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懿仿若未闻,指着一座山岭回望李斯瞿。
李斯瞿挑眉一脸不悦道:“你又要去犯险?”
“不。”子懿的声音有些喑哑,“让卫袭去。”
李斯瞿觉得有些不稳妥,卫袭那人心里对子懿挤去他主将之位耿耿于怀,虽确实是有本事,只是心志胸怀略微狭隘又只服平成王,难保不出意外,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不妥不妥,还我去吧。”
子懿轻笑,不再孜孜不倦的看着沙盘了,缓步行至榻边,低声道:“告诉他,成功了,便归他七杀营主将一职。”
我说你若是自由了,你想做什么?」张变撇了撇嘴,又饮了口酒,啧,醉欢楼的松醪真是香醇,就是贵了些。
子懿一瞬的恍惚,指尖顺着酒杯沿边画着,细细想来才发现,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并不认为他真的能有自由。
张变长长的吐了口气,「人做事嘛都有个目的,不说为国的大义,就比如说我是为了义父,李斯瞿为了芙蓉,沙场厮杀,没有点儿执念啊,总是比较容易死的。」
安子羣本在戍守北境,其实北境这个地方靠近天雪山,有些寒苦但倒也没有临近他国的紧张环境。所以当他得知父王要攻打吴国时,他便想着去了离北境不远的潼兴关寻父王去了。梅若兰到底不放心心儿子,便让弟弟梅勒荆随着一同去,好有个照应。
相比梁国的难攻,吴国这边的战势顺坦多了。
众将从幕府议事大堂散去,庞松笑着与安晟悄声道:“王爷,世子来了。”
“哦?”安晟揉着额角的手松了下来,抬头眼里有些许惊讶和喜悦,快有一年没见过羣儿了。
“父王!”安子羣步入大堂规矩的行跪礼。
安晟拉起安子羣,仔仔细细的上下看了遍,在北境生活将近一年,似乎更懂得内敛了,气质温润许多。安晟笑道:“羣儿在北境可有长进?”
安子羣弯着眼睛笑了笑:“哪有什么长进,北境无战事,羣儿在北境无事时便只能多研读些书籍。”
“修身养xing也好。”安晟听到安子羣的话心里多是欣慰,随后又嘱咐道:“早些回北境。”
安子羣犹豫道:“羣儿这次来,一是想念父王,二是羣儿想助父王……望父王不要赶羣儿走。”
一旁的庞松也笑道:“世子孝顺,反正吴国也无力抵御我军,无甚大事,不如王爷便留下世子吧。”
安晟转念一想也是,带在身边也能校验这将近一年的改变。
第100章
胜败乃兵家常事。
于夏军,梁国的复杂地形是最大的阻碍。卫袭重伤铩羽而归时子懿并不惊讶,卫袭却因有负重托几乎抬不起头来,忍着身上各处的尖锐疼痛等待着军法。
子懿只是面色凝重的看着卫袭,卫袭一身的伤子懿也知晓他确实是拼尽全力,只让他下去好好养伤。
李斯瞿脸色也不甚好,沉声说道:“子懿,我们yù绕小道看来还是有难度的,他们太熟悉地形,我看连山间有几块石头他们都知道。”
子懿的长睫随着眼睑的开阖而翕动,烛光摇曳着帐内的影子幢幢。
一声无谓的轻笑,子懿道:“我亲自去。”
李斯瞿道:“军营上百个将士,难道就没一人合适?实在不行我去,你不能冒险,你是三军主帅!”
子懿看了眼李斯瞿道:“卫袭算是将中佼者,你认为谁人合适,更何况那条山路的条件实在艰难,若不是卫袭本事估计也回不来了。我去是为了不能再失败。”
李斯瞿噤了声,他知道这样僵持不下的战局对夏军没有好处。可那条小道说是道,不过是贴着危岩峭壁上的一条小路,最狭窄的地方不过三寸宽,即便是最宽的地方也只能容一人通过。本是条栈道,因梁军怕夏军偷渡而毁去,剩下的是当初凿山开道的小路,这样便不需要大军把守,梁国安排一队弓弩手便足矣。往前走箭雨密集,足以she成筛子,往后退又因道路狭小无法快速撤离,而旁边便是万丈深渊,失足的后果就是粉身碎骨。
“子懿,你这样偏军深入,遇敌就完了。”
子懿看李斯瞿一眼便jiāo代道:“放心,我亦是算到卫袭会失败。”他之所以说让主将之位也是惜他是个人才,心有执念不想他命陨此地。摆下卫袭这个障眼法,huáng责亦不会想到他会在失败的地方再次前进。
“你明日去攻夜关,对了,分兵同攻尔城。”
李斯瞿有些为难道:“那尔城曾被你洗劫过,防守肯定更为严慎,位于盆地里,又是分兵同打,说实话真不好打。”李斯瞿看子懿唇边噙着狡黠的笑容,猛然醒悟,他压根就不是要真的攻城。
子懿道:“步兵不动,骑兵打掩,弓弩手和投石车qiáng攻。”
李斯瞿明了的点头。
帐外胡小辽偷听着,还带着稚嫩的脸上满是不满,他被子懿哥拨来调去也没上过一次实战。不知是在军中待久了多少被营地里的热血男儿感染了,觉得从军了就该上阵杀敌。再说了,他想升个官存点俸禄然后娶妻生子,过点好日子。他小的时候到处是战乱,家里的几亩良田早已被马蹄践踏被战火焚毁,一家人不得不随波逐流颠沛流离。而今他也想天下一统,他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想到这胡小辽沮丧的垂了脑袋,就是因为子懿哥知道他的想法才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让他上战场。
