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心吧。燕山都是有身份的人,大哥誓死保护的女人,就是我们燕山所有人要誓死保护的。”
华阳粗哑话音落下的同时,chūn风终于安静不再挣扎,含着一丝浅笑,俯在华阳的背上陷入沉睡。
朦胧雾气化为连绵冬雨,天微微透出亮光的时候,燕山陷入沉寂。
任由冰凉的雨水打在身上,华遥牙关紧咬、下颚轻颤,忍住不去看已被火侵吞了的山寨。那一寸寸的焦黑,映照着积聚成的血水洼,鲜明的对比,昭显着昨晚的惨烈。
“大哥,大哥,华迟不见了。”
华遥快步地朝着隐秘在后山的dòngxué走,淡淡地扫了神色慌张的花枯茶一眼,唇略微动了动,雨水顺势流进嘴里,咸涩的味道让他的脸色愈发凝重:“先跟我去后山,一会我帮你去找华遥。”
“可是……”花枯茶yù言又止,没找到华迟总是放不下弦着的心。
“我不确定那些人还会不会折回来,后山更安全,你留在这边只会让华迟更担心。如果真的又发生什么事,我也顾不上你。”没等她把话说完,华遥便打断了她,口吻间透着些许不耐。这种时候,他实在没有心qíng也不擅长去哄一个女人。
“我会功夫啊……”
花枯茶还在试图辩解,想留下来一起找华迟。就在华遥的耐心快要被耗尽时,幸好有个弟兄及时赶来,“咦?花姑娘,你怎么在这?我刚才看见三当家往后山走了呀,你没跟他一起吗?”
“他居然丢下我一个人逃命?!”一句话,就让花枯茶的担心转化成了怒火。
华遥没再理会她的叫骂,继续举步,从他匆忙的脚步间便能看出他有多心急火燎。本还想再骂会的花枯茶立刻识相闭嘴,这才想起chūn风跟华阳在一起呢,难怪大哥会急着这样。
“死了多少兄弟?”始终沉默着的华遥,睨了眼紧随在自己身旁的那个弟兄,终于又说话了。
那人顿了顿,才答:“不计其数。”
“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谁派来的人?”华遥点了点头,并未流露出太多表qíng,扯开了话题。
“那些江湖正派我们都jiāo过手,就算是他们联合起来搞突袭,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应该不是那群人。”
“会不会是驿风山庄的?”华遥暗自思忖,不放过任何假设。
“看招数也不像是驿风山庄的,何况你和明少主不是已经化敌为友了吗?”
“江湖上不会有永远的朋友。”
“……”这是一句很寻常的话,出镜率很高,然而当向来粗枝大叶的大当家很是感xing地讲出这句话时,忍不住让人觉得惊悚,无言以对。
又是半晌静默,华遥把矛头对准了花枯茶,抛出了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花姑娘,关于青山,你知道多少?”
即使一起闯彦王墓,一同出生入死,然而那个少主对他还是有所顾忌的。至少,若不是花姑娘和华迟的八卦能力,华遥永远都不会知道其实他叫青山。
之前,华遥并不关心他的事,他叫青山也好明月光也好,都妨碍不了他们之间的合作,只要他信守诺言,那些秘密华遥觉得没必要去探究。可如今,莫名其妙招来的灭门之祸、来人势如破竹的招式、处处透着与青山有关的线索,这些,他都无法再去忽略。
回想起来,仿佛那些人并没有太明显的目的,只是想杀光所有燕山中人。
燕山的仇家的确不少,可会下手如此之狠的不多见,华遥唯一能想到理由就是,杀人灭口,但凡见过那幅画的人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哎呀,你算是问对人了,我搜集了好多可靠消息……”花枯茶得地拍了拍胸,眉飞色舞地娓娓道来。
华遥不得不承认,花姑娘是块八卦的好材料,叙述能力之qiáng、捕捉消息之快、分析能力之迅猛,都一再地震撼了他。
只是故事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她忽然打住,没有任何铺垫地把话题转开:“华迟呢?你不是说看见他来后山了吗?”
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扮演着听众角色的某位弟兄被突然点名,往后退了几步,视线在后山dòngxué里绕了一圈,一堆伤残妇孺,的确没有三当家的身影:“刚才、刚才真的有看见他往这边走的……”
“chūn风呢?”被花枯茶这么一问,华遥也回过神,第一直觉便想到了那个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女人。
“大哥,你终于来了!”一听到外头有动静,带着一身伤的华阳赶紧一瘸一拐地出来迎,激动之qíng溢于言表。
“chūn风去哪了?”视线从上至下将华阳游览了遍,确认他的伤无关紧要后,华遥继续追问。
“……”华阳扁着嘴,低下头,吱唔了会,才gān笑着道:“所以我就说嘛,女人就是应该多吃点,一定要有ròu感有分量,大嫂太瘦了,风一chuī就会飘走……”
“你敢说重点吗?!”
显而易见,华遥的已经处在爆发边缘,华阳畏畏缩缩地舔了舔唇,连眉毛都不敢再跳跃了,语气间难掩愧疚:“大哥,我尽力了,真的很用心地再保护她。大嫂她受了伤,我想背着她来这的,可是……她太轻了,背着背着,掉了,我也 没察觉到……”
许久,华遥脸上的表qíng没有丝毫变化。这算什么烂理由?要他怎么心平气和地去接受?!
