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刺史压下心里的惧怕来到子懿面前勉qiáng苦笑着问道:“王爷您看……这该如何判处?”这两位爷都不是好惹的,一个侯爷的爹一个王爷的父亲,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断案,思来想去让澜熙王来判是最稳妥的。
“便按大人方才说的滋扰生事来判。”冷清的声音依然不大,却让大家都听到了,说罢子懿便抬脚要走,完全不在乎那些看向他的震惊眼神。
刺史目瞪口呆,半晌也回不过神来,整个人仿佛泥塑木雕般立在原地,yù哭无泪。他没亲自前来该有多好,且不说将来还有没有仕途,就说惩完那两位爷他还能不能安生活到老都成了问题。
张变一听,头都疼了,他拉住了yù跟着子懿的李斯瞿道:“别跟了。”张变抬头望了望太阳的位置道:“他这是要赶着回府。”
李斯瞿不解:“赶着回府做什么?这桩事就这么解决了?子懿他在想什么?一声父亲喊出去,二十杖罚下去是什么意思?”
张变无奈的笑了笑:“问题这么多怎么回答?再说了,我不是子懿我也回答不上。”
“平成王未死传出去,不说惊涛骇làng,轩然大波也是有了,那些暗地里不服新帝的,那些被打压的旧势利,不知又会借此做何文章了!”言罢李斯瞿还是很气愤,他虽压低了声音可还能听出很气恼:“安泽谨是子懿一路扶持上来的,其实又有多少矛头是指着子懿的?老王爷bào露了真不知会引发何事,你说子懿是脑子出了问题,没事给自己找事?”
瞧李斯瞿如此激昂慷慨,义愤填膺张变没忍住噗呲笑了一声,换来李斯瞿严肃的怒瞪。张变拍了拍李斯瞿的肩膀道:“他做的事我从来没懂过,唯一知道的是他不是一个冒失糙率之人。而且喊也喊了,收也收不了了,唯今我们除了静观其变还能怎样。”
澜熙王府的南院其实并不是很大,也不奢华,格局颇像过去的福宅,庭院里也栽了一颗玉兰树,花期已过,满树油翠。
十三个孩子刚下学堂,在庭院里嬉戏玩耍,不亦乐乎。
“懿哥哥懿哥哥!”孩子们看到子懿兴奋的跑了过去,围着子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的多是今日学堂谁欺负了谁,谁做了坏事,谁被先生教训了。
子懿温笑着矮下身子,揉了揉孩子们的乱发,稍小一些的还撒娇伸手要抱抱。一旁李婶和蔼的笑道:“小豆都已经十岁了,这么大了还要抱。”转而又对子懿道:“四公子,你也别惯着他们。”
子懿怎会不懂李婶的意思,李婶是怕他累到了。可他是习武之人,别说抱小豆,一柄铁枪也有这么重了,他怎么会觉得累?更何况孩子再大些也不会要他抱了。
小豆大了,抱起来沉甸甸的,懿却舍不得放下来,一路抱着小豆进了南院的小食堂里。
子懿若不是很忙,每日午时都会来陪孩子们,陪他们玩耍,教他们书写作画下棋,待到晚膳才会去陪老王爷用膳。
孩子们都长大了,大部分都十几岁了,可是吃饭的氛围一直没有变,还是闹哄哄的从不收敛。李婶与子懿提过许多次,孩子们长大了,男女都该要分开了,再大些就要出去各寻天地了,子懿听了也只是轻笑点头。李婶知道四公子只是舍不得,可她也知道四公子会为孩子们安排好路子。
李婶的眼睛比去年更不好使了,很多细致活已经做不来了,不过好在日子有子懿顶着,她也不需要像过去那般,孩子们调皮了衣服弄破了需要她来fèng,鞋子破了需要她来补。子懿在府上拨给南院的下人从来都只多不少,根本不需要她做什么事。李婶也是清闲得很,加之吃穿不愁,她也就安逸的享享福。
陪完孩子吃完午饭,下人匆匆赶来向子懿禀报,说是那些属臣们聚在了议事堂里。
午时的事早已在城中传开,不论是文将武将,大家都抱着各种疑惑不解站在了这里。武将最甚,因为他们许多人都是从安晟那出身又跟随了子懿的,对与平成王有关的事甚是在意。
子懿无视那些灼灼目光,像没发生任何事一般,与大家商讨了些事务便让打算让人散了下去。文臣犹豫着还是退下了,武将们还立在原地,似乎在等什么。子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只缓缓道:“这事我会处理好,都下去吧。”
子懿的话虽然简短,却已经实实在在的告诉了在座的每一位,午时发生的确有其事。
说白了就是平成王未死。
堂下一片哗然,一些老将更是激动得眼角噙泪。
子懿的话其实从来都不容人质疑,武将们都是跟着子懿出入沙场的人,他们也了解子懿向来说一不二,从主子身上得到答案后大家便抱拳行礼退下了。
人走尽后,偌大的议事堂便空dàngdàng的,子懿垂下眼睫,眉宇间含着些倦怠。
安晟与安漫一同出的地牢,幸得天色已暗,牢狱附近也没有什么人,不然当真是要颜面尽失了。
牢外并没有人候着这两位皇室老爷,连一个下人都没有。安晟狠狠的瞪了眼安漫,安漫回视安晟,露了个尴尬的笑容,虽然行刑的狱卒放了力,虽然杖数不多,可安漫还是疼得要死。
说实在今日他确实有错,此刻他已经没了幸灾乐祸的心态,倒是有些愧疚了起来,毕竟这事闹得有些大了。安漫摇了摇头,当真是放下了仇怨功利名禄后,脑子也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安晟冷哼了声,鄙夷的瞥了眼安漫后就挺胸拔背,阔步离去。安漫瘸着腿深一脚浅一脚跟在了后面:“二哥,等等我!”可被杖臀的安漫根本追不上安晟,安晟也不想理安漫,没一会安晟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安漫疼得龇牙咧嘴,他停下脚步,扶着路边的树gān取笑道:“气都出了,没事那么赶着走,去投胎吗?”
