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吞噬着白纸,阎雄脸上火色明暗不休,煞气横生,越发让人胆战心惊。
“此一番,便是先发制人。”阎雄嘴角噙了一丝冷笑,
“这样,你待会去找那个伺候靖王喝药的丫头。”
***
“去……将阎雄那兔崽子……叫过来,咳咳咳……”阎立面色青白,刚吼了一句,便是一阵止不住的狂咳。
立在榻边的老者眉头紧蹙,“靖王,身体要紧啊,莫要因为动怒再气坏了身子……”
一旁的丫头眼尖,忙递上了白绢软帕给靖王掩口,顺手在阎立背上轻拍半晌。
待其止了咳,接过来的软怕,却是明显的一缕殷红。
阎立习以为常似的,只顾着平复气息,
“冥顽不灵的蠢物,竟在背地里搞这等把戏,便是拘着他,他竟也能背着我gān出这样没愚笨的事。他却也不想想,就他那脑子,哪里是跟大平两省总督谈判的料!”
老者苦笑,“靖王息怒……眼下要紧的,是该如何处置徽王……”
阎立顺着心口,眼珠晦涩,“还能有什么办法,虽说这蠢物犯了大错,可毕竟是亲弟弟……”
“靖王,话虽如此,可徽王私通外敌,您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也太过相信他了。”
“相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说到底,不还是为个权字?我病了这大半年,还能活多久,我心里很是清楚,待我不在了,他虽说有勇无谋,但有你们辅佐,也能勉qiáng担当大任。”
“靖王……您会长命百岁……”
阎立没听见一样,自顾自道:“且群龙不可一日无首,若我杀了他,也是断了灵州这一gān兄弟的后路,到时候内里众人争抢王位,外有大平虎视眈眈,到那时,灵州便是真的要万劫不复了。”
老者点点头,“那眼下,靖王要如何处置徽王?”
阎立面色枯huáng:“总得给他个教训,否则他不长记xing。”
老者道:“那依靖王的意思……”
“先把他绑来了再说,”阎立gān咳两声,又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叫他过来是要他明白自己哪里犯了错。”
锦罗绵帐,暗影入墙。
有侍奉喝药的丫头端了huáng铜托盘,上放了一只青釉描金的碗。
浓黑的药汁儿给烛火镀了一层蜜色,生出些诡秘浮色来。
那丫头讷讷的垂了眼,“靖王,是时候用药了。”
阎立喘着气跟老者说话,便也没想许多,顺手接了药碗,直接送到嘴边。
那丫头慢抬了眼去瞧,微攥了手,却依旧的面无表qíng。
阎立浅吮了一口,忽然停下来,皱眉道:“方才不是喝过了么?怎么又喝?”
那丫头提一口气,“回靖王,您刚又咳嗽了,这是郎中给的应急方子,说是再咳血,便煎上一副,嘱咐给您趁热喝下。”
阎立将药碗搁在一处:“命不久矣,喝了也没用,只不过又多遭次罪罢了。”
老者连连摇头:“靖王此言差异,以药疗疾,靖王定会福寿安康。”
那丫头唇角微微抽动:“靖王趁热喝了吧,不然晚上犯起咳疾来,又该整宿睡不好了。”
阎立轻叹口气,又重新拿了药碗,仰头饮进。
丫头如释重负,连碗都忘了收,忙躬身退下。
阎立跟老者聊了一盏茶的时辰,便听得屋外西索作响。
脚步凌乱间,夹了阎雄高声叫骂。
老者一愣,看一眼阎立,默不作声。
阎立沉了脸,“你先下去吧。”
老者躬身一鞠,自门口退出,抬脚走了两步,却跟阎雄撞个正着。
阎雄给麻绳捆的结实,由两名侍卫扭送至此,恼怒之余,更是污言秽语。
阎立见状,急火攻心,当下便给气的几yù晕厥。
阎雄给人恩跪在地上,心里挂念着药的事,只得qiáng压了火道:“大哥怎么病的如此厉害,来人啊,快给大哥端药来。”
阎立见阎雄跪在地上,还这般呼来喝去,便咬牙道:“……少来这一套……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早死!”
阎雄不管不顾的嚷嚷:“来人啊——来人——”
方才端药的丫头推走正要进屋伺候的婆子,
自己福身上前,“奴婢在。”
阎雄见了这丫头,心里很是清楚,忙催道:“人都要晕过去了,怎么还不上来伺候,是不是到了该喝药的时辰?”
丫头盯着阎雄的眼睛,轻眨两下,
“徽王不必担心,靖王方才已经用了药。”
阎雄闻言,面儿上颓色尽数褪尽,底气十足,“那便好。”
阎立在一边给病痛折腾的要死,也便没细琢磨着两人对话。
反倒是阎雄一改方才关心之态,语气蛮横起来,
“你把我绑到这里又有何事?”
阎立听得他语气间毫无尊敬,也是一愣,而后又将枕边书信团了团,砸到他脸上,“没脑子的东西,你自己gān了什么,心里不清楚?”
