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吧。你泗婶带我去弄的,扬州出品,说是明年即将盛行的‘屠夫妆’。” 万泗小心翼翼地抚了抚那堆落腮胡,很是得意。
“……是山寨的统一造型吧。”夕蕴gān笑了两声,不就是偶尔客窜压个货嘛,有必要还特意去整一套行头吗?想着,她想起了被遗忘多时的泗婶,回头看了眼,“泗婶,你做什么离我那么远。那么久没见,咱们要亲近亲近啊。”
“不用不用,我有yīn影、yīn影……”
泗婶连忙摆着双手,又往后退了几步,显然还没忘记当年这丫头为了万漠,差点就剁了她的那档事。夕蕴抽搐了几下嘴角,yù哭无泪。这场景,逗得泗叔大笑,那笑声越来猖狂。
“不闹了不闹了,跟你说个正事。徐瓷怕是知道你的身份了,倒也不敢明着怎么样,但最近如意坊谦镇撑得也怪累的,租金莫明其妙被上调了一半,赋税也加重了不少。还有官府的人[奇zaxsw.cn书],三天两头来找麻烦。谦镇也拿不定主意,寄给你的信一直都没回音,听说我要来找你们,就让我给带给口信。”
“谦镇有写过信给我?”夕蕴有些困惑。
见她那副迷惘的模样,万泗也不说什么了,猜出了大半,“多半是有人拦了,好在信里头也没写什么落人口实的话。”
“我倒是有收到徐瓷的信,说是让我结束掉如意坊,或者跟他合作,他愿意把姑苏丝市分我一半。”一切都是有前提的,自然是希望夕蕴能和他同仇敌忾,以越浩为共同敌人。
想想也着实讽刺,外人多半都以为他们夫妻感qíng僵得很,想来徐瓷定也这么觉得,才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她爱展越浩,那是人人皆知的事,可所有人都觉得展越浩不爱她,所以理所当然的,她就应该因爱成恨,得不到就毁了他。
“哦?你怎么回的?”这话,听得万泗都忍不住笑了。
“回个屁!我跟他说,最近有些忙,等在yīn曹地府里碰了头,大家都闲的时候,再来好好商谈这事。”
“……你这丫头,这要是万漠还活着,准是又要训你了,怎么动不动就咒自己。”泗婶横了她眼,虽然怕她,但也当真疼着她。
“呵呵,泗婶,放心吧,我命硬得很。”夕蕴冲着泗婶娇俏地眨了下眼,傻笑着,忽地又想起了让人头疼的人物,“吴越最近在忙些什么?”
“失踪了。”
“嗳?”太突然了吧。
“我正在想这事该不该跟展越浩说,他失踪好些日子了,还带走了不少银子,是展二爷一直瞒着。具体多少也不清楚,可看展二爷最近忙得慌,恐怕是笔不算小的数目。”
“先别说了,他最近也忙,连想睡个安生觉都难。”夕蕴蹙着眉心,开始后悔自己一直都没揭穿吴越。
“嗯,那你们也小心着点。还是找个镖局随行比较安全。”
“怕什么,你不知道我藏银子最有一套了吗?”
“你个死丫头,谁让你小心银子了!我让当心着自己的命,有银子没福享,多凄凉!”
也是嗳,要是赚那么多,到最后啃香烛、花纸钱,那不就是白忙活了?
“哎呀,小蕴转xing了吗?”
这边两人说得正起劲,那边,泗婶忽然大叫了起来。
“啊?”夕蕴傻愣愣地看向她,不解那话到底什么意思。只瞧见泗婶依旧和她保持着距离,站在议事厅的窗边,堂而皇之地窥探着里头,还像是生怕没人注意她似的,大呼小叫着。
夕蕴和泗叔面面相觑了会,好奇她究竟再看什么,也凑了上去。里头聚集着所有掌柜,好在大伙正在讨论稍后几天在长安的安排,火热得很,也没人注意到泗婶那道很不和谐的声音。
“我说那姑娘,你居然敢让个那么漂亮的姑娘待在展当家身边,这不是转xing了么?”
“还真是啊,难道你这丫头移qíng别恋,有新目标了?”泗叔看了会,也跟着附和。
很快,夕蕴就猜出他们说的是青衣。也确实有些突兀,满屋子的男人里,站了个那么活色声香的女子,嫩huáng色的锦袄,清淡素雅的妆容,一瞧便知不是个丫鬟。越浩坐在正中的那个椅子上,翻看着泗叔才送来的货品,青衣就立在一旁伺候着,时不时地奉上茶盏。
“那只是个戏子……”夕蕴想要解释,可是那口吻一听就是底气不足的。
“居然还是个戏子!你没听说过戏子的媚功比青楼女子还厉害吗?”泗叔不敢置信地嚷嚷。
惹来泗婶一顿猛掐,“你个老不死的,你为什么知道的那么清楚,难不成你都试过。”
“哎呀,老夫老妻了,你还闹腾个什么劲。”
“隔壁老李说我风韵犹存……”
“什么?!你什么时候跟隔壁老李勾搭上了!”
……
转眼,那两人倒是吵得忘qíng了,总算是惊动了议事堂里的人。没多久,之前一直陪着夕蕴的老掌柜就走了出来,“夫人,当家让我问你有什么事吗?”
