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传庭离开宣府镇的时候,他带着众幕僚,还有雇佣来的,暂充为督标营的三千余靖边军人马,一路取道大同镇,山西镇,又经米脂,延安等地,前行西安府。
一路旌旗严整,孙字大旗,高高飘扬,这雇佣来的三千靖边军,军容鼎盛自然不用说。他们甲等军人人有马,便是乙等军,因为此次出塞收获良多,也人人配上马匹,这马料什么,当然要孙传庭出。
他们领军将领,便是吴争chūn与高寻,此前他们一是保安州守备,一是涞水县守备,以游击身份驻之,不过这次都被挂上参将的军职,以吴争chūn为正,高寻为副,只待事后回去就升任为正式的参将军职,轻车都尉勋阶。
吴争chūn以前曾在洛阳打过流寇,以他为正,各方都没有争议。他还是那样黑瘦,不过脸上满是坚毅的神qíng,他一步步升来,算是正统的靖边军军人。
高寻还是那样的身材修长,英姿俊朗,他别的没什么爱好,就是功业之心热切。此前一直驻于涞水,没什么立功的机会,眼下援助陕西,与贼作战机会多,自然心中高兴。
不过近年他越发沉稳,面上却没有丝毫表露。
因为出战的立功机会都是众人渴望的,先前塞外之战,很多乙等军只是出塞旅游一圈,根本就没有轮上战事,所以援助陕西,与流贼作战,很多人都想去。
参谋司不好厚此薄彼,就从各军中抽选人马,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都有抽选一些人。
赵荣晟原本是把总,此时已挂上千总的军职,领乙等军一部的人马。
以前好友罗良佐、赖得祥,也调到自己部内,各领一总的人马。
另一千总叫李正经,还有一千总是杨虎,却是挂着游击的军职,听说他不久前是大将军的侍卫队长,以前更是老夜不收的一员,曾救过孙阁老。
千总huáng蔚,也挂着游击职,率领营内那部甲等军羽骑兵。
陈晟此次出征塞外有功,从队官升为把总,调在以前老甲长李正经部下。
韩铠徽早已与符应崇侄女成亲,当时事qíng颇为轰动,此时他挂着把总的军职,一同在李正经的部内。
这三千来人可谓什么军伍都有,当然,靖边军不比别的军队,并不会因此稍减战力,而且行军途中,也是各部磨合的好机会。
他们军服统一,不分各军,皆一身鲜红的长身罩甲,臂手,帽儿盔,打着斗篷,举着孙字大旗。
他们武器也统一,铳兵一色燧发枪,配上铳剑,他们一部四总,已经是三总铳兵,一总枪兵,可更大的发挥火器优势,甲等军羽骑兵还有厚背马刀。
此营中,当时韩朝建议的骠骑兵与猎骑兵还皆有,骠骑兵用马刀与手铳,猎骑兵用骑铳,依钟素素所献之铳,军工厂已经打制一部分,jiāo付这些战士使用,两类兵种合为一部,合归虎爷率领。
这营靖边军战士援助陕西,其实还有作为武器与兵种试验的意思。
温士彦刚从河南回来,又被调入营内,作为援助陕西的赞画之一。
一行人冒着风雪,一路跋涉而行,此时孙传庭仪仗已是打出来,一路百官肃迎,不过孙传庭并不停留,飞奔而去。
沿途州县,还有供应大军粮糙的义务,然孙传庭知道地方积弊,加上向王斗贷了一大笔款子,财大气粗,只是向地方百姓购买,沿途也秋毫无犯,让沿途州县颇为惊讶。
要知道明季以来师无纪律,所过镇集纵兵抢掠,号曰‘打粮’,井里为墟,往日孙传庭麾下秦军纪律并谈不上好,个个杀人放火,杀良冒功只是等闲。
但这只军队……
临近宣府镇的大同镇官民或许还猜测,或有人心知肚明,这只军队可能是靖边军假扮的。但军马到了山西镇,甚至进入陕西地界后,就众说纷纭了,孙督哪带回的一只qiáng军?又如此军纪严明?
有心眼明亮的人更想,陕西局势,或许要大不同了。
经过一路行军,终于这日,一行人到了西安城外。
第766章 姑念什么?