阎雄脖子一歪,“我扪心自问,从未gān错半点对不住大哥的事,反倒是大哥这般对我,让人心寒。”
阎立腹中些许不适,额上即刻就出了一层冷汗,“少在这嘴硬……你自己看看罢!”
阎雄自鼻腔里哼出一声,“你这样捆着我,叫我怎么看。”
阎立面色青白,以做颤抖之势,
“……给……给他松绑……”
而后又道:“快……来……人……”
话音未落,竟呕出一大滩血来,紧接着双目一凸,直接载到下地,那身体入了沸水的虾子一般卷曲,抽搐不止,煞是怖人。
阎雄看在眼里,心里面说不清道不明的,没半点喜悦,张了嘴想着gān笑两声,谁料出了口,却成了一声抽泣。
好歹也是兄弟。
阎雄眼泪泄了洪一样,“他娘的来人啊!”
“大哥!”
“大哥!”
外头守着的侍从小厮鱼贯而入,给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却大多上前来给阎雄松绑。
靖王病逝,至此之后,灵州便是阎雄一人的天下。
阎雄眼望着阎立的身体不再抖动,顾不得扶他起来的侍从,径自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大哥,我对不住你……”
阎立这才给人抱起来,搁在chuáng榻上,丫头身手试探了一下,已是气息全无,魂归西天了。
阎雄面颊朝地,嚎哭不止。
耳边尽是安抚奉承之言。
“还请徽王节哀。”
“到底是手足qíng深……”
……
阎雄伏在地上哭了半晌,忽然想起阎立临死前说的话。
鼻涕也顾不得擦,便起身寻方才那纸团来。
见给个侍卫踩在脚下,便上前一脚踹将人踹翻了过去。
众人一见阎雄恼怒至此,大气都不敢再出。
阎雄盯着那页信,喜忧半掺。
原来是大平总督给自己送的另一封信,给阎立截去了。
信里也没说什么,无非是大平总督颇具诚意,并愿化gān戈为玉帛,互市封贡,两方永不来犯。
阎雄抹了一把面上眼泪,长叹一声。
本来是个好事,只可惜来的不是时候,竟然激怒了阎立。
不过转头一想,便是没这事,兴许阎立也会寻个别的理由gān掉自己。
长痛不如短痛,此一番,也便是再无任何障碍了。
苍翠古木,马啸西风。
容紫领三万大军,抵与灵州边境。
前方探子来报。
靖王薨,徽王备三万白麻,用以军队披戴入城。
容紫抿唇冷笑,却不知叶添听此军讯,能作何感想。
第38章 归来
阎雄白服素冠,正坐与主位之上,虽双目泛红,却神态恼怒。
坐下一人,也是一袭白麻,低垂着头,毕恭毕敬道:“徽王,污蔑您毒杀靖王的人,都在外头了,卑职粗粗一算,大约一百来人。”
旁人闻言,也是激愤填胸。
“徽王,不如叫末将过去,一剑砍了便是。”
“万万不能便宜了这些个满城嚼舌头的,徽王刚刚承继灵州大权,这样在背后恶意中伤,实在是居心叵测。”
“却不知徽王意下如何?”
……
众说纷纭间,其实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靖王死的实在难看。
说成这样,不过是为了不驳阎雄的面子罢了。
阎雄拍案而起,“妖言惑众,一并处死!”
众人连声附和,做大快人心之势。
有侍卫自堂外跑入,见了阎雄后,即刻单膝下跪,
“徽王,容公子到了,正在门外候着。”
阎雄眼露暖意,急声道:“快,让他进来。”
侍卫领命而去,片刻后,阎雄便见那门口人影款款,紫衫玉带,一双勾魂凤眼,越发的风姿冶艳。
容紫见阎雄屈尊殷勤迎上来,眉头轻蹙,神色倦恹,
“徽王。”
“容紫,你可回来了,我当真想你想的紧……”
旁人一听,也都习惯了似的,充耳不闻。
容紫黑眸微沉,转了话道:“我瞧见外头绑了几十人,却不知他们犯了什么大罪。”
阎雄面上一冷,想起来一样,
“来啊——,把那些人都拖下去砍头,别再此碍眼,惹的本王心烦。”
寻思片刻,又对着身后一群将首道:“没什么事,便都退下吧。”
容紫掉转了目光,看一眼正yù领命的侍卫, “且慢。”
阎雄盯着容紫:“怎么了?”
一gān人也跟着愣在一处。
容紫一笑,有似万花齐绽,“众位将军,在下却无阻拦各位退下的意思,不过是对外头罪人的处罚另有见解罢了。”
众人见容紫难得的恭声细语,也都未再吭声,笑着寒暄两句,便都退下去了。
阎雄凑上前去:“还有何事?”
容紫看一眼阎雄,眸光里有挥之不去的倦色,“你处置这些人,莫非是因为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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