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七梦遇过这么多美人,还没有一个像他这样的,自然大受打击,愈发想尽了办法讨好他。隔两、三天就要跳一次窗子,还送他一块玉佩当定qíng信物。
那玉佩洁白无暇,特意雕刻成老虎的形象,又用五色的丝绦系着,栩栩如生,煞是好看。
寒疏瞧见之后,随手摆弄两下,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一句:「白虎大人提前备好了这么多玉佩送人,不嫌麻烦吗?」
白七梦不疑有诈,脱口就答:「不会不会,总共也只准备了十块八块……」
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飞快地捂住自己的嘴,表qíng大为尴尬。
寒疏似笑非笑的睨他一眼,并不追问下去,只取过玉佩细细端详一阵,笑道:「倒是跟你很像。」
然后低下头,认认真真的将玉佩系在了腰间。
他虽然神色冷淡,动作却很轻柔,目光更是专注到了极点。
白七梦呆呆在旁边看着,忽然想起了那天的晨光中,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以及他说出唯有刑具不会背叛自己时的落寞表qíng。
分明与自己无关的。
但心口就是闷闷的泛起了疼。
等白七梦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夺下了那块玉佩扔到一旁,然后凑到寒疏身边去,将自己从不离身的折扇塞进他手中,沉声道:「我刚才送错了东西,这个才是定qíng信物。」
闻言,寒疏先是怔了怔,然后勾起嘴角,真正露出笑容。
但他脸上的伤痕太过骇人,微笑时扯动皮ròu,使整张脸看上去比平常更加可怕。
白七梦见了之后,原本应该立刻转开眼睛的,可他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瞬也不瞬的盯住寒疏看。隔了好一会儿,才像从梦中清醒过来似的,抬手甩了自己一巴掌。
寒疏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问:「白虎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白七梦没有答话,只是捂着自己的脸颊哀叫。
应该是错觉吧?刚才那一瞬间,他竟觉得寒疏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明明就丑得天怒人怨好不好?
啊啊啊,肯定是他眼花看错了!
白七梦一边揉脸一边自言自语,样子十足可笑。
寒疏只当他什么毛病又发作了,并未放在心上,仅是垂眼看向右手,缓缓打开白七梦刚才送他那把折扇——扇面上jīng心绘制了一幅仕女图,各色美人争奇斗妍,虽是用了多年的旧物,但因主人爱惜的缘故,并无任何破损之处。
寒疏看了看上头画着的美人,意有所指的说:「真不愧是白虎大人贴身之物。」
「咳咳,」白七梦心里一阵紧张,忙问,「你喜欢吗?」
寒疏偏不肯正面答他,只合拢折扇,仔细的收进怀里,道:「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的?白虎大人如此盛qíng,我当然只好收下了。」
白七梦有些失落,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仍旧那么矗在寒疏跟前,眼巴巴的瞧着他,又道:「我都已经送了信物给你,你不该有些表示吗?」
寒疏沉吟一下,点头道:「也对,我原该回礼才是。」
他答得这么慡快,倒让白七梦吃了一惊,等看清寒疏拿出来的东西后,却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是一把泛着红光的匕首。
锋利的刀刃上反she着凛冽寒光,刀尖处红痕宛然,隐隐透出妖异之色,一看就知道嗜血无数。
真要命。
就不能送点正常的东西吗?
白七梦有苦难言,勉qiáng伸手接过那柄匕首,只觉掌心一片冰凉,qíng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耳边却还听得寒疏好心提醒道:「这匕首名唤血刃,是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一旦被它所伤,伤口一辈子也无法愈合……」
不会吧,要他贴身收藏这种东西?
