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豆般的铳声接连响起,阵阵白烟从城墙各处散开,一个个闯军嚎叫着从云梯上跳下,开始是手持盾牌大刀登城的闯军步卒,再便是手持长矛,头裹红巾的闯军饥兵。
虽说是新军,但严酷的训练还是让吴争chūn麾下的军士们沉着应战,他们个个有jīng良厚实的盔甲,头上有铁盔,手上有出众的武器。那些闯军一个个跳上来,虽然他们手上有盾牌,那些盾牌除了一部分是他们军中自制的简陋盾牌,仅用木板扎成。有相关一部分是缴获自官兵中的皮盾,或是包铁的木盾,但却丝毫没有作用。
清兵的数层重甲都挡不住舜乡军的火器,闯军哪挡得住?双方的间隔最多几步,十几步,抬铳对他们轰击,不论他们手上是什么盾牌,当场就被轰得粉碎,qiáng大的力道还撞得他们几乎吐血摔飞出去,重重地摔在身后的城墙上半死不活。
如果盾牌没有遮住舜乡军的火铳,被打在身体上的话,那样更惨,直接身上破开一个大dòng直飞出去。一些闯军身上有披有罩甲,然而在舜乡军鸟铳的轰击下,也可能带给他们丝毫的安全。
闯军步卒如此,那些跳上来的饥兵更不用说,这些拿着长矛的红巾兵更为疯狂,因为他们要享受步卒的待遇。从一天一顿饭变为两顿,所以虽说他们面huáng肌瘦,衣衫褴褛,装备比步卒差,神qíng眼眸却更为凶恶,嚎叫声更为声嘶力竭。
然不论他们凶恶也罢,镇定也罢,在犀利的火器面前,结局不是死就是伤。
城头上震耳yù聋的火铳声一阵高过一阵,看着跳上城头的闯军士卒一个接一个的倒在舜乡军火器之下,旁边的官兵及乡勇社兵们都是看得目瞪口呆,舜乡军鸟铳的威力让他们心寒,各人均想若自己被打上一铳会是如何。
特别舜乡军那冷漠的神qíng,便有如一只整齐而机械的屠杀工具,更让他们心底冒起冷气。
早躲在城楼之后,将指挥权jiāo给吴争chūn的王胤昌与杨守备也是看得心下发寒,庆幸这只军队不是他们的敌人。他们就看到离他们不远处,一个舜乡军鸟铳兵在近距离可能只有两步的路程,一铳打透两个冲上来的闯军饥兵。
那两个饥兵张着大嘴,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qíng,重重地飞了出去。
不料他们撞在城墙上时,正好将一个垛口处正要爬上来的步卒撞落云梯去。那倒霉蛋自己死不说,他落下的身体,如láng牙拍与檑义夜一样,将云梯上十数个爬梯的闯兵全部拍落在地。
吴争chūn麾下列的队列,便是一伍鸟铳兵,后面一伍长枪兵,如此在内墙前列了长长的两列,间中夹着一段段的官兵及乡勇社兵。鸟铳兵开铳后,若是前方左右跳上来的闯兵没有死光,随后便长枪兵上前刺杀。
如此相互配合,起先这些士兵还是依严酷训练后的自然反应作战,下意识还有些紧张,配合有些慌乱。不过很快他们就平静下来,作战技巧更加娴熟起来。战争,最能锻炼一个人,一只军队。
“啪啪啪啪!”
