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自点鼻中长血不时滴落,染红了他的一品官服,看着曾就义,他恐惧异常地摇头。
曾就义将金自点丢到一旁,再看他余下的那些幕僚,个个哆嗦得象受惊的兔子一样。
他冷哼一声:“右议政算个屁,又不是我靖边军的右议政,全部给老子绑起来!”
……
长枪刺入体内的渗寒声音,鸟铳的轰响,溃军的惊叫,汇成溃败与追杀的乐曲,一处低缓的丘陵上,数十个汉军聚成一圈,他们周边,围着大股的靖边军枪兵与铳兵。
这些汉军,多为正红旗的士兵,也有些余旗的兵将,他们很多是原孔有德、尚可喜等人的东江军老兵。
这些老兵颇为悍勇,虽然是溃逃被追杀,竟也给靖边军与宣镇新军战士造成一些伤亡,要不是石廷柱等人的溃兵关系,那些孔有德等部下,也没那么容易溃散。
他们周边脚下,尸体伤员层层叠叠,上面布满了各样的铳眼,还有一些枪眼,有若小河似的血泊中,躺着沈志祥,还有曹绍中、刘承祖等人扭曲的尸体。
看周边靖边军又密密举起鸟铳,那些剩余汉军虽然脸色苍白,竟然没有多少畏惧之意,他们猛然一声大吼,举着刀枪,向丘陵下狂冲而来。
火铳的爆响中,他们一个个栽倒在地,透过she击后的白色硝烟,谢上表看到眼前已经空无一人,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二鞑子再凶,也凶不过鸟铳,想起左翼大战,部中一些甲等军伤亡,又心下黯然。
忽然看到前方倒下的人群中,又有一人挣扎爬起,身旁一位铳兵举起鸟铳,谢上表示意他放下,看那人勉力支持,站直后,如牛般壮实的身躯,一张四十多岁的粗黑凶恶脸容,他腿上中了一弹,左肋处中了一弹,全身上下,鲜血淋漓的。
看着面前的靖边军,他忽然狂笑起来,他一把扯开棉甲,落出内中长满黑毛的胸膛,吼道:“来吧,打吧,往这里打,老子这辈子活够了!活够了!”
他狂笑:“老子杀过鞑子,在登州有百条人命,睡过官家小姐,砍过不到三岁的小孩,老子够了!”
笑声中,他口中不停流出鲜血,更显狰狞。
谢上表冷冷道:“最后,还不是给鞑子做狗?舔他们的屁眼?”
这人笑声顿止,他望向天空,喃喃道:“是啊,或许我林仁贞,当年就该追随毛帅而去。”
谢上表抽出自己解首刀扔过去:“你一定要死,不过念在你杀过鞑子份上,也算条汉子,自己了断吧!”
那人缓缓捡起解首刀:“也罢,死在刀下,总比死在铳上好。”
他忽然流出泪来,迎天大叫:“恨啊,我好恨!”
猛地将解首刀刺入自己心口,立时气绝。
谢上表走过去,拔出自己的解首刀,叹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吩咐左右:“将他单独埋了,刻个有字的牌子,没名没姓,要做孤魂野鬼的。”
……
“初步估计,俘虏汉军、朝鲜军已然超过万人,斩杀刘之源、金雨泽、祖泽润、吴守进、沈志祥诸酋,擒捕石廷柱,金自点,红夷矮德人等,只是耿仲明,尚可喜、马光远可能已经逃走。”
中军丘陵上,各将围在王斗身旁,镇抚迟大成向王斗禀报初步统计战果,丘陵前方,一直沿升到后方,黑压压都是垂头丧气的俘虏,正由一些靖边军与宣镇新军押送。
周边各将,都是眉飞色舞,特别宣镇的几个官将,此战,大胜啊,一口气斩杀擒捕汉军旗多个固山额真与部将,连朝鲜国的右议政都抓了。
王斗点头:“孔有德呢,抓住了吗?”
钟调阳道:“将士与尖哨营兄弟还在追捕,孔有德跑不了!”
王斗淡淡道:“孔有德要抓住,而且要活活抓住,到时,我会把他jiāo给温兄弟。”
他望向前方,右侧烟尘滚滚,正有几骑急速奔来,沿着复杂的地面之字形的扭动,显示他们高超的骑术。
奔到近前,为首一人,却是满脸汗珠,然而神qíng欢畅的谢一科,他远远就在马上欢叫:“大将军……大将军,好消息啊……军中将士,已经斩杀……鞑子前锋营章京劳萨,生擒孔有德大贼……大喜啊大将军……”
他奔得太快,又忙于喊话,刚到丘陵边上,一个不小心,马失前蹄,谢一科人马翻滚。
他敏捷地爬起来,还好没有受伤,骂了句:“妈的……”
……
巳时,太阳高升,给越来越寒冷的天气带来一丝暖意。
“哨骑回报,忠勇伯正与汉八旗大战,不知现时战qíng如何。”
左翼战事,牵动洪承畴的心,只是离得远,那边又不好走,哨骑不便,第一手qíng报,不能立时便知。
还有,依哨马的探报,锦州城下,吴三桂,马科,唐通数将,已经与城下两红旗满蒙军展开激战,祖大寿不时率领家丁守兵,从城内冲出接应。
不过那方不容乐观,六万明军,对战四万清军,内中很多还是杂役辅兵,仍然颇为吃力。
大军右翼,众骑兵与满蒙两白旗激斗多次,杀得难解难分,二huáng旗又bī向杏山,那边将会如何?都是洪承畴担忧的事。
他收回目光,看向己方的中军大阵,更是脸露忧色,二蓝旗满蒙军,一部分外藩蒙古军,数次的冲锋激战,已经攻破一次他的佛郎机pào前阵,洪承畴急调援兵,右翼也过来支持,他们才退了回去。
不过他们攻势一波比一波猛,而且奴酋洪太调兵遣将,视战qíng随时增派削减各旗兵马,不一定二蓝旗主攻中路,便是单单他们进攻,战术颇为灵活,洪承畴感觉很吃力。
“希望忠勇伯左翼大胜,尽早援助!”
