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在外需要这么多粮糙,虽说随军携带了一些粮秣,不过王斗都尽量让当地官府供应,万不得已,才启用自家辎重营带来的粮米糙料。
慑于靖边军威名,王斗的凶悍,主管粮糙的辽东户部各郎中,通判诸员,都不敢过份怠慢。
加之蓟辽总督洪承畴,辽东巡抚邱民仰,监军张若麒,监军王承恩等人的关注,惟恐这只qiáng军闹将起来,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所以靖边军的粮糙供应,都是优先级的。
不过就算如此,每次辎重营领来的粮糙,也不能达到靖边军的需求标准,每五天一次,靖边军约需求粮糙二千石,每次只得领粮糙一千五百石,或是一千石,只领到需求的七成,甚至有时粮糙紧张,只领到五成左右。
王斗知道前线粮糙紧张,每次能领到需求五到七成,已经颇为不易,所以余下的缺额,他便用老办法,用银子购买。
此次出征辽东,他带来白银数十万两。
东路库房中,金银甚多,而且己无多大作用。
现时的东路,广泛使用粮票,因为信用度打开,兑换出的粮米也越来越少,金子与银子,更是堆在仓库中积灰,能够使用出去,换成将士需要的粮糙,王斗还是乐意的。
其实这些户部官员,个个傲慢,他们与当地军政系统也并不统属,便若户部管粮郎中要听总督约束,但与巡抚互不相属,只称同事,通判与兵备也同称同事,辽东巡抚邱民仰,兵备张斗等人,并管不到他们。
当然,他们虽然傲慢,但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各人还是亲切的,每次辎重营的官将过去向他们购买粮糙,个个都是笑脸相迎。显而易见的,待大战结束,王斗携带的白银,会花出去很大的一部分。
不过王斗不以为意,银子只有花出去才叫银子,没花出去只叫破石。而且因为鱼gān,此战的成本可以快速赚回,日后待推广壮大,光鱼gān一项,就为东路不知增添多少财源。
……
一路行去,来往的辎重车马不断,到达靖边军营地外时,王斗还看到众多商人停留在这里,各样口音jiāo汇,热闹非凡,有若一个个集市。这都是前来与靖边军jiāo易的各处商队。
靖边军待遇是优厚的,他们的伙食供应,按甲等军,乙等军区别,每人每天,都有固定量的米饭(或大饼面条),ròu类,蔬菜,盐巴,酱油,调料,甚至还有一定量的茶叶,糖,烟糙供应。
东路因为畜场增多,大军驻防不动时,还供应一定量的牛奶。
靖边军士的待遇,不说在大明,便是在东路,也是首屈一指的。所以王斗崛起后,虽说明里暗里不断有人挖角,就冲这伙食待遇,就没有人愿意脱离靖边军。
因为将士供应的优厚与丰富多样,所以辎重营需要频繁出外采购,每次采购都是大批量,看到商机,众多的商队云集这里,向靖边军的辎兵们贩卖他们带来的各种产品。
当然,不象别的明军营寨,众商人可以在营地内进进出出,靖边军的营地,二百步之内,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否则格杀勿论。离军营最近的,是东路各商队,外地的商人,一般聚集在一里之处,形成一个个市场。
集市人群中,还有许多当地军户,特别多娘娘宫往东南下的诸多屯堡军户们。
因为大军挡住了鞑子的进攻与渗透,那些逃到松山、杏山的军户们,又陆续回到老家,加紧恢复生产。
看到商机后,他们也趁机前来贩卖他们各样土特产,每次都被收购一空。若带来蔬菜之类,更受欢迎,各种海产品,什么gān海带的,也一样受到欢迎。
辽东这个地方,因为战争频繁,加上银多粮少,所以通货膨胀严重,物价很贵。不过出外采购的靖边军辎兵们,从不赊账,更不赖账,每次现金jiāo易,极为豪气,真是有口皆碑。
如此造成的后果,就是云集在军营外的各地商队越来越多,贩卖货品的当地军户也越来越多。
加上鱼gān作坊的大量开设,需要人手很多,很多千里运粮的劳役民夫,也决定留下来,在此打工赚钱,造成huáng土岭南面直到海边地带,集市林立,形成一种奇怪的繁荣。
看着军营外云集的商队,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钟显才撇了撇嘴,终于道:“要不是还在打仗,末将还以为来到永宁城呢?这些商人,为了赚取银子,真是胆大妄为,一点也不怕死。”
王斗也看得颇为触动,一场明清间的大战,数十万人生死搏杀,结果变成各商人商队间的庞大商机,不管时代怎么变,商人,总是不会输的。
他感慨说道:“很正常,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特别是商人,逐利乃是他们天xing,眼下大明许多地方,都离不开他们。”
此时大明商人势力qiáng大,大明各边镇中,大部分的边军粮糙都是商人供应与运输,每次战争,都可以看到他们影子。
此时的西方同样如此,神圣罗马帝国一军出战,三万人的军队,随行人员竟达十四万,其中大部分就是商队,还有大量的流氓乞丐、小偷娼jì等等。
王斗最后总结:“从古到今,商人与资本皆尽如此,一旦有适当的利润,他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资本就保证被到处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
众将都是震动,大将军此言,真将商人本xing刻画得淋漓尽致,不愧为神人附体,天上星宿下凡。
众人更增追随坚定之心,钟显才眼睛闪亮,口中念念有词,重复刚才王斗说的话。
赞画秦轶越琢磨王斗之语,越觉内中含义深邃,不由深深赞叹:“大将军此言,真乃金玉良言,尽道内中真髓。”
每与王斗接触,秦轶越觉得王斗身上神秘,他曾仔细研究过王斗身平,除了先祖是戚家军出身,别的都很普通,也没受过什么高等教育,为何突然如此耀眼出众?他目光所及,似乎遍及前世千年,后世万载,远见之卓识,自己从未在别人身上见过。
秦轶读圣贤书出身,信奉的是子不语乱力怪神,不过在王斗身上,这一点却被深深打破了。除了星宿下凡,突然开窍,觉醒前世记忆这个解释,秦轶找不出别的说法。
他心中暗想:“圣人云,每逢江山乱世,生灵涂炭之,总有豪杰王者出,大将军难道便是此人?”
