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王斗郑重注目,杨国柱笑道:“国勤,你看我这些兵如何?”
王斗真心实意赞道:“确是好兵!”
依王斗目光看来,而且经获得的qíng报分析,杨国柱这些新军,还有不足之处。
如因文化水准不高,所以各兵在条例遵守与理解上,可能不足。而且兵练出来了,基层军官水平有没有提升上去?条例,制度,战术,战阵,都需要文化支撑。
为何而战,作战意志提高,需要jīng神上的理解,专业程度,军队管理,一系列制度的完善,都需要文化啊。
不过杨国柱能将新军cao练如此,已经极不容易,依王斗判断,当有崇祯九年,自己舜乡堡军队的水准。看这些士兵的训练水平不错,士气高昂,如能经历几场血战,余下的人,就都是合格军士。
若大明的士兵都有这样的水准,其实对战鞑虏,已经够了。
他们不能与靖边军相比,王斗来自后世,知道文化的重要xing,军中将士,几乎九成有秀才的水准(不是吟诗对作,而是指识字率),知识分子之多,是外军永远难及的。
看王斗夸赞,杨国柱欣慰,身后的各将,也面有得色。
忠勇伯以治军练军闻名,能获得他的认可,就是对各人努力心血的承认。
看着整齐而来的新军们,杨国柱感慨道:“练这些新军太不容易了,足兵食,分田地……特别分田地,我花费巨资,在镇城周边开垦荒地,每兵分取田地十亩,五年后退役,可获取全部土地五十亩,所以尽得军士之心!”
他眼中忽然现出怒色:“哼,镇城那些权贵商贾士绅,尸位素餐,正事不做,目光却又盯上开垦好的田地……”
这个大将须发张扬:“除非我死,否则军士们的土地,他们一分一毫也别想夺取!”
说起这事,杨国柱麾下各将人人愤怒,王斗不需听杨国柱说明,已经明白怎么回事,无非又是权贵豪族侵吞之事。
这事太普遍了,其实大明对开垦荒地,政策极为优惠,新开田地,减免三年、五年税收只是等闲,甚至很多地方,还规定新开荒地,十年不纳子粒者。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看到那些荒地收获产粮,许多官员权贵,又迫不及待地上门收税,甚至采用各种手段夺取。
这样一来,谁还愿意去开垦荒地?所以大明边镇,荒滩处处,却没有人愿意前往垦殖。
王斗目光冷厉,说道:“土地,就是军士的生命,我靖边军之所以敢战,也是将士人人有田,户户有粮。若杨帅有何难处,只管说一声,我王斗第一个站出来声援。”
王斗凶名在外,杀武人,杀文人,杀商人,杀阉人,如杀jī一样,所以敢打其主意者少。
杨国柱不同,身在旧圈旧习,顾虑太多,投鼠忌器,镇城的环境,也与东路大不相同。
王斗这样说,杨国柱欣慰,他说道:“放心吧,我还应付得了。”
目光迷醉地看向自家新军,说道:“还要多亏国勤给我的jīng工鸟铳与威劲子药,才能让军士战力更上一层。”
……
此时那些新军越来越近,王斗看杨国柱,似乎还将一营新军暂任辎重营,后面跟上来的,是密密麻麻的独轮战车,皆是轻车样式,每车前方,还有右边辕条,都有孔位,显然有可以拆卸的硬木挨牌,战时cha上。
此时这些独轮战车载满了各色的辎重,有帐篷粮糙,还有兵器弹药等,有些战车用马骡拖拉,大部分人推拉扯。
东路道路平坦坚实,所以这些战车推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
杨国柱看着这些战车,感慨地道:“当初打造这些战车,没想到会用上,贼奴使用大量火器,使用战车挨牌后,就可以有效防止铳弹,减少军士伤亡。只是千里迢迢,运送到辽东,颇不容易。”
王斗同样感慨:“是不容易。”
这次靖边军出战,辎重营除了马车外,也动用了大量的战车,不过与崇祯十一年的独轮战车不同,现在的靖边军战车,高大结实不少,需动用马骡,而不是人力推拉。
不过虽有马骡,千里迢迢运送辎重到辽东,确不容易。
看两军不断汇集,从榆林堡到怀来的官道,到永宁的官道,目光所致,黑压压的尽是盔甲旗帜。
铁盔下面,都是热血男儿,此qíng此景,谁不豪qíng众生?