西安,古称长安,先后有十三个朝代在此建都,明太祖以“天下山川,唯秦中号为险固”,由都督濮英主持,在唐皇城旧城基础上扩建西安城。
洪武十一年,西安城完工,城周共二十七里,墙高有十二米,墙底宽十五到十八米,城墙厚度竟大于高度。又开有四门,每门皆城楼三重,闸楼、箭楼、正楼。城外又有高深的护城河,加上角楼敌台密布,可谓稳固如山。
这日安远门外高官密集,以陕西巡抚冯师孔为首,按察使huáng絅,参政田时震、西安知府简仁瑞、西安知县吴从义,指挥崔尔远、都司邱从周、佥事王徵人等,皆冒着风雪,聚于北门之外,迎接将要到达的孙总督一行人。
虽是天气寒冷,但迎接人群安静无声,孙传庭此人才武绝人,能左右she,可称文武双全,但xing格qiáng硬果断,极不好惹,当年在陕西任巡抚时,就雷厉风行整顿各项事务,不论豪qiáng军将,都被他整怕了。
他xing格的坚硬,连他的座师,当时三边总督洪承畴都要让他几分,颇有几分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味道。当时孙传庭任巡抚,很多人就哀叹连连,日子不好过,他被免官去职后,很多人拍手称快。
没想到孙传庭又回来了,还任了总督,这下更多人哀叹,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陕西巡抚冯师孔有些忧虑的站着,他本原武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历任刑部主事、员外郎、郎中。天启初年,出任真定知府,后升迁井陉兵备副使,丁忧归。崇祯二年,起用临巩兵备,后改固原,再次丁忧归。
冯师孔其实有些无意仕途,只想在家闲暇,不料今年诏举边才,举天下贤能者方面官,冯师孔不幸被荐了,六月时擢右佥都御史,代蔡官治巡抚陕西。
他的xing格有些偏软,遇事调和为上,只有一次部下杀良冒功,割妇人首报功,冯师孔大怒,以其卒抵死,上任不久,就要遇上孙传庭这样qiáng硬的上司,也不知以后日子好过不好过。
他的身旁,参政田时震看来,迟疑道:“冯公……”
冯师孔摇头,低声道:“不必多言,静待孙督到来。”
巳时中,飞马来报:“孙督兵马到达了。”
众人立时打起jīng神,chuī鼓手也卖力chuī打起来,就听几声骏马嘶鸣传来,然后就见整齐的旌旗,大队行进的骑兵在风雪中出现,他们数骑一列,轰轰而行,每人顶盔披甲,气势深沉若无边大海,又充满浓浓的煞气。
看他们一色健马,棉甲上粗大铜钉闪烁的寒光,身上披风更在寒风中飞舞,又那种身上弥漫的冰冷杀意,众官都看呆了,这……孙督哪来的如此jīng锐的兵马?
距离越近,马蹄声越是密如骤雨,那种给人的压迫力越是qiáng大,看这些兵马整齐而来,很多官员心中直有透不过来的感觉,便是卖力chuī打的chuī鼓手,也不知不觉停了。
然后见身着大红官袍的孙传庭策在马上过来,身后是大群的幕僚们,个个满身的风霜雪雨,冯师孔连忙率众官上前,高声道:“下官等恭迎孙督到来……孙……孙……”
却见孙传庭两条粗又高的眉毛一挑,锐利的目光扫来,他马鞭一挥,指道:“进城。”
立时将冯师孔一肚子的话挤了下去,见孙传庭自顾自策马过去,冯师孔与众官互相看看,冯师孔道:“……进……都进城吧。”
为了迎接孙传庭,到鼓楼街的主道早已肃清,密密的衙役军壮拦着,将百姓赶到了两旁,见孙传庭军马进来,一色的铁甲骑兵,旌旗密密,气势骇人,众人皆是惊骇。
他们低声互相询问,孙督的督标营,什么时候有了这么jīng锐的人马了?
看兵马源源不断过去,很多人心中或喜或忧。
很快,众官进入总督衙门,在鼓楼之南,巡抚衙门则设于鼓楼之北,二署南北相对。
鼓楼这一片,还是西安官署的重地,在鼓楼北,有“都察院”,西北有“巡按察院”,西南是“按察司”,鼓楼东南是“西安府”,正东则是“布政司”,街东还有“粮道署”、“布政使司署”等官府衙门。
进入这块古老威武之地,众官拜会后,冯师孔拈须笑道:“大人远道而来,一路鞍马劳顿,下官已与诸同僚备下薄宴,只待为大人接风洗尘。又西安新到一代州班子,听闻在大人乡梓颇为出名,下官重金礼聘……”
孙传庭嗯了声,他淡淡道:“有劳冯大人了。”
他说道:“今日便到这,各官退下,冯大人留下。”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多说,皆蹑脚蹑手的退下,只余冯师孔有些不知所措的坐着。
孙传庭长身而起,他背着手在堂内走动,见壁上有一弓,数石之qiáng,他随手取下,拉了个满月,又放了回去,淡淡道:“贺人龙现在在哪?”
冯师孔一惊,说道:“此时在咸阳。”
他道:“汪督身殁,贺人龙夺职戴罪视事,长驻咸阳虞祸,晓夜为备。大人上疏言:人龙臣旧将,愿贳其罪,俾从臣自效。圣上许之,人龙稍自安,已不晓夜为备……”
他有些惊疑:“大人的意思是?”
孙传庭嘴角带着冰寒的笑意,他说道:“贺人龙家在米脂,其宗族多在贼中,故本督未可轻发,上疏佯之,难道他认为,他就能逃脱国法制裁?”
他神色更为冰寒:“开县噪归,遇敌弃帅先溃,致使二督连丧,难道再等着他弃吾而去,落得傅宗龙、汪乔年的下场?”
他喝道:“他便是吾之旧部,又岂能容他?”
冯师孔更是大惊:“大人的意思是?”
孙传庭冷冷道:“圣上有密旨,诛贺人龙!本督也早想这样做了!”
冯师孔差点惊跳起来:“诛贺人龙?此事非同小可啊!”
他说道:“贺人龙为陕西总兵,又与李自成同邑,屡杀贼有功,叛将剧贼多归之,若是三军大哗,事qíng不可收拾……且人龙虽罪不容诛,然也屡破贼寇有功,姑念他……姑念他……”
孙传庭厉声道:“姑念什么?姑念叁檄不至,兵噪西归,弃帅先溃?一次又一次的逃跑,使国事越发不可收拾,此辈不死,谁死?”
他恨恨道:“此些鼠辈军阀,仗着有一些兵马,便私心为重,视国朝大事于儿戏,以为他手上有兵就不敢杀他?以为他手上有兵就可保安然无恙?”
52书库推荐浏览: 老白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