乙总丙队戊甲的一伍鸟铳军士,他们端着鸟铳,从容不迫地冲前方几个从云梯上跳下的闯军步卒扣动板机,这些人中弹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惊讶的神qíng,随后qiáng大的力道让他们摔飞出去。
他们躺在地上或是斜靠在城墙上时,还不可相信地看着自己身上破开的大dòng,看着那边如喷泉一般涌出的滚热鲜血,甚至大肠小肠从内中流了出来,然后他们大声尖叫起来。
没有人理会他们,该伍的鸟铳兵打完火铳后,立时后退,他们身后一伍的铁甲长枪兵上前。
这些长枪兵,他们身上披的是jīng良铁甲,厚实坚固,头上是八瓣帽儿铁尖盔,大明军队中只有队官,甚至是把总级别的军官才能拥有,手上端的是破甲点钢长锥枪,可以刺破对手jīng良的甲胄,更不要说闯军中身披铁甲的极少,连皮甲都不多,有棉甲便要偷笑了。
他们沉默地端枪而立,保持着刺杀的姿势,待有数个闯兵嚎叫地舞刀弄枪上来时,他们同时一声高呼,手中的长枪闪电般的刺入他们的要害部位。他们虽是一伍,然实分为两组,每次都是二人对上一人,那伍长则是持着长枪掩护加指挥。
那些上了城来的闯兵又谈何配合,便是人再多,也显不出人力的优势,个个都是在孤身作战。
一个闯兵借着盾牌掩护上来,该伍一个长枪兵如电般刺向他的右侧,那闯兵也是老手,盾牌一挡,将枪尖挡住,却不料另一杆长枪恶狠狠而来,“噗嗤!”一声,长枪刺穿他的整个脑袋,枪杆一拔,血ròu连着huáng白色的脑浆一下子激she出来。
这闯兵倒下时,还是死不瞑目的神qíng,他原本是官兵,投降闯军后也算好手,生平也打过数仗,不是没有见过血火,却不料无声无息这样死去。
转眼间这向登城的几个闯军刀盾兵便死去,随在后面的是一群手持长矛的闯军饥兵,他们一上城,看到的便是满地的鲜血,死样各异的尸体,还有众多呻吟痛叫的己方战士。
然后他们的目光便被前方城墙上数个平端长枪的官兵吸引,他们的铁甲上已经布满鲜血,他们如同刺猬般一排端着的长枪也是不住的往下沾着血滴,不过这都比不过他们那让人心悸的森寒目光。
他们就这样看着自己,在这些饥兵心生寒意,还没有反应过来时,那一伍官兵已是冲了上来,这些饥兵下意识想挥动长矛,但动作哪有这些舜乡军快?
一个长枪兵的枪杆一推,枪刃直接破入一个饥兵柔软的小腹,一蓬血雾带出,血淋淋的枪刃又快速送入了他身后一个饥兵的心口,几杆长枪如嗜血的毒蛇一般的刺,再刺,又在城墙上留下几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该伍长是经历过巨鹿之战的老兵,见状不由点头,经此一战后,自己麾下的几个兄弟,算是成熟了。
而此时他们身后的鸟铳兵已经装填好子药,该伍长枪兵又退到他们身后,等待自己另一个循环。
他们有效的杀戮,看在旁边官兵及乡勇社兵们的眼中,则是个个吸着冷气。
这些舜乡军,实在太怕了。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动作整齐又带有美感,鸟铳she击时,在城头弥漫下一列长长的烟雾,然后似乎是在城头展开一片枪林银光,一直向前bī去,直到将前方所有敌人吞噬消灭为止。
杀敌犹如闲庭信步却极为有效,美观是美观,不过遇上这样的对手算是倒霉了。
王胤昌与杨守备均想:“幸好是友军,否则遇上这样的对手,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听闻吴千总麾下只是舜乡军中的新军,若是那些从巨鹿之战,平谷之战打出来的老兵,会qiáng悍到什么地步?”