翌日,李斯瞿领兵攻打夜关,本想huáng责会依然guī缩关内,却不想他居然关外排兵列阵状似迎敌。
李斯瞿思忖着,本是打算声东击西好能最大限度减少子懿的阻碍,可是这般是要真gān了,更重要的是,另一部分的兵被派去攻打尔城,他不知道能拖多久,有没有胜算。
胡小辽在不远的地方紧张的跟在子懿的身后,子懿只带了五百jīng锐,攀沿在这甚至得侧身行走的凿道上。出发前胡小辽偷偷混进了五百人里,他在军营将近三年也不是白待的,等子懿发现胡小辽的时候已经在凿道上了,狭小的凿道不允许有人可以退后,于是只能让胡小辽跟着。
胡小辽看着脚下的石子落入崖下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yù坠不坠的晃dàng感便是临渊的感觉罢。
如此险要之地竟无人把守,看来是huáng责因正面战事胶着而分身乏术也是觉得子懿不会从失败的地方再来一遍。
借着凿道绕过了夜关,子懿领着众人伺机埋伏山道,静守以待天时。夜结霜,寒入骨,可每个士兵都蹲伏着,训练有素的未动一丝一毫,只等待主帅的命令。
“子懿哥。”胡小辽指着山道上一队人马轻声道。
子懿凝视,huáng责guī缩夜关,必每日遣将运粮至军前接济。子懿压了手势,让大家依旧按兵不动。
待运粮糙辎重的队伍从夜关出来,再次经过这山道时子懿才下令出击。袭击成功,众人伪装成梁军,混进离夜关不远处的屯粮别寨,一把火将寨子里的粮糙辎重焚烧殆尽。
没了粮糙梁国必军心惶惶。
huáng责在关外列阵,叫嚣着让夏军闯阵。李斯瞿遥望阵势,似乎只是两仪阵,便差手下偏将为先锋探入阵中,并无异样。
李斯瞿领军随后破阵,孰知入阵后,尘烟四起飞沙走石,四周茫茫无法视物,李斯瞿大惊,阵法已转成四象,他们被梁军包围了!
huáng责执双锤驱马入阵,趁沙石迷眼重伤了李斯瞿,这才发现不见安子懿,心中正隐觉不安便看到夜关西南后方浓烟扬天,瞬间大惊失色,屯粮别寨起火让huáng责愤怒填胸,放弃擒拿李斯瞿直接鸣金收兵赶往那条险峻峭崖上。
满腔怒火,他要杀了安子懿!
子懿领着众人准备撤离,忽闻轻微的异响,子懿猛的抬首,崖上瞬间落石纷纷。众人用武器抵挡拨削,不远处梁国旌旗猎猎,他们已经被困在这个半崖平地上。
比预计来得快,看来李斯瞿定是被huáng责重创了。
重要是如今如何脱身,待梁军来,他们便无机会了。当机立断,子懿拉过胡小辽,下达了命令,跳崖。
没有人质疑主帅的命令,留在原地不是死便是被俘,跳崖是唯一的出路,也是不被抓去受尽折磨的办法,不论生死他们都已达目的完成任务了。众人齐跃崖下,子懿拉着胡小辽,用随身的匕首在崖壁上画出条痕以减缓下坠的速度。匕首全部磨损后子懿便徒手抓住了峭壁上稍微突出的石块。身子停止了坠落,子懿单手环着明显受惊不小的胡小辽开始观察四周,光线并不明亮,但子懿估计离地面并不太远,他已经能看到崖底生长着的云彬树了。
这么悬着早晚要坠崖,子懿将胡小辽唤回神,“看到那棵树了吗?”胡小辽哆嗦着望去,他们背后丈开外能看到一棵树木的顶端,胡小辽低头看了看弥漫寒雾的崖底,根本看不到地面。
似是知道胡小辽在想什么,子懿坦白道:“这树种多能长到十几丈,崖底漫雾,看不到地面是正常的。”
这么高?胡小辽颤声问道:“那该怎么办,子懿哥。”
“我要你跳过去。”
胡小辽紧张问道:“那子懿哥你呢?”
子懿浅笑,“它的枝gān必是承受不住我们的重量,我们得分开跳。会很痛,但记住了,即便很痛也尽量坚持下去。”说罢也不等胡小辽回应扬臂一甩,便将胡小辽丢向了那株高耸的云彬树上,他要力竭了,不能再等胡小辽的肯定回应,只希望这个小少年能坚持。
胡小辽沿着主树gān下坠着,那些枝gān不断被自己撞折,其他细小的枝桠抽在身上如鞭加身,两只手徒劳的胡乱抓着枝叶,又因下坠的速度而被一一拉扯折断。但这些到底起了阻碍的作用,最后胡小辽重重的摔在了被淡淡的雾霭和枯叶覆盖的地面上。
李斯瞿受了huáng责一锤,五腑六脏被震得似乎移了位,猛的吐了一大口血,本想继续指挥战况继续拖延huáng责,怎奈他内伤颇重,终是在几位力将的合力扶持护卫下才脱离了阵法。梁军竟也是放弃乘胜追击,转而收兵,李斯瞿疼得额上豆大的冷汗不停滑落,看着敌军迅速收入关中,还想jiāo代什么却有心无力的晕了过去。
心底有牵挂,李斯瞿并未昏迷太久,再醒来时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接应……懿帅。”
众将立即整顿一番,派出几支轻骑开始在那陡崖附近搜索。
脚上一股钻心的锐痛将胡小辽唤醒,睁开眼一片黑蒙,挣扎着坐了起来,移动了脚立即痛得他忍不住呻吟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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