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逝皆随风_骷髅回坟【完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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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赐?来福宅便是恩赐吗?安晟的心揪得有些难受,无意瞥了眼chuáng头瞧见了一件折叠整齐的浅青棉服,布料并不是十分好但能看得出是崭新的。富伯瞧着安晟的脸色掂量着说道:“这衣衫是老奴内人给四公子fèng制的。”正巧李婶端来了热茶,看到安晟拿起这青衫紧张道:“王爷,那是老身fèng的,老身瞧四公子冬日里衣着总是单薄……王爷莫怪,这布料是给孩子们过年做新衣剩下的布料,没花钱……”福伯瞧着安晟的脸色不大好赶紧拉住李婶制止榻继续说下去。

  安晟没有责怪,沉默着将衣衫放回原处,这里实在是简约得都该说是简陋了。两步就能走到一旁的桌子前,安晟看到桌子上的几张纸,上面是字迹清隽的小楷,安晟拿起来看了看,纸上写的不过是一些常见的兵法。福伯以前一直服侍安晟,虽然不知道今日为何王爷有兴趣看四公子的住处,但看这样子并不会发火就让李婶把茶又端了出去。

  chuáng尾立着的矮柜让安晟好奇忍不住打开瞧瞧,柜子一边整齐放着几套服饰,另一边放着些小东西,安晟蹲了下来拿起一只看起来已经有些旧了的竹蜻蜓。福伯探头瞧见笑了笑说道:“这是四公子给自己做的,其他的是孩子们自己的小玩意,他们弄坏了就放四公子这,只不过四公子一直没能有空替孩子们修整便,所以就一直放这了。”

  “他还会修这些玩物?”

  “能整好的四公子就会替孩子们整,不能的四公子就会买新的回来。”

  安晟疑惑问道:“他有钱?”

  “他有侍卫的月钱。”冷究不知何时出现在房外提醒道:“王爷时候不早了。”

  安晟站了起来,他差点忘了他两个儿子还等着他回府。安晟长舒了口气:“是啊,该走了。”

  临走时福伯李婶站在福宅外恭送安晟,安晟问道:“福伯,要不要我拨些人手来福宅?”福伯摇了摇头,面上是老人特有的慈爱神qíng:“王爷,四公子何时可以回来?”

  安晟心跳突然漏了一拍,但他面色不改的说道:“他在戍守北境……或许没有这么快可以回来。”

  上了马车安晟才发现他的手里一直攥着那支竹蜻蜓,他掀开厢帘便听见李婶小声的跟福伯嘟囔着:“四公子不回来也好……北方再苦应该也不会有这里苦吧?”福伯叮嘱道:“别乱说话。”

  马车徐驶景色不断的后退,安晟放下帘子,看着那支竹蜻蜓躺在他的掌中出了神。

  “王爷,只能骗得了一时。”车门外冷究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安晟只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正在一下一下的撞击着。

  第50章

  年过完后很快就到了元宵。

  晚膳过后,安晟带着两妻妾两儿子不显身份的随着百姓游街赏灯。宇都的街道上处处悬灯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更有高大的灯楼灯树放置在空旷的地上,连绵不绝的繁光与昊天连成了一片。街道上人很多人流拥挤,今年的灯节在夏国算是空前绝后了,不少地方达官贵族也来帝都赏灯观景猜谜。

  安晟身后的安子徵更是叽喳不停,他将一直吵闹的安子徵赶去游街,安子徵就等着安晟赶呢,立马二话不说拉着安子羣跑了。安晟自己和两妻妾逛了一圈后则去了戏楼里看戏。

  一行人回到王府夜已深,梅若兰询问道:“今日王爷要在哪处安歇?”安晟摆手:“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安子徵调皮的问道:“父王还去哪里玩?”

  安晟眉梢一扬道:“你是想罚抄兵法吗?”言下之意是,你就知道玩?安子徵立即住了嘴,讪讪的望着安子羣,安子羣只是偷笑什么也不说。

  梅若兰和应水知道安晟从燕国回来后就很奇怪,平时言行与以往没什么差别可是总感觉又不一样,她们自然也就很识趣的带着自个的儿子道了安退下去了。

  安晟将随从全都屏退漫无目的的踱步到锦香园里,南方雪化得早,梅花自然也是早早凋零,锦香园如今只有暗香浮绕,这倒让安晟想起了他的二儿子安子鑫。羣儿喜文不喜武,徵儿喜武不喜文,这两个儿子有娘疼爱总是娇纵些。鑫儿倒是苦些,从小就没了娘所以也是特别的奋发,不论是学文学武都异常刻苦努力,三个儿子里鑫儿最是优秀也最讨安晟喜欢,他也总是偏爱些。

  只是英年早逝,让他痛心难过了许久。

  穿出了锦香园,往右边的甬道短行数十步便到了另一个林园,拱月圆门上的园匾残破不能识其字,景墙斑驳残旧,整座林园与灯火通明的王府格格不入,安晟本想离去却鬼使神差的迈步入了林园。

  被遗弃的园林杳无人迹,沉默yīn郁一片萧瑟肃然,四下漆黑满是寂寥。安晟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凛冬刚过已无积雪但也因此没有什么植被,就连野糙都没有,整个园内显得更残败颓废。

  林园内还能依稀看出曾经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曾经的那面碧绿鱼池的湖早已gān涸,露出的湖chuáng被化雪润湿后看起来更像一块黑糊沼泽。临湖的沿廊白玉石栏已腐缺,曾用于避暑的藤蔓早已消亡,只余秃秃的廊顶。

