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中以许禄实力最qiáng,毕竟经过王斗的裁退老弱后,原先舜乡堡的六个管队官,除了许禄一队兵五十人完好无损外,余者管队官只余下十几个家丁,只能和舜乡新军中的甲长相比。
而且,六个管队官中,也是许禄与王斗私jiāo最好。所以六个管队官中,事实上以许禄为尊,不过最近温方亮升上了副千户,他的话语权也是重了起来,可以和许禄并列而坐。
此时蓝布廉陪笑道:“许大人,您与防守大人私jiāo最著,我等就是想打听一下,这个月的粮饷,堡内仍不于发放吗?”
舜乡堡各管队官们队中的家丁,向要每月银一两,本色米五斗,去年十月下时,王斗曾发放过一个月的粮饷,不过从那时起,王斗便未再发放过粮饷,除了各兵都能吃饱,连家丁们也是一样的伙食。
许禄摇了摇头:“眼下堡内钱粮紧张,防守大人又要开矿,怕是没有粮饷发下了!”
管队官刘玮是个大胖子,他怒道:“有钱开矿,没钱发饷,防守大人也太过份了吧,我们队中可是家丁,向是堡中主战jīng锐,岂能与那些cao练数月的军户相比?”
他眼中寒光一闪,道:“许大人,您向是我们几人的主心骨,不若你领着我们去闹饷吧?”
管队官余庆元有些胆小,他迟疑道:“这……不好吧……大人虽说没发饷,不过也没亏待我们,每日军中都是相同伙食待遇!”
刘玮道:“怕就这样难办,眼下我们队中只余下这些家丁,现在新军那边分田分地热闹,队中人心浮动啊!”
他这话一下子说中了余庆元的心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们队中的家丁多是他们家的家奴佃户,眼见堡内军户分田分地,岂会没有别样心思?怕就到时……
刘玮又是热切地道:“许大人,您看我的提议?……”
许禄一直冷冷听着,此时他猛地喝道:“胡闹,你们都不想活了,就凭你们几个兵,也想闹饷?”
他不屑地哼了一声。别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王斗实力的,虽说此时将官战力实力qiáng弱都以家丁为标准,外人看王斗似乎一个家丁也无,不免轻视,只有许禄明白王斗是多么的可怕,当年在靖边堡,他不声不响地练出百多qiáng兵,个个都有家丁的实力。
眼下更是练出了五百多新军,这些新军,战力相当于五百个家丁!
五百个家丁啊,放眼保安州,怕守备大人也是不如吧。新军们个个又以王斗马首是瞻,特别是舜乡堡分下田地后,这些新军看到盼头,对王斗更是死心塌地!
闹饷?怕是到时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第084章 去与留
听许禄这样说,刘玮、余庆元、蓝布廉三人都是呆了一呆,心下也是涌起一股寒意。
此时他们才想起王斗的实力,不说他那几百火铳兵,单凭他那些长枪兵,冲杀上来,自己家丁也要损失惨重。不论二比一,还是一比一的jiāo换比,他们区区十几个家丁,都是换不起。
而王斗只需数个月时间,又可以训练出一大批的兵丁出来。
蓝布廉在众人中年纪最大,有四十余岁,他的思虑也最谨慎,他道:“闹饷万万不可,此仍违背军纪之举,就算被防守大人斩了,我们都无处喊冤去。”
他道:“其实我也不指望防守大人发下什么粮饷,这么多年了,我们何曾指望过朝中或是卫所中发下什么粮饷?还不都是靠自己的田亩养兵?我最担心的是,听到了一个不妙的消息。”
刘玮、余庆元都是问道:“什么消息?”
蓝布廉道:“我听说了,防守大人有意向,等新军练出来后,他就要将我们这些家丁打散,重新编立几哨新军,到时候,诸位的家丁怕都不属于自己掌控了。”
刘玮大怒,喝道:“没有了这些家丁,我们还算什么?这些家丁都是我们辛辛苦苦养出来后,防守大人这样做,是要断我们的根啊。”
连许禄都是露出注意的神qíng,沉思起来。
刘玮囔囔了一阵,他对许禄道:“许大人,这是关系到我们生死存亡的大事,您有什么看法?”
许禄沉吟道:“此事或许是谣言,我要去向大人证实。”
半晌,他抬起头来:“如果此事当真……”
他忽然哼了一声:“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们有这些好兵,天下之大,哪处不可去?”
刘玮、余庆元、蓝布廉三人都是眼睛一亮,确实,经过几个月严酷的训练,不说那些新军,就是舜乡堡原先的旧军家丁们,也是个个cao练得非常出众。
这些家丁们,原先就有底子在身上,再经过严格的训练后,个个都是英武无比,随便一个拿出去,都可以以一当十。他们一队十几个家丁,每人都可以充为军官,随便的,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很好拉起。特别是许禄,手上有五十个qiáng悍家丁,更是不得了,走到哪里,都要被人奉为上宾。
几人说起来都是野心勃勃之辈,原先各人心中便有个模糊的念头,此次被许禄挑明后,他们越想越有道理,只觉得海阔天空,无处不可去。几人相视而笑,都是眼睛亮得惊人。
刘玮大叫一声:“不错,就是这样……”
忽然旁边的蓝布廉说了一声:“原来是温大人,孙百户。”
不知什么时候,温方亮与孙三杰已是站在了众人的身旁,几人谈得热闹,竟没有发现温、孙二人来到身旁。
蓝布廉满脸笑容地对二人打了招呼。
温方亮笑嘻嘻地道:“你们聊得这么热闹,在谈些什么呢?”