白七梦后悔莫及,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送定qíng信物,但现在反口也来不及了,只能僵着一张脸,小心翼翼的把匕首放入怀中。虽然隔着衣物,依然觉得身上凉丝丝的,那一种寒意挥之难去。
寒疏坐在旁边,一直看着白七梦的动作,不知为何,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把血刃上,直到再也看不见后,才似有若无的叹了口气。
「夜色已深,白虎大人还不走吗?」
「咦?这么急着赶我回去?你都不会……舍不得吗?」白七梦本就站在寒疏身旁,这时便顺势低下头,嗓音渐渐沙哑,温热薄唇避开他右颊的伤痕,轻轻吻上他的左眼。
寒疏震了震,有一瞬间的恍神。
而那一吻已经结束。
白七梦飞快地退开去,笑嘻嘻的说:「我明日再来找你。」
话落,又是从窗子跳了出去。
寒疏静静坐着,刚被亲吻过的地方还留有温热触觉,他抬起手来,却是一点点遮住了右脸上的伤口。
桌上的蜡烛越烧越短。
最后「嗤」一声熄灭了,黑暗中的人影却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一夜过得特别快。
天色明晃晃的亮起来时,寒疏的手仍旧盖在右脸上,剩下的半张面孔毫无表qíng,并不见疲倦之色。他将自己的匕首送给了白七梦,所以没有像平常那样擦拭刑具,而是取出白七梦的折扇细细把玩。
刚看得几眼,门外就响起了熟悉的笑声,原来白七梦一大早就赶了过来,继续缠住寒疏不放。
接下来的日子里,白七梦仍是这样两头跑。他非但总爱说些令人耳热心跳的qíng话,而且动不动就往寒疏身上蹭,搂搂抱抱也就罢了,有时甚至还要亲上几口。
只要避开那道伤痕,亲吻起来还挺顺当的。
对于这些转变,白七梦本人并未觉得不妥,只当是他的演技出神入化,已经达到了假戏真做的境界。而寒疏虽不像他这么投入,却也相当配合,由得他死缠烂打。
两人一路相处下来,倒也培养出了不少默契。这日天气大好,白七梦突发奇想,提出要去人界游玩一番。寒疏首先想到的是天界律法,但经不住白七梦的软语恳求,毕竟还是准了,同他一起去了人界。
白日的城镇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的,烟火气十足。
寒疏待不惯人多的地方,默默走在人群之中,总有种疏离之态,与环境格格不入。反观白七梦却是如鱼得水,东瞧瞧西看看,与小贩还起价来都有模有样的,又买了一大堆的吃食塞给寒疏。寒疏板着脸不肯吃,白七梦也不介意,只是微笑着握紧他的手。
如此逛了大半日,两人都有些累了,白七梦正打算去旁边的酒楼坐坐,视线一转,无意中瞥见一道身影。
那是个穿蓝绸衫子的女子,体态轻盈,容颜绝丽,只是眼神空旷得很,带一种迷茫又天真的诱惑,令人怦然心动。
白七梦眼皮直跳,呼吸一下急促起来,不知不觉的放开了握着寒疏的手,张嘴叫出一个名字来:「兰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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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他这一声叫得十分响亮,路上的行人纷纷回头张望,那女子却是听而不闻,连眉头也不皱一皱,径直往前走去,一下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白七梦心头发紧,连忙追了上去,但接连转过两个街角,也没有再看见她的踪影。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茫然的环顾四周,只见街头巷尾皆是行人,却哪里还有那蓝衣女子?
他顿时踌躇起来,不知自己刚才所见会不会只是幻影?
直到看见寒疏远远的从巷子另一头走过来,才想起此刻身在何处,急急收敛qíng绪,笑着迎了上去,道:「不好意思,我刚才……」
「遇见旧相好了?」
「哈,」白七梦窒了一下,gān笑,「哪有此事?我的相好不就只你一个吗?」
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了。
寒疏当然只是冷笑,道:「刚才那蓝衣女子名唤兰若,原本是天界的一株兰花,不知什么缘故化成了人形,与白虎大人一见钟qíng。但阁下风流成xing,花心的毛病始终不改,兰若心灰意冷之下,gān脆转世成了凡人。不料你痴心一片,竟也跟着她投胎到了人界。」
寒疏越说下去,白七梦就越是心惊,最后额上渗出冷汗来,问:「你、你怎么知道得一清二楚?」
「白虎大人如此多qíng,此事早已在天界传开了,试问何人不知?何人不晓?」
白七梦不禁苦笑。天界这帮人也真是无聊,gān嘛拿他的事qíng传来传去?
叫他以后还怎么混啊?
白七梦虽然气恼,但最要紧的还是向寒疏解释,忙道:「我那时虽转世成人,但没过多久就在二殿下的帮助下重回天界,此后一直没有兰若的消息,并不知道她去了何处。」
「是吗?那如今见到了她,正好可以再续前缘。」
「我当初也不知怎么回事,糊里糊涂的喜欢上了她,但现在早就没有那种心思了。我刚才追着她跑,也只是关心她的下落,想知道她的近况罢了。」一边说,一边去抓寒疏的手。
寒疏冷冷望他一眼,并不给他那种机会,道:「白虎大人喜欢过的,恐怕不只这么一个吧?」话落,转身就走。
白七梦岂肯放他离开?自然紧追不舍。
但寒疏的本领远胜于他,一下就把人甩开了,寻个僻静的角落念动咒语,打算直接回天界去。
白七梦见了他这冷冰冰的模样,心里竟莫名慌乱起来,知道这人若生起气来,恐怕再也不肯理会自己。他一时顾不得其他,双手结一个印,抢在在寒蔬之前使出了法术。
下一瞬,两人周围的空间突然安静下来。
明明路人还在旁边走过,小贩还在街角叫卖,但是什么声响也入不了他们耳中了。
寒疏皱了皱眉,伸手一挥,却被无形的气墙挡住了,同时念出的咒语也毫不见效。他这时才知被困在了白七梦的结界中,不由得脸色微变,厉声道:「白七梦,你在人界使出这种法术来,是故意触犯天条,好叫我收拾你吗?」
白七梦可不管这些,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了他的腰,柔声道:「我从前确实喜欢过很多人,但如今……却只一心一意的想着你而已。」
顿了顿,忽的笑起来,又说:「你会这么生气,是因为你也有点喜欢我了,所以在吃味吗?」
寒疏闻言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这次如此失态,难道真是动了心的缘故?
但他有什么好气的?
白七梦是他的命定之人,无论从前如何,日后终究是要跟他在一起的。
没错。唯有这一个……是他可以放心去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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