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人,外面风凉,小的看大人们还是回屋叙旧罢。”侍从捂着鼻子,嗓音越发的尖细。
“……啊……你倒是先放手,”叶添也给王九身上的霉味熏得不行,“桂花糕都给挤成饼了……”
王九抹一把面儿上积灰,“叶兄弟,这一路上我倒是捉了不少山jī野兔,也不十分饿。”
叶添接过王九手里的剑,“亏了有这剑在,否则那荒山野岭,你怕是早饿死在半路了。”
王九忽然想起来似的,“叶兄弟,怎么你不声不响便一个人走了。”
“王兄弟倒是错怪哥哥我了,”叶添忙道:“你下车捉jī,我就给那灵州的将士绑了带走,也不知谁自哪里寻了个怪味旧布给我塞上,连话也说不得。便是我心急如焚,也无能为力啊。”
“如此,叶兄弟当真受苦了,”王九闻言,面儿上些许尴色,“每逢炎夏,我脚便汗的厉害,需日日更换布袜,想是那帮人将我换下来的布袜,拿去给你塞口了。”
“啊……竟然如此……”叶添舌尖gān涩,隐隐泛酸。
王九跟在叶添后头,朝宅邸内走,“却不知,我那几包衣服还在么?”
叶添讷讷的走两步,“自然还在。”
“那便劳叶兄弟差下人给我准备几桶水,凉的就行,待我洗净了再与叶兄弟说话,也免得熏坏了叶兄弟。”
叶添正想着寻个借口与王九独处。
听了王九一番话,忙侧身遣开了寸步不离的侍从。
忙不迭的上前,叶添拉了王九的袖子,四下里看了看。
“王兄弟,若待会见了徽王,你只道你是护送公文的副将,并不知互市具细,也省得说穿了帮。”
王九点点头,“叶兄弟大可放心,我定会事事小心。”
叶添声音极轻,“我诓他,说总督了封灵州几万两白银,想是这几日,咱们就得回去一趟。”
见王九抬头一惊,苦笑着拍拍其肩膀,“倒是委屈了你,刚到了灵州,又要起身折回。”
“那也无妨。”王九人极老实,并未多问其间事宜,“我正想回去。”
“莫非是想着那丫头。”叶添斜眼。
王九脸皮倒薄,听叶添一说,恨不得钻到地下去,“叶兄弟莫要取笑。”
叶添也没时间闲话家常,趁着侍从还在忙活,便继续叮嘱。
“阎雄派人跟着咱们一起回去,我事先又未跟总督通信。待到了晋安,你先寻个借口入城禀告,免得因总督不知qíng而惹人生疑。”
两人正说着,却听得外头侍从尖着嗓子喊了一句。
“叶大人,容公子来了。”
王九看叶添一眼,“叶兄弟……”
“你还是先洗洗吧……”叶添给王九指了地儿。
“那劳叶兄弟等我片刻。”
语毕,便顺着叶添指的地方转身而去。
叶添方才一直屏息,猛吸了口气,自个儿迎出屋门。
时令三夏,正是十里烟柳,万点芍艳。
容紫立于两匹红鬃马侧,一袭缟白罗衣,端的是风华三千。
见叶添傻愣着,微微一笑,凤眼生chūn,
“叶大人,走吧。”
“上哪儿?”叶添定定神,些许无措。
“晋州晋安。”
“即刻便走?”叶添大惊,抬眼盯着容紫, “这未免太仓促了些……”
容紫微敛了眉,眸子黑若点漆,“我还能骗大人不成,若不信,我到人将徽王请过来,再跟大人亲口说一遍如何?”
“那倒不必……”叶添笑笑,“却不知容公子可曾听说,原本跟在下一起前来的副将,今日刚到灵州,连日奔波劳苦,可否令其稍作歇息,明日赶路也不迟。”
“大人叫人进来的时候,徽王便接了信儿……”容紫唇边浅笑淡若柳丝,“之前只有大人自己也便罢了,既然大人同僚到了灵州,若一并放回晋安,未免显得灵州人太过愚笨。”
叶添心头一凛,虽猜出几分,却还不由得开了口。
“此话怎讲?”
“大人道是天真,若这领银子是假,想脱身是真,那徽王靖王岂能由着大人耍弄,”容紫眼中波纹dàng漾,“留下另一位大人,这趟差事,靖王也放心。”
“靖王?莫非是……”
“靖王今日身子好,一大早便醒了,徽王前去伺候,叫我给大人带话儿吗,说不能给大人送行,还望大人见谅,”容紫道,“至于留下一位大人,也是靖王的意思。”
叶添叫苦不迭,未料这班山贼心思这样歹毒,竟想着扣下王九以胁晋安。
且不提自己有没有那等念头,这样一来,先前与王九的打算算是付之东流了。
但又转头一想,这容紫虽说不是站在自己这边,却也不站在阎雄那里。
总归要比别人护送qiáng些。
“既然如此,那容在下收拾片刻,也与我那兄弟话别一声。”
“上马。”容紫没听见一样。
“啊?”叶添不可置信,见容紫利落翻身上马,又些许恼怒,“这样急,竟连衣服也不让人收拾吗?”
