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懿除去那玉佩拿出来时有些许qíng绪波动之外,其他时候不论安泽祤怎么说都只是静静的跪着,仿佛说的不是他的事,仿佛那跪着的人是座石像。
安晟终于是按耐不住问道:“安子懿,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可有证人?”
子懿保持着平静的声线回道:“子懿并无证人。”
柳下智突然cha话道:“镇北将军可是因为憎恨夏国所以打算帮助祁国?这么说也算是有动机。”
安漫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安晟嘴角勾着一个微微的弧度也附和着道:“这个泰和公主也不知道逃哪去了,不过这做法真是堪比当年的景苒公主。”
一句话让室内陷入压抑难捱的沉寂中。
半晌后,安晟头疼的扶着额角,最后只淡淡说道:“各位先走吧,陛下已将这案子jiāo由本王,本王定会处理好这案子的。”
众人皆退出了那件气氛低郁的会审室。出了天牢徐汇立即就将披风披在了安泽祤身上,安泽祤呵着白雾低低问道:“办得如何?”
“已将东西jiāo给那个幽翳了。”徐汇给安泽祤递了手炉又道:“殿下,那么重要的……东西jiāo给那人,万一……”
“无事,平成王不是在吗,而且父皇也召了大臣重新部署边防了,他一个残废掀不起骇làng。”
“那这个安子懿……”
安泽祤眼中有着寒芒,抚着手炉让手暖和些道:“他罪定,平成王的名声就该降了。”安泽祤深深吸了口气幽长长的呼出道:“我这个王叔掌了大半辈子军权,也是时候削一削了。”
徐汇疑惑道:“削得动吗?”毕竟平成王的军权根深蒂固了。
“能削多少是多少。”安泽祤抬头望天,今日天气委实糟糕,朔风劲,风雪漫卷,怪不得这么冷。
寂静的室内,安晟转过面前的桌案声音夹着怒气道:“起来。”
子懿有些恍惚的回过神来,本想立即起身膝盖却被冻得麻木了,安晟等不及子懿的慢动作一把拎起子懿的衣襟几乎是拽着拖着将子懿带出了天牢,狱卒们只是看着却不敢拦。
“本王会带他回来的,私自带犯人出天牢一事由本王担着!”
将子懿打横丢上马背安晟也跨上马背一声喝道:”驾!”马匹迎着风雪疾驰而去。
一路的颠簸震得子懿一身伤叫嚣不断,即便是风雪漫天视线不清,子懿还是知道安晟带着他来到了那满山遍野的无名冢处。安晟将子懿丢下马去,子懿的背脊撞上那块刻着国恨的石碑上才跌落在雪地上。身上的伤悉数裂开,鲜血从伤口缓缓流出却又被风雪凝结,胸口埋下的那枚刀子似乎又往内里去了些,咽下喉间的腥甜,疼得视觉都被剥夺了子懿还是挣扎着习惯xing跪起了身子。
安晟从马上跃下,眉头揪着凝视着这个跪在地上的人身上单薄的衣衫被寒风chuī得摆dàng不止,心中却是愤怒难言。
“你有没有做过!”
冷风穿透着子懿有些摇晃的身子,子懿渐渐压下一身痛楚,恢复的视野中,他看到安晟眼中的失望和愤怒,心中努力克制着此刻莫名涌起的奇怪感觉。
“没有。”
安晟阔步上前一巴掌将子懿煽翻在地质问道:“没有?那些证据又从何而来!你为何不辩解!”那个玉佩……独一无二!
子懿挣扎了好几次才又跪好,风雪渐止,他抬起头,那双好看的眼睛清澈澄亮却带着看不懂的qíng愫。证据确凿,他辩解有用吗?
“王爷信吗?”
安晟喘着怒气粗bào的问道:“什么?”
“辩解,王爷信吗?”
子懿的话使安晟心里感到奇怪的绞痛。他此刻恐惧,震惊,愤怒,他害怕他纵容的这个孩子如邵可微一般再次背叛他。安晟举目四望,那些隆起的一个个土堆被白雪掩埋,却盖不住那曾经被血与火弥漫的战场,他怎么能不害怕,不怀疑,不担心?
这仿若一条路的分叉口,信与不信在于他的选择。
呼吸冻结在冰冷静止的空气里,子懿抿着唇角轻淡的笑了。
信也好。
不信,也罢。
没关系。
第82章
安晟没有做任何抉择,他只是停在了原地观望。他是夏国臣子,王室宗亲,从小他的父皇就教他,一切以国家公器为重。懿儿说没有,他想信任却又知道自己必定会有所保留,十八年前的画面里满是鲜血,战火,骸骨和焦土,他不敢大意亦不敢去赌。那个孩子,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就看不透了,牵连国家利益,信与不信又如何能凭他一人所想,唯今他只想冷静理智对待此事。
那孩子是清楚这些,所以才不辩解吗?安晟望着国恨碑前跪着的子懿,思绪混乱纷杂,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能乱了方寸。
“我不希望这里徒增坟冢,若是……”安晟微眯了眼,紧盯着石碑上的国恨二字,余下的话始终没说出口,也或许是说不出口。
天牢的狱卒看到安晟将犯人又带了回来松了口气,毕竟是重犯,即便平成王说一切由他担着,可天子真怒了还不是先拿他们这群喽啰开刀。
安晟将人jiāo给狱卒后便不再停留驱马离去。子懿顺从的随着狱卒进入天牢里,回头看了眼远去的王爷,手中握着之前带上的瓷瓶,本就不认为王爷会信他,也想过王爷会愤怒动手,结果王爷未有表态,真的有些意外。
甚至有些窃喜。
子懿微微蹙眉回过神,高兴吗?他竟有些高兴。
安晟回到王府直接下马找冷究去了,冷究抱剑伫立在睿思院中,看到王爷微微躬身行礼后随着安晟一同进了屋。
“如何,找到太子妃了吗?”
