看了一眼在城上列队的舜乡军战士,惊疑不定:“吴千总,这是?”
吴争chūn抱拳道:“兵宪,此次贼势重大,末将以为,不若将贼兵放上城头,在城头狠狠杀贼,于贼以重创。”
王胤昌大吃一惊:“放上城头?”
他自家明白自家事,洛阳当地的军民,若是依城而守还好,若是流贼上了城陷入ròu搏战,十有八九会城破失守。
不过看吴争chūn坚决的神qíng,再看他身后的铁甲大军,王胤昌狠狠咬了咬牙,这只大军闻名天下,吴争chūn这样说,肯定极有把握。虽说方才几波西门官兵及乡勇社兵们打得欢,不过他们的心气凭借还是这只军队,吴争chūn这么有信心,军qíng如此,就赌上一把。
他恶狠狠地道:“也罢,就依吴千总这样说。”
他传令下去,坚决守城,若是贼兵真的不可挡,官兵及乡勇社兵们就退到舜乡军身旁去。
命令传下后,王胤昌又握着吴争chūn的手道:“吴千总,洛阳城不能丢,一定要守住啊。”
吴争chūn神qíng坚决:“兵宪放心,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
果然这波的闯兵豁出去了,在他们cháo水般的冲击下,不论城上的灰瓶檑石,万人敌、火罐怎么打,城头的守军是从城墙正面打也打,从马面上侧面攻击也罢。
黑压压的人海还是很快填满了羊马墙与城墙之间的狭窄地带,他们疯狂地竖起一架架云梯,一架云梯被撞竿推下,被火罐烧毁,他们又很快竖起另一架云梯。
终于,一架架的云梯竖起,密密麻麻的闯兵士卒爬了上来。
城外的闯军阵中响起cháo水般的欢呼声,城就要破了。
王胤昌面色灰白,旁边是同样面如土色的杨守备,果然依城而守是守不住,只得指望舜乡军了。他们看了看内墙方向的舜乡军战士,他们仍是沉稳地列队肃立着,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眼前军qíng的影响。
在洛阳军官们的高叫下,杨守备麾下的军士们纷纷退到舜乡军们的身旁去。舜乡军的列队是分段,毕竟人少,不可能顾上整段城墙。正好由这些官兵填上空白。
他们乱哄哄的仿效舜乡军,手持火箭,弓箭,鸟铳,三眼铳的军士在前,手持长矛或是大刀的士兵在后。至于那些乡勇社兵们,吴争chūn的意思是让他们下城,更好地腾出空地杀敌,不过还是有一些悍勇的社兵及乡勇留下来,准备斩首级换赏银。
特别那些系着无忧绦带的社兵们,他们皆是城中富户子弟,此时值蓬乱世,家家户户都备有各样兵器防护。此时他们手中拿的兵器,或是大刀,或是长枪,或是qiáng弓劲弩,很多人手上还有鸟铳或三眼铳等,论起质量,比官兵们使用的还jīng良。大明民间一向如此,民间打造出来的兵器,往往比军队使用的质量更好,武器更先进。
本来这些武器都是管制兵器,官府一向严禁民间收藏使用,不过现在时蓬乱世,官府的律法早成一纸空文,又有谁去管了?各军官士兵向富户贩卖各类兵器,更是他们的屡禁不止的财源之一。
洛阳城在王斗建议下组建社兵后,理论上每社社兵五十名,家有数百金产者便要出兵一名,家有千金产者要出兵二名,这些富户家内很多都有家丁,家中子弟成为社兵,家丁们都要自然随同护卫。
特别那些领一社五十人的长领们,他们作为城内有名望的生员、乡绅,护卫的家丁更多,武器更jīng良,洛阳城虽有社兵三千余人,实际人数更多。
这只社兵,可谓是典型的地主武装,对流寇根本不可能会有妥协思想。特别有一些社兵,还是河南府各失陷州县逃来的地主乡绅,他们的家产,基本上被闯军抄没了,对城外的流寇,有着刻骨的仇恨,留下来杀敌就不奇怪了。
城墙上似乎安静下来,不论是舜乡军,还是守备官兵及乡勇社兵都是屛息凝气,只是紧紧地看着城垛方向。
等待的时间短暂,不过众人却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各云梯上探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毡帽,毡帽下面,是或紧张或凶恶或扭曲的脸容,正是闯军中的盾牌兵,作为先锋敢死队人员。
他们手上拿着从各失陷州县武库中抄出来的盾牌大刀短斧等兵器,一个个就想跳入城内。
一瞬间,城墙内都是那些官兵及乡勇社兵们的叫声,他们所有的发she武器都向露出头颅的那些闯兵打去。火箭,弓箭,弩箭,鸟铳,三眼铳等等,一时间城墙内箭矢呼啸,铳声大作。
在他们攻击下,这些第一波登城的闯军最倒霉,很多人才露出头,整个头部就中了不知道多少的铳弹箭矢,惨叫着摔倒下云梯去。
有一个满面虬髯的家伙最倒霉,一个官兵的火箭几乎全部打在他的头上,他整个头脸密密麻麻,成刺猬般或是直cha,或是斜cha着十数根的火箭箭矢,连叫都叫不出来,就那样直直的摔下城去。
激烈的城头ròu搏战就此展开,相比官兵及乡勇社兵的急促,吴争chūn麾下舜乡军战士则是沉稳许多,看准目标再打,等闯军士卒们跳上城头再打。毕竟这么近的距离,火铳无有不中者,区别只是打中头部还是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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