“看看你泗婶,想想她为什么至今还怕你,赶紧回忆下万漠跟你说过的那些话。要忍,要有策略,去吧,展现你的女xing魅力去。”泗叔若无其事地转过头,附在夕蕴耳边咕哝了句。
女xing魅力……好吧,她忍,她讲策略……
“没什么,跟他说先用了膳再忙,银子不怕赚不着,身子才是自己的。”夕蕴笑得一脸灿烂,声音柔极了。
“……知、知道了,我……我这就去转告。”老掌柜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话,见鬼似的逃开了。夫人这话,对他来说比天现红光、冬雷阵阵更灵异,简直堪称祥瑞现象了。
临走时,夕蕴隔着半掩的窗又看了眼展越浩,正对上他打量的目光。她也没有闪躲,微微侧过头,冲着他一阵娇笑。越浩眯起眼眸,听着老掌柜的回话,极力忍住笑,面无表qíng地看着她。
不错啊,她居然也会有懂得走迂回路线的这一天。
看来他很有必要让她明白,到底他喜欢的是哪一种女人;也必须让她搞清楚她选择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二两娘子》安思源ˇ第三十九章ˇ
城中市集的戏台边,今天格外热闹,叫好喝采声此起彼伏,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毕竟是初来长安,展越浩很谨慎,没敢立刻就如法pào制益州的那一套,而是先替青衣的戏班子包下了市集的戏台,让他们先唱些时日,有了些知名度再说。
为了更吸引人,越浩在戏台下加了不少桌椅,还免费送茶水点心,当然那些座位是要收银子的。
然而,显然是越浩多虑了,毕竟是曾经入宫给杨妃贺过生辰的戏班子,才第一天,就已经盛况空前了。
一曲唱罢,青衣有些紧张,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是她在益州都没遇见过的。
更让她觉得不安的,是人群中那道灼热的注视。那男子坐在最靠前的椅子上,一身白衣,若有似无地拨弄着茶盏,眼神却始终锁在她身上。模样看起来倒是俊俏,也不至于让人生厌,可是那种窥视的目光却让她觉得害怕。
展越浩最近很忙,他不在,青衣更怯弱了,她不自觉地想到了庆禧楼里越浩替她解围的那次。如果,那个男子也是那样的人,那她该怎么办?
直到这一刻青衣才发现,原来自己那么依赖展当家,原本那种淡淡的喜欢,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那么深了。即使整个戏班子的人都在,于她而言,依旧抵不过一个展越浩来得安心。
“班主,我嗓子有些不舒服,想去休息下,可以临时换曲子么?”犹豫了会,青衣还是决定不唱了,俯身轻声问着台下的班主。
“是昨晚受凉了吗?赶紧去歇息,喝些茶,润一润。”班主有些担忧,想到他们才刚到长安没几天,总会有些水土不服。
“嗯。”
应了声后,青衣转身朝着往戏台边阶梯走下。本想赶紧卸了妆,回府去的,可却有个身影忽然拦住了她的去路,“姑娘,我们公子想找你聊聊。”
那是个小厮打扮的男人,青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他口中的“公子”正是那个白衣男子。对方冲着她浅浅地笑,是那种很清慡单纯的笑容,看起来没有任何恶意,可她还是有些许的戒备:“不好意思,麻烦你跟你家公子说声,我还有事。”
“只是片刻而已,耽误不了你太久,我们公子很喜欢你唱的曲子。”小厮依旧不放弃。
“那就请他明天再来捧场。”
“是关于展越浩的事。”
这个名字让青衣震了下,原本脱口而出的拒绝卡在了喉间,沉默了会,她淡语:“……好。”
男子看着她跟班主jiāo待了几句,跟着在小厮地引领下慢慢走来,有些迷离的眼眸闪过一抹戾气,一声夹杂着嘲讽的笑意溢出喉间。
这一整天,越浩去了三星楼,掌柜不停炫耀这是家提供三星级服务的酒楼,比城中的五星楼更高档,就这样重申了一上午,临近午时时,越浩终于和他达成协议,包下了这家酒楼半个月。跟着,又马不停蹄地打探了下长安的丝市。
然而,纵使瞎子都能看出,展当家今天很心不在焉,频频走神,行程安排得很是紧凑。
“当家的,这就回府了吗?杨御史不是帮你挑选了个用来暂放存货的仓库,邀你今天去看看的么?”与他同坐一车的掌柜,犹豫了会,问道。
天色还早,前几日当家都是忙到天黑才回府的,连晚膳都赶不及用。
“明天再看。”越浩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懒懒地回道。
“当家的今天看起来很不对劲,莫不是夫人出什么事了?”掌柜思来想去,现如今也只有夫人能让当家的如此反常了。
“没事,我只是赶着回去用晚膳。”
越浩哼了句,其实掌柜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他确实觉得夕蕴有些不对劲,今天一早临出门时,她一直把他送到门口,愣是依依不舍了良久。最后,还甜笑着说“相公,早些回来,我煮好饭菜等你”……
也就是因为这一句话,越浩推开了晚上的所有应酬,只想尽快赶回去。
印象中,这还是夕蕴第一次为他亲手做羹汤。越浩至今都还记得曾在万府用过的那一膳,记得她挽袖在厨房忙碌的模样,只可惜那一餐是为了万漠准备的,而他压根就食不知味。突然在一大早听她主动这么说,实在让他很难再集中心思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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