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分杯水_千里孤陵【完结】(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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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阮顺他视线看去,只见窗户dòng开,一片阳光从那儿明晃晃的照进来,院外几株海棠开得正好,倒是一片灵秀安静的景色。不由得微微诧异:“怎么把窗子打开了?”此时虽是阳chūn天气,微风也渐渐有几分和暖,小阮仍怕把九王爷chuī出病来。连忙过去拢上窗户。

  一回头却吓了一跳,容瑄已经自己站起来,正扶着书案微微喘了几口气,待疼痛稍缓才站定,脸色却苍白得吓人。小阮顿时大急:“王爷要做什么?有事吩咐奴才就是。”

  容瑄无力答话,半晌才勉qiáng摆手道:“无事。”见两名小太监惶惶地在门口探头探胞,一付不知所措的模样。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扫过,又看向小阮,而小阮只是一味焦急,此外再没有什么异样,知道他们并未知觉方才有人来过。

  这人之前动作温存,然而按那一下,却像是带着莫名仇视。扫在他身上的那一眼,就算隔了衣物,也能让人觉出寒意来。他猜不到此人来意,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忍不住狠狠吃了一惊。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宫里而无人查觉,又轻易脱身而去,除了身手了得之外,对宫里坏境也应当算得上熟悉。想到此处,厌恶吃惊之余,却有一股寒意窜上心头。

  这些思虑他放在心里,并不同小阮等人言说。只是当小阮再劝他休息之时,他却是无论如何不肯再留在这屋子里。小阮勉qiáng他不得,只得拿起一旁的大氅替他穿戴了。小心随他出来。

  见他一路往正殿而去,小阮脸上焦急越显,却不敢阻拦,只是跟在身后越走越慢。

  容瑄并没有留意到他的神qíng,也不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去豫章殿。只是方才一事,本能的觉得人多的地方安全些,无意识的就住那儿走。

  钶笕看着对面几人言论纷纷,微微有些不耐。他在这殿中已经坐了半个时辰,从初时中原皇帝携手不见,到见了面又顾左右言它,再后来他挑明来意众臣非议,全无半分进展。

  然而事关容瑄,钶笕只得qiáng压住xing子,搁了茶杯,转眼去看座上皇帝:“皇上应当明白,本王是诚心诚意想与贵国结晋永之好,绝没有半分rǔ慢的意思。”

  他的来意其实也简单。向中洲和亲的国书已经上了一段日子。皇帝一直推托支吾,一直没有个明话。他到京中也有一月有余,虽不qíng愿,也不得不考虑起程返乡一事。别的贸易岁呈还可退让,容瑄的事上,他却不能容忍再有分毫拖延。

  那份国书字斟句酌,言词恭敬周全,殷殷切切。甚至提出向中洲岁呈千匹良驹,足见其诚恳。让小皇帝恨之如骨,咬牙切齿地早看了不少十数遍,那里会有不明白钶笕心思的道理。明白是明白,要他应允那是白日做梦。那些有rǔ国体之话,不过都是托词。难得几大臣视为奇耻大rǔ,纷纷抗议,倒顺乎了小皇帝的心意。

  小皇帝此时正低头苦思冥想,如何把钶笕打发了。听到他说话,抬起脸来,脸上倒还能勉qiáng扯出个笑模样来:“亲王不必着急,亲王殿下人材裴然,和亲之事不能轻慢。待朕从各外王亲贵族中,仔细挑个品貌才qíng皆佳的上上人选……”

  钶笕耐心耗尽,陡然打断他:“中洲的公主小姐,就算全是才貌双全,总不能个个都娶回去。我所倾慕的,不过一人而已。”顿了一顿,又道:“我是真心喜爱他。”

  话说至此,算是撕破了脸面。

  小皇帝绷紧了脸不再开口,神色渐渐狰狞起来。

  “那不行。”说这话的人却是枊铭,断然道。

  “如何不行?”钶笕转过眼来盯着枊铭,他为容瑄,也算低声下气,好言相求在先,此时不再刻意谦卑,眉宇间流露出一派难言的气势来。柳铭见他气势凶悍,不由得退了一步。

  原来几名老臣商议的意思,能去了几位亲王手中的重权,令皇帝没有心腹之患是最好。但容瑄本身才学上佳,领军多年,对中洲军事政权种种qíng形了若指掌,兼是难得的将才。将容瑄送至离原,若是生出láng子野心,同离原勾结背叛中洲,更是防不胜防,这般后患无穷,远胜于让亲王手握重兵。如何有人肯赞同。

  柳铭斟酌着道:“九王爷品德不端。亲王日后若能承大统,一个放làng形髓的人,如何配得上……”原料想离原的亲王执意指定了人选,必定也是出于这样的思量。他到底不肯把这番顾虑说出来,寻思算是皇室丑闻也总比埋下心腹隐患要qiáng,于是只挑剔到容瑄品xing上去说。却不想弄巧成拙,这些话恰巧凑到火头上。

  钶笕倒是一怔,转眼去看皇帝,容卓yīn沉着脸,听了这些话也没见他有什么表示,更不曾有阻止的意思。钶笕看他竟容得这般言语,心下大怒。但事涉容瑄,却不愿就此起争执。qiáng自压仰着满腔怒火,冷冷打断:“离原民风粗犷,没有那么多规矩讲究。我既诚心待他,之前的事便既往不咎,就不劳大人费心了。况且无凭无据,大人不要信口胡说,胡乱污蔑。”

  “你……”柳太傅最讲究的是礼仪廉耻,不想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有片刻的呆滞。见他态度坚决,竟当真丝毫不顾及颜面,一时间把脸皮涨得通红。神色中不无鄙夷:“难得亲王没有规矩和讲究,如今九王爷同人有染,已然不gān净,将来玷污了贵国皇室血统,鸠占鹊巢的一日,亲王也能毫不在意?”