看双方都向友军欢呼,从今日起,他们就是并肩杀敌的战友了。
王斗笑道:“杨帅,我有一物相送。”
挥挥手,一辆与自家一样的帅旗车拉了过来,一样的身高,一样的造型,一样jīng木钢铁为之的二丈旗杆,一样的二匹健马拉之。
看着这帅旗车,杨国柱眼中露出激动的神qíng,连连道:“好,好,国勤有心,国勤有心了。”
……
很快,杨字大旗升起,与日月làng涛旗并列,一起在上空高高飘扬。
望着两面巨大的帅旗,所有将士都欢呼起来,王斗与杨国柱站上了帅旗车,三万将士的吼声,更如惊涛怒海。
看将士欢呼久久不息,王斗与杨国柱相视而笑。
王斗猛地一挥手,行军鼓点响起,数万将士,又迈动自己脚步,策动自己马匹,如不绝的钢铁洪流,往八达岭,往辽东方向而去。
看着行进的大军,早被众人忘到九霄云外的南山路参将俞桂叹道:“这才叫王师,才叫军队啊。”
而这时,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后方传来大同总兵王朴,如丧考妣的嚎叫声:“唉呀呀,忠勇伯,杨老哥,等等小弟啊。”
“唉呀呀,等等小弟啊……”
第456章 中暑
王斗与杨国柱回头看去,就见大同总兵王朴大叫着奔来,他匆匆忙忙的,身边只伴几十个亲卫。
王斗与杨国柱停下等待,王朴策着马匹,一直急奔到二人身前,才呼了口气,笑道:“急赶早赶的,总算赶上两位哥哥了。”
看他喘着气,风尘仆仆,连华丽的铁盔都歪了,显然奔得急促,身旁各人,也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
其实王斗要到今年十一月才满三十岁,王朴至少比他大个三、四岁,却毫不尴尬称呼王斗为哥哥。而且表qíng自然,诚恳,将门与商人家族出身,果然jiāo际方面就是有一手。
王斗微笑道:“王将军辛苦了,你的兵马到哪了?”
听王斗语气亲切,王朴心中美滋滋的,忙道:“不辛苦,不辛苦,小弟的兵马己过怀来,离这不到十里,很快就可以赶到。”
原来王朴领军到达怀来时,听说王斗大军己到榆林堡,立时抛下大队辎重,只领数十亲卫,一路追赶,果然赶上王斗等人了。
他语气巴结道:“小弟大军自进东路后,将士们就对境内繁华安定赞不绝口。当然,小弟也严下军令,军士不得扰民触法,否则军法不容,严惩不贷。”
王朴军队军纪颇差,不过给王朴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东路境内闹事。
他更下严令,约束将士,敢在东路扰民者,立斩。
王朴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话,一边仔细整理自己的衣甲,更将掉落的几丝头发甩到后面去。
论若诸总兵中重视仪表者,当数王朴第一。
杨国柱看着王朴,问道:“王将军此次入卫,领了多少兵马?”
王朴眉飞色舞,说道:“我正兵营三千骑兵,又有新军三千,大同镇内,多有将官出征,计有一万三千人。”
杨国柱高声道:“一万三千人,山西总兵李帅那边,也有近万的人马,如此,我宣大军一共出师五万人。”
王朴意气风发,大笑道:“这下我宣大军,说话声音最大了。”
山西总兵李辅明,辽东人,原本是祖宽部下,崇祯十二年擢山西总兵官,后随洪承畴出关,此时早在辽东。
至于王朴,因为父亲王威是左都督,九佩将印,为提镇者五十年,所以受父荫,一路升迁为总兵,崇祯十一年更高升为都督同知。本身军功却没多少,各总兵面上客气,实际内心看他不起。
对这点,王朴哪能不知?所以他最善站队仗势,此时抱上王斗的大腿,又见宣大军兵qiáng马壮,哪能不眉飞色舞?
此后,大军汇合行军,王斗部为前军,杨国柱部为中军,王朴部为后军,四万余人浩浩dàngdàng,往八达岭开拔而去。不过杨国柱与王朴二人,都在王斗中军部与王斗并行。
这时候,王朴才注意到王斗与杨国柱的帅旗车,不由大为羡慕:“好气派的旗车,我怎么不记得,打造一辆这样的车马呢?”
……
众军行进,一路过了岔道城,过了八达岭关城,前方就是崇山峻岭,比起东路平坦官道,这里的山地官路,就难走多了。
各军骑军兵步兵还好,就是辎重车,pào车难行,到了正午,阳光更为猛烈。八达岭,居庸关之间的山地不比后世,很少有树木,到处光秃秃的,山石泥土反she着阳光,让人闷热非常。
众将士行军都是顶盔披甲,往往走不了多久,就汗流浃背的。
王斗也有些担忧,军士们在这样的天气阳光下行走,会不会中暑。
未时,大军在一处背yīn处歇息,喝水,吃些gān粮,王朴视察军队回来,连连叫道:“不行不行,我大同的将士,已经有人行军晕倒,还有马匹中暑,死了,救不回来。”
他哭丧着脸,马的耐力比较qiáng,很难被看出有病,等病倒了,却往往救不回来。因为给马降温需要冰块,这去哪找冰块?对王朴来说,马骡宝贵,这样死了,当然痛惜。
王斗皱眉,今天特别热,闷热的天气,马骡等动物就容易发病,好在靖边军shòu医众多,可以提前发现先兆,不过王朴之事,也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杨国柱同样皱眉,他军中qíng况还好,不过大热的天气行军,人马容易发生疾病,非战斗xing减员,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王朴叫道:“两位哥哥,依小弟看,我们还是昼伏夜出吧,这样赶路凉快,将士们也没有中暑疾病的担忧。”
杨国柱沉着脸看他一眼:“昼伏夜出?那一天能走多少路?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辽东?”
王斗对身旁的护卫主将兼中军官钟调阳低声道:“表兄,去把王医官叫来。”
钟调阳再过三年,就将四十岁,任了帅营中军后,他举止更为稳健,拱手道:“是,大将军。”
对一个传令兵吩咐几声,很快,一个头大如斗的中年书生匆匆而来,正是军中大医官王天学。他身旁跟着一人,却是以前他的上司,州城医学司典科王表,此时也在靖边军任职,在王天学手下担任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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