  这里实在太令人压抑,安晟yù逃离这里,偏偏藏于袖中的竹蜻蜓忽然掉落在地。安晟定定的望着跌落在地的竹蜻蜓,许久后才弯身拾起。他缓缓直起身子,目光落处是十七年前那个年轻的王爷搂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坐在软塌上的地方,年轻的王爷对着女子的腹中胎儿许下了一世荣华,举世无双。

  安晟呼吸沉重,眼神闪躲。他正转身要走,面前不远处的一间破烂不堪的轩阁出现在了眼前。那年骤雨过后的夏夜清凉而舒畅,就在这间曾经复华而今已落败的阁居里,那孩子的第一声啼哭终是响在了那年那个并不寂静的夜里。

  安晟心跳得很快,飞也似的逃离了这座曾经静好而又美丽的园林。

  凝微园。

  安晟蹒跚急行,看起来更像是战场上的逃兵,慌不择路。不知行至了何处安晟停了下来,这才感觉到右手的手掌扎得生疼,缓缓摊开手掌是一手细碎锐利的竹片。安晟呆呆看着那支被他无意识里握碎的竹蜻蜓,眼神空dòng着的再次攥紧手中的碎竹,任由竹片扎进手心里染出朵朵殷红浑不自知。

  从地牢里出来的牟直有些讶异又有些好笑的看着略显láng狈的安晟,示意的gān咳了几声微微躬身作揖行了个礼。安晟这才回过了神,他竟不知不觉来到王府最西边的密林丛中的地牢前。

  “王爷这么晚了还来探牢?”

  安晟恢复了往日的神态负手而立,可说出来的话却流泻着难以把持的微颤:“这么晚你怎么在这里……”话未说完牟直就打断了安晟的话:“王爷你忘了我是牢头了吗?自然是来巡察狱卒牢房的。”安晟像是吞咽鱼刺般嗯了一声,又道:“安子懿他……”

  牟直倒像早料到了安晟有朝一日会来询问安子懿一般说道:“挺乖的。”安晟挑眉瞪眼,乖?可接下来牟直的话却充满寒意的刺进了安晟的身体里:“上次发着高烧来受刑险些撑不住也未见他说什么。”

  安晟奇怪道:“什么高烧?”

  牟直不以为然,两手jiāo胸随意道:“入冬后王妃总是罚了他跪在满是浮冰的鱼池里,高烧不退,随后王爷又以他懈怠守夜而罚了他五十鞭吧?”

  安晟怔愣,这事离得不远,他还有印象。他晚上总是难寐,起夜就看见那个少年头靠着廊柱坐在廊沿上闭目好似睡着了。往时不是没见过他倚靠着廊柱小憩,可是少有见他如此明目张胆的睡着了,他已站在面前了那少年居然还没有反应,真是睡得一点警惕xing都没有。他本就因难以入眠而烦躁,看到少年如此无名怒气一下就上来了,从不问缘由的直接罚了他五十鞭。

  看安晟变换的脸色牟直笑道:“还是我好心弄了药给他,否则也不知道会怎样。不晓得王爷还想知道那些?其实也不需要知道太细,他每次来大抵都是那个样子。”即便大部分接触只是一个来受刑一个执刑,但那孩子总是被双重责罚他是知道的。牟直指着地牢一旁非常近的一口井说道:“每次行完刑他就在这冲洗一身的血污,四季如是。”这井本是方便提水泼醒地牢那些被关着的从各国俘虏来的将士,不想倒还方便了安子懿。安子懿只要能站起来还有气力,就一定会来到井边打水冲洗一番,仿佛这样就能将满身令人厌恶的泥沼冲走一般,一桶接一桶的淋下直到伤口泛白。

  安晟觉得头又疼了起来可渐渐又被胸腔升起的疼痛所淹没,他不敢再去听,勉qiáng稳住了身子稳住了离开的步伐。牟直冷眼看着冲跌入昏黑林间小路上的安晟,扯了下嘴角踢了踢脚下的碎石。

  安晟抚着疼痛的胸口,他的责罚从来不会过问是否受得住更不会问他受过什么委屈!安子懿在他跟前永远是低眉敛目,他也少有注意安子懿面上的qíng绪,或许也根本没什么表qíng。

  元宵过后很快就到了惊蛰,梅若兰替安晟端来了晚膳。她不知道安晟最近怎么会这么忙,特别是元宵过后,安晟时常忙至半夜,第二日又早早起来继续,两个儿子过来劝他休息反倒被赶出书房。

  “王爷,羣儿明日就要启程去尉城了。”梅若兰将几碟菜盘一一摆在了桌子上才走到安晟身边,拦下安晟急书的毫笔道:“王爷,再忙也要吃些东西,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安晟抬首,脸上有些yīn沉,撇开梅若兰的手站起了身。

  梅若兰手腕的几个金玉镯子碰撞发出些脆耳的叮叮声,梅若兰有些惶恐,不知哪里做错了,难道是拦下安晟书写公文吗?梅若兰面上带着些许委屈道:“王爷是生臣妾拦笔的气吗?”

  安晟又坐了回去,手肘支在桌案上以手撑额淡问道:“你很讨厌安子懿?”

  梅若兰柳眉横挑,她与淡如水与世无争的应水不一样,她讨厌子懿是因为当年邵可微抢了她王妃的位置,还有那肚子里的若是男孩几乎就等于抢走她儿子的世子之位,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其他缘由就只是单单看安子懿不顺眼,觉得那低眉顺眼恭敬卑谦都很虚假,她无比嫌恶厌弃!

  “今日王爷怎的无端谈起这个?”

  “为什么让他跪在池里?”安晟知道抚云院里有一鱼池,只是作观鱼赏花之用所以很浅,但跪着便可以没了身。需要理由的吗?梅若兰看安晟似乎在问责便认真的思寻了一会才回道:“王爷您罚他的时候也未见什么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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