……
回到大营,看看时近中午,王斗吩咐开饭,帅帐的火兵与护卫,将饭菜一一端上来,众人围绕一桌吃饭。
靖边军各将,除了孙三杰此时在长岭山,中军钟调阳,大将韩朝,钟显才,李光衡,温达兴,赵瑄,镇抚迟大成,总医官王天学都在桌旁,还有赞画秦轶,因为表现出众,越来越受到王斗的赏识,也得以列位其中。
饭菜还是很丰盛的,有烤全羊,大块猪牛ròu,大盘的各类鲜鱼,海带鲜鱼汤,一些时新蔬菜等等。
桌上以鱼类及海产品居多,眼下每天都有大量鲜鱼运到军营外,由辎重营收购过来。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靖边军花钱,有的是商人与渔民愿意为之服务。
而银子,现在王斗又是最不缺乏的。
主食则有大桶米饭,还有面条大饼之类,说实在,王斗虽到大明多年,其实还是喜欢吃米饭,除了宵夜,不喜欢主食吃面条。
“饿死了,饿死了。”
赵瑄吃得稀里哗啦的,他对海产品不感冒,只是招呼羊ròu与猪牛ròu。
李光衡与温达兴也吃得颇为粗鲁,还一杯一杯的喝着酒。
二人都颇为好饮,不过出征在外不可大饮,所以二人喝的酒度数都比较浅,也喝得不多。王天学更曾是酒鬼,不过随军多年,节制了许多,不过每餐必饮酒,饭可不吃,酒不可不喝。
相比二人的粗鲁,他慢条斯理许多,一边喝还一边摇头晃脑。
韩朝端坐,慢慢吃着,颇有将帅严谨之风,他身旁的钟调阳同样沉稳寡言。
王斗舀了一勺汤,喝进嘴里,点头道:“这鱼汤不错,很鲜美。”
他说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海洋各种鱼类丰富,只可惜不能长久保存,否则渔民也不会这么穷困。”
秦轶停箸笑道:“现大将军赠鱼gān之技,海鱼可以长久保存,若推广开来,以后渔民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众人都是点头,钟显才品尝鱼汤,也觉味道鲜美,说道:“说起鱼gān,末将往日在蔚州,老家也有一种鱼gān,腌制后挂在厨房风gān,食用时放入汤瓶慢火闷炖,熟时味道非常鲜美,别有风味。”
钟显才看着王斗:“若大将军喜欢,哪日末将亲自下厨,为大将军献上一道。”
王斗有些惊奇,笑道:“未想到显才还通厨艺。”
赵瑄正吃得搭搭作响,汁水淋漓,含糊不清道:“君子远庖厨啊,钟兄,大好男儿,哪有亲自下厨的?”
王天学也抚须,摇头晃脑道:“然也,赵将军此言,甚合吾之心。钟将军虽说一片拳拳之心,不过只需说出制做之法,让人烹饪便可。不得不说,钟将军此乃妇人之言也。”
秦轶摇头,不得不说,王天学虽与他同是文人出身,不过王天学这张臭嘴,不知不觉,就容易得罪人。
钟显才看看王斗,又看看赵瑄与王天学二人,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争辩道:“怎么是妇人之言……怎么,二位看不起妇人女子?花木兰,洗夫人她们,也是女子。”
钟显才更哼了一声,一扬拳头:“尔等母亲,也是女子,小瑄儿,你们这样说,就是大大不孝。”
众人都看钟显才,好象急了,平日里,钟显才xingqíng腼腆温和,不过有时又很凌厉,特别在大将军面前,表现出好胜的一面。
王斗仔细看看钟显才,又看几人争吵,笑了笑,说道:“这样吧,饭后你们比划一番,谁胜出,就算谁之言有理。”
钟显才拳头捏得啪啪响,得意道:“小瑄儿,王医官,要不要比划一番?”
赵瑄与王天学哑然,钟显才从小兵杀到将军,更曾是上等技艺军士,赵瑄一个技术宅,王天学手无缚jī之力,哪是对手?皆左顾而言他,赵瑄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王天学也咳嗽道:“然也,赵将军此言,甚合吾之心,吾饱读圣贤书,岂能与旁人动手,真是有rǔ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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