“都给我去找,把整个山翻过来也要找出来!”他顾不得太多,说他不务正业、儿女qíng长英雄气短、为了个女人放下出息……总之,怎么都好,华遥依旧觉得为她劳师动众很值得。
想将功补过的华阳这次很安静,识相地不置一词带着人跟上华遥的脚步。
“我跟你们一起。”花枯茶不死心地在dòngxué里又搜寻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她是有着小女人自私心态的,这种时候实在无暇去顾忌chūn风的安危,只想跟着他们一起,说不定能找到华迟。
才刚走到dòngxué门口,花枯茶便迎面撞上一堵ròu墙,猛地停住脚步。
她抬首,双眸直直地落在那人身上。眼眶有泪,嘴角有笑……她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qíng,华迟就在眼前,活生生的,安然无恙。她想笑,最后却任xing地伸手死命捶打面前的他,忍不住哽咽地哭骂:“你死哪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呀,会吓死人的!”
“……好吵。”华迟漫不经心地拉下她的手,调整了下站姿,“那么担心我,就过来亲一下啊。”
眼看着他那副悠然自得还含着几分恬然笑意的模样,花枯茶愈发觉得气不过,“那你刚才到底死到哪里去了呀?”
“放心吧,就算是死,我也会争取死在你身边。”他头一偏,靠在一旁的墙上,顺着滑坐下来,看似只不过是有点累了想小憩片刻。边说,还边顺手把花枯茶捞下来,用力地揉着她的发。
“呸!我又没嫁给你,别死在我身边,会毁我清白,我还想嫁人的。”
“是吗?”他别过头,指腹轻揉着她的颊,“那么,把来生许给我好了。”
“讨厌,你怎么那么贪心啊,今生还没完就想要来生。”她娇嗔,没好气地动手掐他。惹来一声声痛哼,才稍觉消了点气。
“下辈子我再穿豹纹给你看。”
“不要,丑死了。”
“还讲八卦给你听。”
“是我讲给你听才对吧。”
“都一样,下辈子一定陪你到老。”他噙着浅笑,转过头,唇擦过花枯茶的脸颊,熟练地虏获到她的唇。这个吻,并不深,他的舌尖更像是在留恋,一寸寸地掠过她的唇畔,呼吸着她的鼻息,记忆着她的味道。
“唔……不要、闹……好多人……”花枯茶羞赧地涨红脸,抵在他胸口的手不停地拍打着,溢出嘴里的拒绝声听不出丝毫说服力。
华遥不耐地微侧过头,有什么比未来娘子失踪时还要目睹别人恩爱更刺心的?他不屑地嗤了声,既然吃不到葡萄这个葡萄就一定是酸的,所以他认定华迟这种猴急的举动有伤风化。就算是chūn风在身边,他这种有格调的人也不会效仿。
“好了没有……”慢慢拾回神,华遥想出声打算,可当目光触到华迟的背时,脸色顿时煞白。
沉溺在温qíng中的花枯茶完全没有留意到华遥的表qíng变化。
华迟终于舍得放过她的唇,伴着沉重呼吸,闭着眼,与她额头相抵。他唇线一松,含糊不清地叮嘱:“以后……别再爱上山贼,别再为了男人离家出走,成亲之后也别叫错你相公的名字,‘华迟’这两个字留在心里就好,不准忘,但也不准再想起……”
“你在说什么啊?”总算,花枯茶察觉到了不对劲,秀眉微蹙,从他的怀里挣开,打量起他的脸。那是一张血色愈渐褪去的脸,还残留着她温度的唇惨白如纸,“喂!别吓我,你知道我胆子小的,不准吓我!”
她慌乱地查看他身上的每一寸,遍寻不到伤痕,再一抬眼,撇见华遥等人怔怔落在华迟背上的目光,才依稀感觉到了绝望。花枯茶颤巍巍地伸出手,用拥抱的方式在他背部游移了刹那,触碰到几处仿似断箭的痕迹。她仍旧是不愿意相信,直到,收回的手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血。
“你……你个死男人……怎么舍得,我为你连家都不要了,你怎么舍得负我……”她qiáng着不想哭出声,可那种撕心裂肺的悲怆怎么也忍不住,只好用手紧捂着嘴。
掌心里满满都是从华迟背后伤口里渗出的血,那血覆上她的脸颊,分明还是温润的。
“你要是不哭我就露点给你看。”
“我不要看……”
“这次是真的露点……”
“你说过要去跟我娘提亲,说过要等到dòng房时才露点给我看的,你是燕山三当家啊,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华迟长吁出一口气,唇角上扬,想帮她擦泪,却再也提不出力气。手指微微颤了下,他眸色一转,凝视着华遥。只瞧见那张gān涸的唇不停地翕张着,似是有话要说。
华遥没有犹豫,跨步上前,眼眶泛红,眉头深锁着层层yīn霾。
“袖箭……青山的……是他们的人……”华迟吃力地抬起手,掌心紧握着一枚袖箭,箭身上有gān涸的血迹,仍能清晰分辨出上头的竹纹,“你敢帮我照顾好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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