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逝皆随风_骷髅回坟【完结】(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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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的院落,安子徵看子懿似乎很疲累却没有进屋,而是随便的倚坐在院中廊下。没过一会就见一老头端着一碗药来到子懿面前,光是闻到那四漫的苦涩味道就知那药必定极苦。

  宁为瞅了眼子懿旁边的安子徵和木义云,又看了眼自家小公子,也不问什么,只道:“小公子今日还是老夫为你针灸吧。”

  子懿今日确实觉得累,便也就点了下头。

  秋夜多少有些寒凉了,子懿喝完了药便入了屋。虽说是堂堂澜熙王的主院主屋,可里头摆设十分简约质朴,洁净而雅致。

  子懿并不避讳屋里多出的两人,坐在外屋的梨花圆木桌旁gān脆的将上衣全褪了下来。他的身上还能看到淡淡的凹凸不平的旧伤痕,各式各样的附在上面,那是他的过去。

  木义云虽不是第一次看见子懿的身体,可是每一次见到他都不能抑制他胸口的那团怒火。一个小小的孩子,没有怜惜,没有疼爱,父母间的恨,国家间的仇,让一个稚嫩的孩子扛着,没人在乎他受不受得了,没有人在乎他痛不痛……很多时候他甚至在想,若是当年公主能带走小公子,那么今日又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只是这红尘俗世,恩爱qíng仇,仿佛命定般,谁又能看穿?那些过去的,又怎能重来。

  每每想到这里,木义云总觉得心脏被人狠狠的拧了一把。

  安子徵不是没见过子懿的身体,只是他见到的大多是子懿受刑的时候,血糊一背,根本看不清那些狰狞的伤口。今日再看,那些伤痕虽已淡化但也能想象到当时的惨烈,心里忽然就有一种言不明的滋味。或许当年真的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所以当时能冷目观看而今日却是做不到了。

  银针入xué对一身隐疾的人并不轻松,哪里有病灶哪里就疼痛难忍。子懿一直很安静的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只是眼神有些飘忽,额间沁出的冷汗表明他正在默默忍受着身上的痛楚。

  撤了针,子懿只穿回里衣便起身打算入里屋上榻去了:“宁大夫辛苦了,木大哥替子懿安排小王爷的住处吧。”

  宁为默默收拾着医具,他自是知道这施针的这一刻钟里小公子有多难受,所以他收拾妥当后与子懿支会了声便出去了。小公子向来聪颖,他的事也用不到他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头掺和。

  可安子徵似乎赖着不肯走了,还险些又同木义云打了起来。子懿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木义云,他不想自己的屋子也跟大厅一样láng藉。

  “木大哥,让下人搬张软榻备chuáng被子来你便去休息吧。”

  木义云有些生气,他不明白小公子为何要如此迁就这个……不过才大了大半年的所谓的哥哥。

  第145章

  子懿散了头发上chuáng准备歇息了,安子徵还是站在榻边:“我睡哪里?”

  子懿闭目躺下:“外间,软榻上。”

  安子徵的脸立即拉了下来,他二话不说将软榻自个搬到了里间内,不然明早被那些服侍洗漱的下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像个什么样?安子徵三两下除了外衣掀被在并不宽敞的软榻上躺了下来。

  屋内只有他们两人,安子徵根本睡不着,翻来覆去,不停地发出窸窣声。他只是想看子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或许为帅不得不舍弃一些东西,可是为子呢?

  折腾半晌后,安子徵也翻身翻得累了,他躺在软榻上望着屋顶,突然道:“安子懿。”

  子懿没有回应,即使没有回应安子徵也知道子懿一定没睡着,不说过去这人睡得少又浅,就说现在,夜深人静里安子徵完全能感觉到屋里另外一个人的气息。那人没有睡。

  一旦想到父王安子徵便悔恨不已,当时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宇都,若是自己在一定会将父王救出来。安子徵心脏揪得生疼,他倏的掀被坐起,桌案上的豆烛因这被子带来的阵风而摇曳yù熄灭,他朝榻上看去,在他专心悔疚的时候子懿不知什么时候便不在榻上了。

  安子徵一下子跳了起来,心道,这人难道怕他算账跑了!?他匆匆出了屋,打算要将人逮回来,可刚出门就在院中回廊下看到了披头散发倚廊而坐的子懿。

  听到动静,子懿朝自个屋门处淡淡的看了一眼便又抬头望着天边的残月。

  安子徵心底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可笑,那安子懿现今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王爷,怎么可能跑了。

  “你在看什么?”

  闻声子懿才收回目光,看向朝他走来的安子徵,波澜不兴道:“星象。”

  安子徵也抬头看了一眼,残月旁只有几颗暗淡的星光,能看出什么。

  “你还懂得夜观星象?”

  “闲来无事便随意看了些书籍。”

  许是夜晚总是让人思绪泛滥忍不住生出感触来。安子徵鬼使神差的坐在了子懿的对面,离得有些近这才看得到子懿那苍白的脸,但他也没好意思一直盯着看,安子徵试着转移自己的关注点:“你每日都须这般饮药入针?”

  可能觉得安子徵的问话有些破天荒,子懿微微挑眉回道:“针药皆是三日一次。”

  “你这是什么病?”

