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对我没有半点好处,我若想杀他,早就杀了,或者由着他毒发身亡就好,何必今日还要前来。”沈画冷冷道。
封昱纶皱着眉头,还是不放心。
沈画又道:“我今天是孤身来的,杀了他你绝对不会放过我,我又打不过你,我总不会为了他搭上我自己的命。”
封昱纶的眼神闪烁,有些松动,可还是不肯让开。
“我相信他。”
一直昏迷的楼子婴不知何时醒了,只是他动弹不得,只能躺在chuáng上。
“子婴,你醒了!”封昱纶大喜,忙着冲到chuáng边。
沈画后背一僵。
楼子婴看着沈画,虚弱而无力地开口,“我相信你。”
封昱纶握了握拳,挣扎了许久,看着楼子婴紫红色的唇和苍白的脸色,终于看向沈画。
“那就麻烦你了。”说完,他抓着阿布出了房门,还把房门关好。
呵,他对自己的信任,竟不如楼子婴,呵呵……
封昱纶没有走远,就一直坐在房门口的台阶上,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昨夜刚下过雪,可是南方的雪一向不会大到哪去,现在雪已经化了一半了,地上满是泥泞水渍,雪融化的天气,总是格外冷,连呼出的气都形成一团白雾。
阿布是下人,自然是不敢跟封昱纶一起坐的,只能乖巧地站在他身边。
“封公子,你是在担心少爷,还是沈公子?”阿布小声问。
封昱纶没有出声,只是闷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事实上,他不知道,沈画的出现,让他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他该开心的,因为子婴终于有救了,起码有希望,可是当沈画出现时,他却开心不起来。
为什么?从苗疆回来之后,他毅然决然地搬回了美人居,为了救子婴,他重伤沈画,甚至再次对他下毒,可是才过一天,一天而已,沈画为什么会出现?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为什么要救子婴?他昨天不是还拼命阻止自己救人吗?他不是应该恨子婴吗?为什么要救他?
而且,明明终于有人来救子婴了,他却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整整一个时辰,沈画还没出来,阿布有些站不住了。
“封公子,沈公子怎么还没出来?少爷会不会出事啊?”阿布站在门口,想透过门fèng往里看。
封昱纶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砰!
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声响,阿布吓得忙推门进去。
屋子里,只见楼子婴奄奄一息地躺在chuáng上,嘴角的chuáng铺染着大片黑红色的血迹,可他的唇色已经恢复正常,不再紫黑,而是虚弱地苍白。
而沈画,则摔倒在地上,他的嘴角溢着鲜红色的血丝,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右胸的衣衫再度被血染红,应当是伤口又裂开了。
“少爷!”阿布忙着冲到chuáng边扶起楼子婴,紧张地号上他的脉搏。
封昱纶僵在屋子里,没有冲到chuáng边查看楼子婴的qíng况,只是看着倒在地上的沈画,却也没有上前扶起他。
只是看着,如同石化一般站在那里。
阿布突然松了口气,终于露出了笑脸,眼角也溢出激动的眼泪,“毒bī出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沈画晃了晃头,让神志清醒些,他扶着地面吃力地爬起来,看楼子婴脸色恢复正常,他微微笑了下,扶着胸口离开。
胸口的伤疼得窒息,血一路滴下,在还没有完全融化的雪地上,形成一条血路。
白红分明。
沈画的嘴角,却在笑,一直在笑。
这点伤算什么,一切,才刚刚开始,值得,一切都值得。
距离三月之期,还有五天了。
照例去给沈太君请过安后,沈画准备出门。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胸口的伤甚至连痂都没结,可他除了脸色苍白点,好像没事人一般。
而对于楼子婴在天一山庄被劫走,沈太君却并没有惩罚沈画,只是好像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对他,对天一山庄,都失去了希望。
八大派也渐渐到齐了,却没有追究楼子婴被劫走的事,估计是等着五天后一起发难。
按照今早密探送来的qíng报,沈画准确无误地在花街柳巷最深处的那家青楼找到封昱纶。
封昱纶躺在包间里的chuáng上,醉醺醺地喝着酒,身边围了七八个花枝招展的姑娘。
一个断袖,学人家逛青楼。
沈画缓了缓脸色,微笑着推门进去。
“美人,来,亲一个……”封昱纶正搂着怀中的姑娘厮混着,见到来人是他,瞬间愣了。
沈画走在桌前坐下,托着下巴温婉地看着他。
气氛好像一下子凝固了,封昱纶本来醉醺醺的,眼睛脸蛋都是红的,可是看到沈画,整个人好像被定住一般,酒也醒了大半。
他的嘴张了又合,似乎想说什么,反反复复却一个字也没说出???。
倒是沈画先开了口,“怎么没去照顾楼子婴?”
提到他,封昱纶下意识眼神一黯,哈哈道:“我又不懂医术,有阿布那个小子照顾他就够了。”
“哦?”沈画挑眉,“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已经不在城里,昨日被你连夜送走了吗?”
