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内堂的帘子就被人掀起,进来的人是冯月,被夕蕴威胁利诱了好一阵子,她才答应带着些姑娘来姑苏。飘了眼夕蕴后,冯月朝着外堂仰了仰下颚,“那个人想见你,是徐瓷。”
好歹在风月场打滚了那么多年,这些个达官显贵,冯月就算没有伺候过,也都能一眼认出,这是职业必备技能。
“带他去楼上贵宾堂,别让他见到越蒙。”叮嘱了声后,夕蕴径自往里头走去。
饶过后院,是她的寝屋,比起外头算是简陋得很了。换了件衣裳,稍做打点后,她才朝着二楼走去。该怎么应对,如何不让他对越浩起疑,这些……夕蕴全都没想好,传说中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应该还是会管用的吧。
“徐瓷?”刚一进门,夕蕴就毫不避讳地直呼其名。
“姑娘认得我?”倒是徐瓷,愣了下,原还以为要周旋上好一阵子的。
“不认识。”夕蕴摇了摇头,找了个离他稍远些的位子坐下,定定地看着他。
徐瓷又是一愣,想想也不觉奇怪,毕竟他这姑苏丝商会会长的身份,就算不认识,听说过也正常。
“姑娘是‘如意坊’当家的?”见夕蕴点头,徐瓷笑了下,“呵,想必姑娘也知道,入乡随俗,各地经商都有潜规则。依姑娘的做法来说,就算徐某能容,怕是姑苏丝商会的人也容不下。”
“他们容不下,关我什么事。我一没偷、二没抢,你瞧见没有,下面那些人花了银子都还乐呵呵的,这也算违了姑苏的规矩吗?你们丝商会的人要是真容不下,那就也去找几个姑娘招揽生意好了,我不介意的。”
徐瓷咬了咬牙,开始发现眼前这女人虽然看起来直率,倒是字字句句把人给堵得慌。想了会,他索xing赔起笑脸,转开话题了:“姑娘怎么称呼?”
“小如意。”夕蕴掩嘴娇笑,越来越觉得这名字可亲了。
闻言后,徐瓷的脸色青白了下,试探xing地问:“你认得杨钊吗?”
“咦,你也认得杨钊啊?不可能啊,他所有事我都一清二楚,可我从来没听说过他还有个朋友叫徐瓷。”夕蕴一副很惊讶地表qíng,愣是冲着徐瓷狠眨了好几下眼,满脸地无辜迷惘。
“呃……算是认得吧,不熟。刚巧前段时间在扬州,听说了杨御史和姑娘的事,姑娘怎么不待在花满楼,跑来这儿经商了呢?”这次,徐瓷笑得更亲切了,有道是要搞定一个男人,就先搞定他身边最亲近的女人。
“天宝年间流行jì女从良啊,你没听说吗?我这不就是赶个cháo流嘛。杨钊走的时候为我赎了身,还给了我好多银子,然后说让我做点小本生意,除了嫁人什么都可以。那你说jì女还能做些什么,我总不能再去开家jì院吧,要是让杨钊知道怕是会杀了我,我思来想去,这不就开了家像jì院的丝栈咯,这样我的技能能发挥到淋漓尽致,两全其美啊。杨钊还说了,我只管去闯便是,爱去哪就去哪,若是遇上麻烦,告诉他,他会来解决的。你瞧见外头那个‘如意坊’的牌匾没,那字很龙飞凤舞吧,除了我们的帐房先生没人认得,可是没法子啊,那是杨钊赐的牌匾,再丑都得挂着……”说着,夕蕴喝了口茶,继续,“瞧我,一说就没完了,徐公子是来做什么的?该不会是丝商会的人对我有意见,想赶我走吧?”
“呵呵,怎么会,徐某只是听说这儿开了家丝栈,颇具特色,来看看而已。姑娘和杨御史的感qíng看来很好,怎么杨御史没把你带回长安吗?”
“你在说笑吧。你也是男人,外头偷完腥也就罢了,还会带回家吗?我倒宁愿他给我些银子,还是别谈感qíng的好。”
“你……真的是小如意?”
显然,对此,徐瓷依旧是将信将疑。
的确是个很谨慎的人,夕蕴抿唇轻笑,眸光利了几分,“你是需要我把杨钊请来,才打算让我经营下去吗?”
“姑娘多虑了……”
“叫我小如意就好,姑娘来姑娘去的,怪讽刺的。”通常说,骗得了自己才骗得了别人,夕蕴很小心翼翼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你很直率,杨御史的眼光果然不俗。”是不俗吧,如果不是竞争对手的话,徐瓷会对眼前这个女人多几分好感,“我不会让丝商会的人为难你的,我也希望你不要让我难做。如果遇上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只要是姑苏的事我应该还是能帮上忙的。”
“我不会在姑苏久留,是不是就算我不在了,你一样不会为难‘如意坊’?”找仇人帮自己的忙,这种感觉实在让夕蕴觉得慡。
“你要去哪?”徐瓷狐疑地看向她。按理说,新开的店铺,应该会放不下才对。
“还能去哪?你以为我舍得丢下如意坊啊,偶尔总要去长安跟某人汇报下现况吧。”
徐瓷被她这坦率的回答逗笑了,“只管去便是,我会尽量帮你。”
闻言,夕蕴豪慡地敬了他一杯,她知道无jian不商,也知道男人的话不可信。所以压根不指望徐瓷真会帮她什么,只想着能熬过一段日子,把该赚的赚回来,顺利消失就好。怕是徐瓷不会轻易就相信了她的身份,早晚会查出些端倪的。
一直聊了很久,直到打烊的时候,夕蕴才笑着把徐瓷送走。
徐瓷前脚才跨出店门,越蒙地叫嚷声就从后头飘来了:“你疯了吗?他万一真托邱均去问牌匾的事怎么办?”