  此言一出,有消息灵通的,暗中隐隐知晓些端倪,就有几个臣子住口不去参合。余下几个不明qíng形,见状也放轻了声音,大殿里渐渐安静下来。

  太傅想及所知所闻,心中越发的不齿恼怒,满面鄙薄之意:“若要说证据,去年王爷取走花红一事,不就是证据确凿,如今又……”后面的到底说不下去,恨恨一跺脚,“只需再过月余,他身上再藏不住,便知道老臣说的是不是无凭无据!”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群臣再只巴不得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没有听到。当着皇帝这般谈论皇家丑事,就算眼前不发作,日后总是在皇帝心中扎了根刺,后患无穷。

  皇上这片寂静中安坐,脸色难看之极。他虽不喜太傅这样提及此事,却又指望钶笕就此生出鄙夷轻视之心,和亲之事就此生出退意,再也不提。因此脸上只是yīn沉,心中已然bào怒,但忍了片刻,还是缓缓道:“太傅说得是,和亲人选还是改日另择!”

  钶笕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xingqíng坦率,凡事大多依心xing而为,自然不去想小皇帝方方面面顾忌颇多。见皇帝至始至终只是一味推脱和亲之事,及至太傅把话说至如此境地,仍不见他为之说一句辩解的话。眼中颜色渐深,心中愤懑难平,站起身来。

  “不心换了。我是真喜欢他。”如此怒极,钶笕脸上反而平静下来,坦然道。“是我的孩子。”

  “你……”太傅惊骇之下,想到数月前钶笕就在锻城,当事人如此承认了,他倒挑不出错处来,总不能把九王爷同当朝皇帝有染的传闻搬出来辩,顿了顿道。“就算是如此,王爷在去年……”

  “那也是我的孩子。”钶笕注目在他脸上,毫无退缩闪躲之意。又沉静的将众人扫视了一圈。“我倾慕贵国肃亲王许久,去年王月我潜入中洲,在圣上即位当天乘乱混进宫中,藏身在平章殿中……”他将那些流言一字字道来,本该是不堪之事,他说起时却神qíng磊落大方,不见有丝毫羞愧窘迫。听得众臣目瞪口呆,几乎要信以为真,都心道原来如此。

  “胡说八道!”皇帝几乎是从座上跳起来的,脸上一片狰狞之色,两眼发红地厉声喝道。想一想却无词,只是咬牙切齿。“你胡说八道!”

  钶笕见他yù言又止不敢直说的模样,在心中越发的将小皇帝看轻。只恭敬行礼:“请陛下成全。”

  第76章

  成全、成全个狗屁!小皇帝在心里头痛骂,抿紧嘴一声不吭。

  但凡做丈夫的,几人能容忍得了妻子红杏出墙。不想离原那化外之地,男女之事只讲求一个愿意不愿意,对洁身一说看得不重。见钶笕全然不把此事放在眼里,柳太傅一时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群臣更是哑口无言,就连老到如陈相,此时也不愿出这个头。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气氛就这样古怪的僵持起来。

  钶笕恭敬地低下头也不作声,非要等到他答复为止。眼角的余光里,见一个影子长长的拉在门口地面上。心里微微一跳,还来不及抬头,就听容瑄的声音淡淡的问道:“成全什么?”

  上首小皇帝啊了一声,惶急地唤了一声小叔叔,似乎想要奔下来,又qiáng自按奈。

  钶笕当着众人揽下那些不堪的名声尚且无惧无畏,此时猛然听到容瑄说话,忍不住就心生怯意,只怕他听到自己这份话不高兴。容瑄的声音听来似乎平静得很,稍有些安心。再细一想又觉得像是冷淡,顿时又是惴惴。忍不住就悄悄去看他。

  容瑄一手扶在门框上,背着阳光,面目一时看不清楚。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这才慢慢跨进门来。小阮低着头跟在身后,装聋作哑地不敢去看小皇帝黑得锅底一样的脸色。

  这些事被挑开,他心里不堪到极致,反而沉静下来。只是脸上血色尽退,神色却平淡非常,将众人细细看了一周,此光扫到皇帝那儿,略略一停,立即移开。

  殿中的熏香已经换成苏合香,殿中众人对这一细节似乎无人觉查,小阮见容瑄朝自己看来……抬起眼稍看了一眼皇帝,连忙低下去,先一点,又几不可察的摇一摇头。香是他换的,并没有告知皇上。

  容瑄于是又转眼去看众臣。他神qíng似乎还带着一点恍惚,脸上又是一片惨白,越发衬得眉眼幽幽,这般不说话的定定看人,叫人从骨子里生出几分凉意来。

  这气氛原本就尴尬,此时更成了诡异。柳铭纵然不屑,神qíng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容瑄。”钶笕忍不住开口。容瑄转眼看过来,却是带着疑虑和戒备的审视目光,打量了几眼。将他几乎qíng不自禁上前的脚步生生冻住。钶笕心下顿时茫然一片,只一遍遍想,那番话他果然是不喜欢的。

  “我同你全无一分关系。你不用为我遮掩。”容瑄皱了皱眉,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却是谁也不看,淡淡的道。“我不会去离原。”小皇帝生怕他就说出个好字来,一直眼巴巴看眘,此时终于松下口气。

  “太傅。”他静静垂目,语气并无波澜。“我想跟谁好就跟谁好。太傅管不着,也不必费心。”他仍不愿提到孩子一个字。说到此,一时间也无话可说。就那般站着怔了怔,也不记得告退,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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