冷究有些不解回道:“事发后属下立即密查过了,那死掉的太子侍卫胸口那剑确实是四公子的手法。可问题是,太子妃并不懂武,没有四公子佑护她是如何躲过官兵的搜捕莫名消失得无声无迹。”
安晟的食指一下一下的叩着,面色沉肃,“那么说是有同伙接应?”既然懿儿确实出现在那密林中,也确实杀了那侍卫,那……懿儿真的是太子妃的同伙?而且不止懿儿一人,祁国还派了接应?即使如此也不应该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到这儿安晟内心不知何种滋味,懿儿说他没有,可所有的证据全指向了他。
安晟疲惫的往椅背上靠去,闭目抬手不停揉着额角。当初是他为懿儿力求的一个身份,出了这事皇兄怕也是对他失望了吧,单把案子jiāo给他审,目的不就是警告他按规矩办事吗?
冷究见状又道:“不论是不是四公子所做,矛头都是指向四公子,即便找到了太子妃,也不过是一同下狱,谁也不会相信一个无故与军机一同消失的祁国公主。”
安晟怔怔看着屋顶,愁怅道:“那孩子真的会通敌吗?”
冷究从未见过这样的王爷,对子懿的了解也不多,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无言默默站在一边。
天牢yīn暗的里间时不时传来低低的咳嗽声,狱卒替安漫开了牢门便守在了外边。
“嗯?我以为安晟回来多少会私自照顾你一番呢,却不想你还是这般láng狈落魄,他倒也够死守规矩的,换做是我儿子,我肯定舍不得他痛着,饿着,冷着。”
子懿觉得安漫的话很是好笑讽刺。
饥渴,寒冷,疼痛,他并不陌生,也并不觉得有所谓,子懿淡淡的开口问道:“凌云王有事?”
“我司庭尉一职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例行公事罢了,毕竟太子妃还没抓到。”
狱卒将子懿带到刑牢缚在刑架上,行刑的鞭子虽是普通的鞭子却因一身伤而加倍难捱。
疼痛就像有生命般漫无边际的延伸着,牵拉着子懿不断坠落。
“我原以为你会辩解,不辩解看来你是确有异心,啧,平成王失望透顶了吧。”安漫发话,狱卒们停下了手中的鞭子,安漫点了点头,狱卒便朝子懿残破的背脊上泼了桶盐水。
“呃……”一声痛吟压抑着溢出,子懿猛的吸了口气又bī自己将呼吸放缓,直至呼吸从短促变得细微,他尽量不让胸口张驰得太厉害。
子懿头也不抬,冷汗顺着发鬓滴落,双目微阖,惨白的唇轻启,说出的话几不可闻:“你该庆幸你有个好儿子……”
安漫听得不清问道:“你说什么?”
许久等不到回答,狱卒提醒道:“王爷,他晕过去了,需要再次泼醒吗?”
“不用了,把他丢回牢里去。”安漫略有所思,况且也不想让人死在他手上。
牢里没有几扇窗子,很难估摸时辰,可子懿醒来便知道天已经黑了,张变靠坐在牢边似乎很久了。
张变也没有回头,入神的望着壁上油灯里跳跃的豆火。“你醒了。”
子懿没有回话勉力撑身坐起,不顾身后的伤也靠坐在了张变旁。
张变转头看向子懿,“喝酒吗?”
“喝。”说出来才觉得声音沙哑得不行。
张变从栅栏fèng中将酒壶放在了子懿手边,“你真是不怕死。”
“怕死就不会在这里。”子懿是口渴了,也是身上疼得慌,喝了对身体不好他知道但也无所谓。
张变有些被噎,埋头喝着闷酒,酒不过是军营里的粗制烧酒,很烈,没一会张变便有些微醺,在瞧眼子懿忍不住调侃道:“那日在醉欢楼你还说不会喝酒,这会儿看你喝得很厉害嘛。”
“我真的不会喝酒。”
“难道酒量是与生俱来的吗?”
子懿又饮了口酒,觉得似乎不是那么渴了才放下酒壶,“你要是儿时总被人灌酒,你也会酒量很好。”他不仅经常被灌酒,还曾被烈酒泼在全是绽开伤口的身体上。
张变不语,安子懿说得云淡风轻轻描淡写甚至避重就轻,但他似乎能感受那是怎样的煎熬。
将子懿放下的酒壶取过张变站起身问道:“明日定案后日便要行刑了,你还要待多久?”
“没多久了。”
……
“殿下,为何不一手jiāo军报一手换证据?为何答应先将qíng报给他?”
安泽祤停下上望曦阁的脚步回头看了眼徐汇道:“证据在他手里,我们有主动权吗?派人监视望曦阁这么久也没有任何有力的qíng报。那幽翳到底是谁,当年的事我吩咐你做得如此gān净怎会有证据遗留?他又怎么会知道当年安泽恒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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