被揭穿,封昱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沈画心下冷笑,楼子婴昨日刚刚解毒,夜里就被送走,他不就是怕自己会去找他的麻烦么。
面上,沈画依旧面不改色道:“那你呢,你怎么不走?”
“当然是因为舍不得美人你啊,”封昱纶从chuáng上跳下来,鞋子都不穿凑到沈画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腰,在他的脖子间蹭个不停,语气撒娇,“美人在这,人家哪舍得走。”
舍不得?是为了留下拖住他,怕他派追兵吧。
沈画倒了杯酒,打算一饮而尽。
封昱纶按住他的手,皱着眉有些担忧地看向沈画的胸口。
怎么?怕他有伤在身不能喝酒?瞧瞧这担忧的表qíng,演的真像,真看不出来,封昱纶还是个演戏的好手。
不过演戏么,谁不会啊,何况他也是个中好手。
他安抚般拍了拍封昱纶的手,笑道:“人生在世,酒色财气,封兄不用担心。”
“哈哈哈,好一个酒色财气,画画,你真是个xingqíng中人,”封昱纶大笑着凑过去亲了沈画的脸一下,紧接着也给自己倒了杯酒,“我来陪你喝!”
沈画微笑,眼底,冰冷一片。
沈画就这样陪着封昱纶,一直在青楼里折腾,这应该是他五年多以来,最放纵的一次。
夜里的时候,沈书找了过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很是担忧痛心,想把他待会天一山庄,可是沈画死活不肯,甚至直接在青楼住了下来。
沈书在这里哭闹了两天,沈画就是不肯回去,最后沈书被连珏带走了,而这期间,沈太君从没派人过来过,也没传过一个讯息。
好似,完全放弃了他。
深夜,沈画和封昱纶躺在青楼的房顶上,前几天的那场雪已经完全融化gān净了,可是这几天却冷得厉害,比往年都要冷,似乎是预兆着今年有什么不同。
封昱纶又是喝得醉醺醺的,躺在屋顶上打了个酒歌,鼻子耳朵都冻得通红。
今天是上弦月,弯月如钩,两人躺了许久,谁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望着那弯月牙。
“你……”
良久,还是封昱纶先出声。
“你为什么不问我红罂楼的事?”封昱纶轻声问。
沈画认真想了想,道:“因为不怎么关心啊。”
又是许久,封昱纶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子婴就是红罂楼的楼主。”
“哦。”他是真的不关心。
封昱纶继续道:“红罂楼是我师父创办的,师父死后,就将楼主之位传给了子婴,由我协助,我算得上是个护法吧。”
“哦,”沈画还是这个字,“官儿还挺大。”
“那也大不过你这天一山庄少主吧。”封昱纶好笑地侧头看他。
沈画依旧枕着手看着月牙,得意道:“那是必须的,不过,既然他是楼主,怎么那天营救就你和阿布两个人?”
“我们只是个新成立的小教,人马又大多都在西域,你以为是你一呼百应的天一山庄啊,再加上我们来江南游玩,本身就没带多少人来。”封昱纶都被气笑了。
“哦,”沈画还是这个字,顿了顿,他又突然出声,语气波澜不惊,“那你指甲上的蔻丹,就是罂花吧,给我下的药,就是罂花散喽。”
闻言封昱纶猛地坐直身子,急急地看向沈画,想解释什么,可是沈画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一直看月牙,仿佛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在谈论天气。
☆、沈画撕掉伪装
闻言封昱纶猛地坐直身子,急急地看向沈画,想解释什么,可是沈画却看都不看他一眼,一直看月牙,仿佛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在谈论天气。
封昱纶低着头看着自己指甲上红艳的罂花,想解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能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他说的都是事实,能解释什么。
“对了画画,我记得我给过你一瓶解药,你应该吃了吧,那你后天三月之期拿什么给八大派掌门?要不我现在赶工为你再制一瓶?”封昱纶忙道,这样,他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不用了,我没吃。”沈画漠然道。
“什么?”封昱纶大惊道。
“你不是说过么,罂花散三次成瘾,我才中了两次,只要挨过毒发时的痛苦就好了,除非……”他终于侧过头看向封昱纶,头依旧枕在手上,表qíng依旧温婉淡然,“你想对我下第三次。”
沈画本就生得好看,在这柔柔的月光下,他的脸色虽然苍白,却依旧掩不住他的俊美,仿佛如仙人一般。
封昱纶几乎看痴了。
许久,封昱纶回过神来,尴尬地笑笑,“怎么会。”
沈画回过头,继续望月。
后天,三月之期就到了啊……
寅时五刻,城门准时大开,由于太早,加之又是冬季,天都还没亮,几乎没什么人进出城。
出了城门要经过一片树林,然后才是官道,冬天的日出本就玩,寅时五刻的清晨如同夜一样黑,加上这树林,更加yīn暗。
所以,沈画一身白衣站在树上,也可以好好地隐藏,不易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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