“叶大人,你我骑快马,也不过是两三天的日程,无需衣物。”容紫神态漠然。
“只有你我二人?如何取回银两……”
“晋安附近,却有灵州几千兵马,我揣了徽王书信,待取了银子,自可凭此调动。”容紫微微皱眉“总要带些水。”
“劳大人cao心,我备了一壶,且路上亦会有茶摊。”容紫些许烦躁。
“那……至少要让我跟我王副将道个别吧……”
“叶大人,时日不早,恐走夜路。”
“这还未到午膳,不如用过午膳再走。”
容紫不语,一提缰绳,策马起足。
叶添忙侧身躲了躲,“王副将正在沐浴,想也快出来了,等他出来……”
“少废话。”容紫一个弯腰便将其提上马背,摁在马背上。
叶添头朝地面,正想开口叫骂,却忽然住了嘴。
总觉得这场面,似成相识。
可眼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容紫也不顾他死活,调转马头,策马西向。
另一匹枣后马也跟在后头,绝尘而去。
叶添与颠簸之间,没忘了回头望一眼。
想待会王九出来,定是要与自己恩断义绝了吧。
***
一炷香的时辰后,王九换了身簇新的衣裳出来,以竹簪将头发盘起来,整个人越发的神清气慡。
只是在屋子里转了半天,也未见叶添半个影子。
王九无奈,只得找侍从过来问话。
待问清楚了之后,却犹如五雷轰顶。
侍从见这个大人面相憨厚,比不得之前那个一脸jian猾,也如释重负,放心的留下王九,径自去给二王通报。
半晌,
王九战在院子当中,才开了口,
尽是万般无奈。
“叶兄弟,你怎么又没等我……”
第22章 迷路
晌午。
灵州城外,日头出奇的眩亮。
容紫勒马顿足,叶添却是险些从马背上滑下去。
“下去。”容紫音色冷淡。
这一路叶添给颠的头脑发胀,眼冒金星,胃里翻涌着,那嘴里面也是越发的泛酸。
早就想着下来骑另一匹马,可容紫却奔丧一样,快马加鞭,足足走了几个时辰,这才打算着歇歇。
兴许也猜到自己已然到忍了极致。
叶添颤抖着下了马,还未走上几步,便垂头朝地面儿gān呕几声。
余光瞥见先前跟在后头的那匹枣红小马也跟了上来,叶添也不敢耽搁,愣是忍着不适,翻身上马。
刚坐稳了,却见容紫一把抓起了缰绳,从容跃下。
衣白胜雪,在日光下临风而立,竟有些出水芙蓉的滋味。
叶添很是疑惑,正要开口,却见容紫回了头,黑眸轻蔑。
“你怎么又上去了?”
“你怎么下去了?”叶添些许无辜,“我当你急着赶路……”
容紫微抿着薄薄嘴角,盯着一个地方,“叶大人,该用午膳了。”
叶添咽了口酸水,顺着容紫的目光瞧去。
远远的一个白布小棚,暗淡破旧。
一根竹竿挑出的大字茶牌也掉了色,那小二倒在长凳上眯眼,身侧的笼屉上热气氤氲。
叶添转头去看容紫,竟然觉得那样艳丽的侧脸竟然浮了些若有似无的稚气来。
“我记得这里,”容紫盯着笼屉上的热气,忽然开了口,“那小二做的糖包滋味不错。”
又急急的走上前,“还好不算晚。”
叶添一面下马,一面细品那话间滋味,忽然面寒如冰,
转头去看容紫,咬牙切齿,“你之前那样心急如焚,莫不是为了赶到这里吃糖包吧……”
容紫头也不回,“自然,若是走得晚,小二收了摊,岂不是还要在这里等到明早儿。”
叶添恼怒万分,几yù呕出血来,“那你便害我与我兄弟未能话别,就生生离散?”
容紫回头睨了叶添一眼,眼底yīn凄凄的,“那又如何?”
叶添眼神一暗,“算了,我倒从不与小儿计较。”
那打盹的小二听得动静,一个翻身起来,差点摔在地上,睡眼朦胧间见来者衣着光鲜,喜出望外,忙搭了白手巾,笑呵呵的迎上来。
“两位公子吃些什么?”
容紫围着几张简陋木桌转悠半晌,拣了张gān净桌子坐下来,难掩期待,却是言简意赅,“要六个糖包。”
叶添赌气的坐在另一张桌子后头,“小二,还有什么拿手的菜色?”
小二忙不迭应道:“就糖包。”
叶添听的虽然无味,“来壶茶吧。”
“好嘞——”小二转身忙活,不一会便将东西端了上来。
叶添给自己斟满一碗茶水,瞧着那碗底茶渣,也便没了喝的yù望。
一旁的容紫将糖包一分为二,白瓷朱沙,竟也让人有几分食指大动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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