说是滋扰生事杖二十,但到底没人敢动安晟,反倒是他令人杖了安漫,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很恼火。
魏翁提着灯笼在府外大门候着,看到安晟回来他赶紧上前问道:“老爷可还安好?”
好?安晟看到只有魏翁yīn脸色更是yīn沉,径直绕过影壁,魏翁紧随在安晟身后,又硬着头皮将自家主子jiāo代的话问了出来:“老爷需不需要传膳?”
安晟眉梢一扬道:“退下。”
魏翁瞧安晟脸色不虞,只得立在原地不再跟随。
第152章
安晟忧心忡忡,面上带着不悦,他快步进了东苑主屋,歇了口气自己倒了杯已冷透的茶,一连灌了好几杯才坐了下来,下人们立即端着热菜热饭鱼贯入内。一天没吃东西确实饿了,安晟正准备启筷,就见子懿缓步入内。
安晟本只是有些恼火,可一看到子懿如此淡然随意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这星点火花瞬间燎原,怒火冲天,就像有股气在体内汹涌不歇,如何也遏制不住。他啪的将筷子甩在了桌上,将茶杯摔在了地上,疾声厉色喝道:“跪下!”
子懿低眉敛目,顿了一下,正要撩袍跪下,安晟怒瞪着子懿又着急道:“要跪到边上跪去!”不知道地上全是碎瓷?安晟只觉得那股气集在了胸口,没地出,当真是憋气。
子懿跪在了gān净的地面上,他知道父亲这般恼怒是所为何事,可他却没有与安晟争辩,他本就不喜解释。
子懿不过跪了片刻,安晟就开始坐立不安,别说吃饭了,连喝水都难以下咽了。安晟夹着菜却一口也没放进嘴里,他斜睨着子懿,虽说已是初夏,可是这地上还是带着寒气的,让人起来,还是让下人找个蒲团来?那惩罚还有什么意义?
心里是万分舍不得让子懿受苦,这么一纠结安晟越想越气,子懿从来都不是一个冒失的人,为何要当众bào露他,他“死”后辛苦的隐藏都白费了。事闹得不小,今日一过,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安晟没死,会有多少人用他作文章,帝王又会如何猜忌。怎能不猜忌,一个曾经手握重兵的王爷躲在暗处是在图谋些什么吗?
即便他真的没有任何想法也会抵不住那些诽谤人的流言蜚语。那万人之上的尊位上无论换成谁,疑心会有多重他比谁都清楚。日日相伴都能起疑更何况一年根本见不到几次面的。
他为何要“死”?不就是不愿再回到那个权利的漩涡里,不愿再有任何牵扯。退一步说,他活了大半辈子了是无所谓,可是懿儿……多少会被牵累到。
他生气不过是担心这样的平静日子被打破,不过是子懿替他自己找麻烦。
安晟心突然沉了下去,他将怒火压下,将qíng绪收敛得不见半分,冷声问道:“你可知后果?”
子懿的微笑有些慵懒,他的双眸漆黑深邃,眉目柔和却透着股坚毅。他抬头对上安晟的视线,开口说出的话依然没有解释,明明语调轻缓却带着面对千军万马丝毫不惧的气势:“我澜熙王挡得住那些明枪暗箭。”
安晟蹙了下眉头,他知道子懿是想让他活得光明正大,过得自由自在,而不是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可有得必有失,哪里有两全的事,再说他哪里愿意子懿辛苦。
室内沉默得紧却并不压抑,安晟松了眉头,不知道怎么的那堵着胸口的气团如烟般消散得毫无踪影,怎么还气得起来,这孩子不过是为了他才做这样的事。他深深的凝视着子懿,半晌后叹了口气,将子懿扶起,又让下人将地上的碎瓷打扫完后把饭菜重新热后送来。
安晟问道:“吃过饭没?”虽然不恼不怒了,可是他的心还是沉重的,毕竟往后的日子是个未知数,他并不惧怕可是他却不想子懿太累。想着心底悲凉,他作为父亲,却未能替那孩子遮风挡雨,甚至过去还……安晟闭上双目将眼底的痛苦掩去。
子懿道:“还未。”
是等他回来与他一同用饭么?安晟心中动容却面色不改,下人将重热的饭菜摆好后齐齐退下,屋内只剩父子俩安晟才板着脸道:“你倒是好大本事,把我跟安漫都罚了,二十板子怎么算?”
子懿笑了下,道:“父亲要怎么算?”他喊了一声父亲,那些人哪里还敢动手?可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这么做其实也是以儆效尤,让那些怙恶不悛的人不敢再有念头。不过是一个噱头,子懿看父亲面色红润,jīng神抖擞,双目炯炯有神便知父亲一点事都没有。
抛出去的问题又被子懿兜了回来,安晟一时哑口,怎么算,总不能把儿子也打二十杖不是,事实上除去曝露他身份之外做的都没错。更何况是他舍不得打。
这种被吃死的感觉让安晟很是不慡。安晟道:“先吃饭。”启了筷又忍不住沉吟:“天色也不早了,就不知道先吃点东西,一会又要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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