洪承畴盼望着。
右翼清骑,又发动了一次进攻,奔腾的铁流震撼大地,神机营的神威大将军,大小臼pào不断发she,最后他们火箭呼啸,有若万道金蛇,神火飞鸦横飞,其声凄厉。
与此同时,满蒙二蓝旗,再次对中路发动进攻,他们万马奔腾而来,冲得天上骄阳似乎都在不停晃动。
天鹅声中,车营密密麻麻的佛郎机pào齐鸣,硝烟弥漫大地,蹄声中,滚滚蒙骑向两边分开,露出他们身后的重骑,还有无数的马群。
第566章 难支
烟尘冲天,铳pào的烟雾腾腾,如雷般的蹄声中,无数的马群,还有一波波二蓝旗的重骑,往中路前阵的佛郎机pào阵汹涌而来。
火pào声一阵接一阵,pào声中,不断有马群与骑兵扑倒,不过他们后续不停,仍cháo水般奔来,蹄声激昂,震得大地剧烈的抖动。
又是尖利的天鹅喇叭声,众多的佛郎机与百子铳,发she了霰弹,人叫马嘶,更多的清骑与马匹扑倒,然而烟尘中,大量的重骑马群,已经撞开pào车与战车,从各车辆隙间滚滚压入,后方的明军,立时被他们无数铁骑淹没。
前阵的明军,已经被清骑攻破一次,不论伤亡的人数,还是战力的疲惫,都到达了顶点,此时再也顶不住了,他们丢弃火pào兵器,惊叫往回奔逃,前军的溃败,引起中阵蓟镇军的一阵阵骚动。
中路大军的布置,就是李辅明与左光先镇内兵马在前,蓟镇军在中,最有战斗力的王朴新军,神机营,洪承畴等督标营布置在后。
蓟镇万余兵马,自总兵白广恩战死后,又被抽调了不少jīng兵出去,就算杨国柱统管后,也似乎jīng气神全无,他们不可能布置在前阵,布置在后方又怕影响中军,只得夹在中间,起承前启后的作用。
不过考虑到他们的战心战力,洪承畴还安排了大同镇各步营列于中阵。
神机营火力虽猛,但这些京营战士作战意志还是差了些,就算经过数次大战仍是如此,让他们顶到最前,是不可能的,摆在后方还好些,只得老将李辅明、左光先出动,战斗在最前方。
他们形成三道严密的铳pào之阵,每阵相隔一里,可以相互接应,彼此间又处于佛郎机pào的打击范围。
只是李辅明、左光先战斗意志虽qiáng,但部下皆是旧式明军,能坚持到现在,已经超qiáng度发挥,在清骑又一次猛攻后,特别使用大量马群重骑,他们再也坚持不住,个个惊叫溃散。
李辅明、左光先皆是不屈,他们带领正兵营一些步卒家丁,与不断涌入的清骑咆哮拼杀,同时紧急向中阵与后阵求援……
“很好!”
前方的战事,皇太极尽数看在眼里,此时他肥胖的身躯,稳稳策于战马上,身上沉重的飞龙鎏金铠甲,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身后竖着高高的huáng龙大伞,这是皇权威严的象征,是否将阳光遮蔽了,倒在其次。
他专心致志拿着千里镜眺望战场,他身后左右,有噶布什贤噶喇昂邦吴拜,户部承政英俄尔岱,科尔沁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和硕亲王,察哈尔固伦额驸额哲,都察院参政张存仁、祖可法、段学孔、盛忠诸人。
这些王公大臣或是老迈,或没有统兵权力,所以没有随军作战,都聚在皇太极身旁。
他们立在山岭上,岭处,还有山岭周边,密布jīng锐的葛布什贤超哈营战士,还有一些满蒙的巴牙喇营战士,他们个个警惕四顾,忠心耿耿地守护他们的皇帝。
此时皇太极位于的,是宋家沟一处叫后山的山岭,站在皇太极这个角度看下去,山野平川,尽在眼前。
后山险峻,前边极难攀登,蜿蜒的山头,还顺着右手连绵数十里,山的后方,就是滚滚小凌河水,那河水沿着崇山峻岭,河谷地带奔腾出来,左翼后方数里,就是锦昌堡城池。
往左面过去,山势平缓,不过山下数里与左翼,大量的四旗满蒙骑军聚集蔓延,防守严密,明军不可能从正面或是右翼攻绕上来,加之山上还有大量的麻袋土筐等防pào措施,皇太极居于此处,是非常安全的。
他放下千里镜,猛烈一阵咳嗽,取下捂住口鼻的绸巾后,上面是几摊触目心惊的血迹,他不动声色将绸巾揉成一团,冷漠道:“汉八旗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噶布什贤噶喇昂邦吴拜忙上前道:“奴才已经密派哨骑,不过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
皇太极眉头一皱,右翼(对清军来说)的汉八旗阵地,是他颇为关注所在,早前他得到qíng报,靖边军等步阵bī进时,乌真哈超pào营一路pào轰,给王斗等人造成很大的伤亡,皇太极喜笑颜开,山上也是一片欢呼。
不过一刻钟前,皇太极又接到哨报,靖边军与宣镇新军,顶着火pào前进,忍受伤亡,最后与石廷柱等人排铳大战,很意外的,最后结果竟是石廷柱,祖泽润等人大败,现孔有德诸将已经紧急援助,后续qíng报,还没有传递过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老白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