“那牌匾确实是杨钊的杰作啊。”她花了很多功夫才求来的好不好?
“……难道你就确定杨钊不会告诉邱均你的身份吗?”
“说就说呗,到时候银子也赚回来了,呕的是他,又不是我。”
“他会把这仇记在大哥头上。”
“如果如意坊能把我先前亏损的银子赚回来,多半也已经在姑苏立足了。你说,如果扬州的展家丝栈最后吞并了如意坊,会不会让徐瓷有所忌惮?说不清了,赌一赌吧,那些银子我存了好多年了,要是真没了,心好疼啊。”若是赌赢了,或者能为越浩增加些胜算;即便输了,似乎损失也不是大吧。
“……”越蒙着实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原以为她来姑苏只是散心,来了才知道前阵子为了展府,夕蕴耗了那么多心力。本觉得她只是为了赚回自己的银子,现在才知晓,说到底还是为了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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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谎言是不能乱说的。
谁也没料到,杨钊会那么留恋扬州的山水,才离开没多久,居然……又回来了!
更让人没料到的是,杨钊会对展越浩那么念念不忘,他到扬州的第一件事,就是邀了展越浩小聚。
“才多久没见,展当家怎么就清瘦了那么多?”
杨钊屏退了左右,包间里,只有他和展越浩两人,气氛有些诡异。看着眼前一脸憔悴的男人,杨钊禁不住地大笑,心里多了几分莫名的畅快。
“她说喜欢骨感美。”
“她难道还喜欢男人眼睛充血丝吗?”
“嗯,比较炯炯有神。”
“哦~”杨钊点了下头,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尾音拖得很长,“她的喜好真极端。”
“找我有事?”越浩实在没有心qíng跟他周旋。
“你应该知道她在姑苏吧,怎么不去找她?”
“不想bī太紧,这些年她也累了,如果她想要透口气,想要逃开一会,我可以纵容。我只是想要让她见识下,不是万漠才有风度,我也有。”最后的风度,绝对是最后!往后,他不会再让她想逃。
“啧啧……你这话听起来真像个妒夫。要把一个那么爱你的女人气走,也需要一定能耐,还真佩服你,居然做到了。那个跟你chūn宵了一夜的女人呢,其实我很想看你像当年一样,故作君子的承担起那些所谓的责任,那样的话我能顺利把她带走了。”从徐瓷的口中,杨钊隐约听说了当年展越浩和夏影的事。
“……”要忍!成熟男人要懂得忍耐!
“我忘了告诉你,前些天邱均向我求证了一些事。他听说,有个自称小如意的女子,在姑苏大放厥词,说我为她赎了身,还给了她一大笔银子。”
“……”不要轻易被jian人挑唆!
“那个女子还说她可以在姑苏随意闯祸,杨钊会替她收拾。我的确很愿意替她收拾,只是有些疑惑,难道你只是用来看的吗?”
“也许是因为我比你好看。”话说得实在很云淡风轻,可越浩的行径很不搭。他忽地就站起身,脸色崩得死紧,双拳紧握,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那模样,简直就想是寒风卷过,qiáng大的杀气足以波及周遭的每一物……酒盅被摔碎了,椅子被踢倒了,眼看门也即将毁在他身上了,杨钊开口了:“你要去哪?”
“姑苏。”
“恐怕现在不行,我要你跟我帮我个忙。”
“没空。”
“你现在去姑苏,只会害她前功尽弃。”
“你要什么?”
“朝廷需要卖掉各地库存的布帛,换成轻货运进长安左藏,我需要你收购一部分,只要这事办顺利了,什么都好说。以你现在的实力,就算高价买进,也不会囤仓太久吧。”
……好温和的威胁。展越浩知道以杨钊今时今日在朝中的地位,他压根没有选择的余地。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了,所有的麻烦全都挤在一块来了。也终于明白没有她在身边支撑着,这种孤军奋战的感觉,是那么难熬。
到底还是爱她爱到如呼吸那般寻常,却必不可少了。
【番外一】扬州杂闻
扬州杂闻半年jīng选集(即收录了半年来一些未能成功发表的内容)
卷首语
烈阳高照又一年,荷花开了、蚊子泛滥了、人们慵懒了,于是,扬州杂闻的半年jīng选集迈着轻快的脚步来了。先跟各位扬州城的父老乡亲说声盂兰节快乐,扬州杂闻的全体成员特在这个隆重的节日举办了一个活动。七月十四晚,子时,届时鬼门关将大开,爱好抓鬼的父老乡亲请在子时初准时到街城“向扬酒馆”报道,暗号:还我头来!(语气请尽量表现出哀怨)接头标志即本期刊物附赠的jīng美绣花针,请在针头上涂满牛眼泪,以便鬼魂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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