同时二人暗暗高兴:“吴千总言可以守住城池,果然不假。”
第401章 技穷
由于舜乡军pào手将西城外的闯军火pào灭除得差不多,西门上的城楼又重新安全。
发现这个qíng况后,王胤昌与杨守备都迫不及待地将指挥部重新搬回城楼,毕竟城墙上冰寒刺骨,让人难以忍受,加上闯军还不断的跳上城头,这安全xing更是大大堪忧,回到城楼,就又温暖又安全。
吴争chūn也一样将千总部搬到了城楼上,或用旗号,或通过传令兵指挥战斗。同时的,城上的将士如果有伤亡,便让乡勇社兵们将他们抬到城楼来,由舜乡军中的医士为他们快速医治。
通过这些年的发展,舜乡军中的救护体系得到很大的发展,医官医士众多,便是在东路各城池中都开设有众多的医铺,以低廉的价格为各城军户百姓医病疗伤。
若是军士家属,还享受完全免费的待遇。军队中众多的福利,也是东路百姓对军队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
吴争chūn站在城楼窗台上看向城头,下面的撕杀看来已经快要进入尾声,虽说不断有闯军士卒跳上城墙,往往他们还没有站稳脚跟,就被城墙上的舜乡军消灭。
往城头看去,不论左边还是右边,似乎排成两列的舜乡军便宛如两条蜿蜒的怪物,前面那条持着鸟铳,无坚不摧,一切qiáng悍的敌人都被他们的火器击倒在前面,硝烟似乎一长列一长列的弥漫起。
然后在烟雾还没有散去时,钢铁的寒光,如刺般的枪林或在烟雾中,或越过烟雾出现,整列的长枪兵如同一个整齐,细长的枪林往前推去,最后他们前面一切活动的人影都消失了。
周而复始,周而复始,两条蜿蜒的怪物吞噬了不知多少敌人。
城楼上的王胤昌与杨守备等人呆呆看着,有一种身处梦魇中的感觉。
城墙上的喧哗慢慢也变得安静,越来越多的洛阳官兵及乡勇社兵退了下来,将城墙的空地留给舜乡军们施展,心甘qíng愿地作为他们的辅兵在打着下手。
他们眼中饱含着恐惧,敬畏,不是害怕那些闯兵,而是害怕那些在杀敌的舜乡军们。或许很多人不明白,同样是军士,为什么舜乡军杀敌犹如闲庭信步,他们就这么吃力。
方才的ròu搏战,他们虽然也有斩获,但这成绩与舜乡军一比,却是差得太远,各人之间的配合更谈不上。更不可避免接连出现了伤亡,反观舜乡军,或许有人受伤,但是阵亡者,好象还没有看到。
舜乡军的出众战力战术,给这些洛阳军民震慑的同时,似乎也向他们打开一扇新的天地,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
吴争chūn静静地站着,黑瘦的脸上没什么表qíng,但眼中的自豪之色却怎么也掩藏不住,这,就是他麾下的军队。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却是杨守备与他麾下军官们在讨论这种杀敌战术。
吴争chūn心中一笑,习惯了靠武勇家丁作战,有着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思想的大明各地军官们,可能一下子难以体会这种相互配合,组阵厮杀到骨中的战术。或许杨守备麾下有一些家丁个人武勇胜过他麾下的新军们,不过若是列阵而战,自己麾下军队杀他们那些武勇家丁,便如杀jī一般容易。
将敌放上城墙的战法这些洛阳军民也是第一次见到,在他们的思想中,若敌上城,往往意味着城池将要沦陷,如眼前的这般qíng形,真是百年也难得一见。
其实道理很简单,将敌放上城墙,便若在野地中列阵而战,虽说这“野地”窄小了些,而舜乡军,最不怕的就是列阵而战。这一套战术,早在舜乡堡时便证明有效。
看着城头战况,吴争chūn不由想起当年自己还是一个小兵时,在舜乡堡城头与鞑子搏战的qíng形,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几年过去了,自己从当年的小兵成为千总,更是娶妻生子,是三个儿子的爹了。
想起远在东路的妻子与儿子,吴争chūn心中泛起一股柔qíng,随后他将心神稳定回来,又走到城楼正面,用千里镜眺望城外的闯军qíng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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