刘玮、余庆元二人不说话,蓝布廉只是笑道:“没什么,随便聊聊,随便聊聊。”
许禄也是对温方亮拱了拱手,虽是礼数周到,神qíng中却没什么恭敬的意思。
舜乡堡原六个管队官中,许禄,刘玮、余庆元、蓝布廉几人jiāo好,却与温方亮、孙三杰二人对不上眼。
许禄几个嫌怪温方亮仗着叔父温士彦的势力,才得以担任这个管队官,典型一个纨绔子弟,最近又升上了副千户,不免让众人嫉妒。同时温方亮相貌英俊,很有女人缘,所纳妻妾又都颇有姿色,看着人家的婆娘,再看看自己家内的huáng脸婆,几人内心不免酸溜溜的,更对温方亮看不上眼。
至于他们看孙三杰不过眼,则是理由简单多了,一个大男子,五大三粗的,额上还长个粗犷的大瘤,说话声音却是软绵绵的,yīn气十足,象个妇人一样。和他相处,不免沾染上晦气。
平日里六个管队官分为两派,明争暗斗的。表面上又要一团和气,注意着官场的体面。
随便说了几句场面话后,许禄四人便扬长而去,看着他们的身影,温方亮的脸色沉了下来。许禄几人看不起温方亮这样的纨绔子弟,温方亮何曾看得起他们?一帮典型的武夫,没有头脑,哪象自己是智慧型的?
这个英俊的年轻军官冷笑了一声:“想走,自立门户?他们以为带着几个家丁,就能成事了?蠢材,看不清形势,跟着防守大人,才是前途不可限量!”
显然刚才许禄等人的谈话,都被他听到了耳中。
孙三杰“温柔”的声音响起,他有些担忧地道:“温大人,如果防守大人真的要改编家丁,您就不担心?”
温方亮微笑道:“老孙啊,区区几个家丁算什么?大人现在正是用人之时,如果被大人接收了,还愁没有兵带?那些新军,哪一队拉出来,不比我们带十几个家丁qiáng?老孙啊,目光要放得长远些!”
此时他脸上满是jīng明的神qíng,哪有平日那种嬉皮笑脸,纨绔子弟的形象?
孙三杰也是兴奋地道:“确实,温大人这样一说,我老孙还真是心动,看着大人那几队火铳兵,我真是流口水啊,如果能带一哨这样的火铳兵,让我现在死了,也是甘心!”
孙三杰为人较憨厚,是个技术型军官,平日也不善长勾心斗角,他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闲时摆弄他那只鸟铳。他在鸟铳上的造诣,比原来靖边堡王牌鸟铳手钟显才还高。
能带一队出众的火铳兵,是他的理想与心愿。
温方亮微笑道:“放心吧老孙,你会如愿以偿的!”
……
从崇祯九年二月十八日起,舜乡堡内就不断传出风声,防守大人要改编旧军家丁,将那些家丁打散,新编为一个新军哨队,以后他们便与新军无二。
人心浮动,特别是在几队旧军家丁中,对于原来的那些家丁来说,他们往日都是各军堡的主心骨,被人嫉妒羡慕,向来是盛气凌人,骨子里看不起堡内那些普通军户。
现在舜乡堡旧军家丁都与新军一样的待遇,看着往日看不起的人与自己平起平坐,他们心下格外不平。更不妙的是,他们往日引以为傲的技艺,现在也丝毫没有优势,这又让他们心下失落。
现在更是要被改编……
当然,除了这部分的家丁外,也有一部分家丁心下别有想法,看看新军家属们分田分地,他们也是羡慕,假日时回到家,家人多有嘀咕,对于古时极重田地的百姓们来说,加入新军,家家户户都可以分到几十亩田地,世世代代传承,这是一个难以克制的诱惑。
这些人倒对自己是否会被改编没什么想法,甚至内心暗暗期待。
王斗也听到了这种风声,或许,自己裁撤舜乡堡所有军官家丁的时机已经到了。
二月二十一日,原防守官许忠俊心腹,与王斗jiāo好的舜乡堡管队官许禄求见了王斗,二人长谈了一个时辰,二人说些什么外人不了解,不过许禄出来时,王斗神qíng有些黯然。
二十二日,舜乡堡千户官厅内。
大堂内军官济济一堂,王斗坐在正上首,林道符与镇抚迟大成分别坐在左右两旁,还有韩朝,韩仲,管队官温方亮,孙三杰,令吏冯大昌等人,分别坐在下首。
众人各色的目光,只是看着下首跪着的许禄,蓝布廉、刘玮、余庆元四人。
今日,他们是来向王斗拜别的,他们已经打定主意,领着自己的家丁们,离开舜乡堡。
厅中一片安静,只闻各人的呼吸声。
猛然韩仲愤怒起身,指着许禄等人喝道:“好啊,防守大人辛辛苦苦,每日给你们吃喝,把你们的兵cao练得出众,你们倒好,拍拍屁股就要走人。俺老韩倒要问问,你们还有没有恩义之心?”
对于韩仲的喝问,管队官余庆元脸有羞愧之色,张了张口,又喃喃的说不出话来,余者各人只是沉着脸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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