  子懿摩挲着手中一枚jīng致的白玉,随意道:“不过是过去的一些旧疾罢了。”

  安子徵从小就身体好,少有病痛,虽少有这种生病的体会但观方才的样子似乎并不好受。想着不禁忆起自己唯一一次生病还是在他小的时候,有一次调皮不小心掉冰糊里导致的风寒发热。那时自个娘亲都心疼得不行,几乎衣不解带的守着他,喂他吃药哄他开心,就连军务繁忙的父王都会抽空来陪他一整天。

  思及此处,安子徵更是想念自己父王,睨了眼对面的人,心底又是无端冒出复杂的qíng绪。说来奇怪,他年少时对安子懿虽然并不十分厌恶但也不能说是喜欢,只知道这个人是哥哥们都讨厌的人,他便也跟着哥哥们捉弄他。仅此而已。

  当然也有私心,他知道那人比他小,还有血缘关系,父王的第四子,是他所谓的弟弟。小孩子总是担心爹娘的宠爱被抢走的,当时他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是最小的那个,所以父王母亲哥哥们才会这么宠溺他,若是哪天这个弟弟得了父王的宠爱,那么一只jī上的两条jī腿就不会再是他的了。他也担心他若对子懿好,两个哥哥会视他为异类而不理他。

  当年他就是如此幼稚。

  他其实也能明白,子懿在当时那般qíng况下是没得选择的。皇伯伯做的那些事他下山后也有听闻,最主要的是他对这个大伯是没有什么感qíng的,推翻也好,不推翻也罢,他并不关心,他在乎的不过是自己的家。

  安子徵沉溺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吭声子懿也不会主动说话,廊下两人一下子便好似无话可说般的沉默下来。

  安子徵瞧了眼子懿手中的玉:“这玉是父王送你的。”他以前在府里无意见过父王把玩这块玉,那玉雕琢jīng致他虽没怎么上心可是还是有些印象的。

  “是。”子懿握着白玉的指尖紧了紧,这是父亲在他十八生辰时送他的,正面浮雕鱼化龙,背后则是镂空的懿字,坠上了吉祥红穗,是专属于他的独一无二。也是他的第一份礼物。

  安子徵撇撇嘴,暗下不慡,想他每年生辰缠着父王要礼物,父王是怎么敷衍他的?就是让他去库房支银子,然后严肃道:喜欢什么自己去买,爱买什么就买什么。

  想来父王对他可真是敷衍,所以他现在连个念想都没有。想着想着倒生出股无名火来,竟伸手就去抢子懿手中的白玉。子懿也是一时大意被安子徵抢了去,平淡无痕的眸中泛起了不悦,但到底还是未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安子徵。

  安子徵拿着玉佩端详了许久,闷闷不乐道:“父王可从来没有送过我东西。”

  闻言子懿微微蹙眉还是没有言语。

  “这既然是父王的,我便收着了。”

  子懿难得的脸上覆了层冰霜,他冷声道:“还给我。”

  安子徵似乎没有要还的意思,两人就这么对视着,子懿微微眯了双目,安子徵瞧那样子颇有几分神似父王,心底有些发憷但又想父王的死这人也难脱gān系,顿时又理直气壮道:“你不顾父王的xing命,你还有什么资格拿着这玉佩!”

  子懿本是清冽的双眸里压抑着哀痛,在茫茫夜色里泛起点点寒芒,安子徵感觉身上的月光也跟着yīn冷了下来。

  子懿毫无预兆的出手夺玉了,安子徵脾气也上来了,两人在不大的庭院里转眼便过了十几招,震得庭院里的落叶纷飞。

  安子徵本想子懿一身病痛,看样子又虚弱又倦怠,可打起架来还是招招凌厉。他以前就不是子懿的对手,现在占了优势也依然不是子懿的对手,没几下就被子懿扣了手腕,他劲大也挣脱不掉。子懿一旋手腕,安子徵手中的白玉便被夺了回来,物归原主。

  “痛痛痛!还都还你了,放手!”安子徵吼叫道。

  玉回了自己手中,子懿面色稍霁便松了扣着安子徵的手。安子徵揉了揉自个的手腕,愤愤不平道:“你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大力之人,怎么每次都能制得我死死的!”

  子懿不打算回答安子徵的话:“今夜过后你便回王府去,你现今也是一王爷,这么待在这总归是会损了平成王的威名。”

  第二日安子徵便走了,他刚回都,王府虽说一年没变保持原状,可毕竟这一年没有主人现下还有许多事要处理,而且他的娘亲也还在病中,他做儿子的自当守在娘亲身边。

  安子徵说到底心中对子懿也是有愧的。

  子懿第二日便又病了。许是夜里受了寒凉也可能是动了怒,病虽不重只是些许风寒,可子懿的jīng神却一直不好。

  木义云自是不慡,撸了袖子准备要找安子徵算账,只是小公子不允只得作罢,他不想做什么让自家小公子不高兴的事,所以即使愤怒也是忍着。

  兜兜转转过了将近一个月,天是越来越冷了,子懿的病也反反复复,总不见好得利索,连宁为都没办法。

  大家都知道这是心病,小公子本就是个沉敛的人,看似平静宁和,只是心中的苦痛又有谁能明白。

  秋末初冬,百花凋敝,树枝上的枯叶几乎掉光的时候,李斯瞿要办婚事了,他心心念念的芙蓉终于能真正的在一起长相厮守了。子懿为他高兴,这家伙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去爬醉欢楼了,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跟心爱的人在一起了。

  既然芙蓉已是柔容郡主,这婚嫁的排场自然是不差,李斯瞿一身火红衣裳骑着高大骏马英俊非凡,他领着一队簇拥着八人抬的大花轿的队伍,穿过长街来到了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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